【末日之時】十、扭曲(一)
雨天。
蕾米穿著輕便雨衣躲在牆後，悄悄探出半顆頭。
視線前方是一位呆站在雨中的少女，全身雪白，未著片褸，手上還拿著一根約一公尺長的鐵棒。
雨天、少女、棍棒。
僅三種元素構成的畫面，卻讓蕾米腦中的危機警報器轟轟作響，大喊著不要靠近。
回過神來，蕾米已經躲在牆後。
這一躲，就是三個小時。
"雨......越來越大了"
打在身上的力道逐漸增加，正如蕾米所想，雨勢正漸漸滂沱。
而那名少女，卻依舊沒有任何動作。
整整三個小時，連手指都沒動過。
原本還有一絲"她會不會是需要幫助？"的善意，也隨著時間經過被消磨殆盡。
「至少動一下......！」
脫口而出的瞬間，少女轉過頭，準確的看著蕾米的眼睛，而蕾米也看到了那雙血紅的眼。
嘴角浮出一絲詭異的微笑，少女腳下的柏油路碎裂了，碎片緩緩升起，在少女身邊浮動著。
手上的鐵棒扭曲著延伸，變的細長。
沒有猶豫，蕾米轉身就跑。
－
睜開眼，是黑色的天花板。
雖說是天花板，但也不過是一塊黑色的防水布罷了。
坐起身，第一個感想是
「好痛痛痛痛痛......」
才剛坐起身又忍不住向前彎腰，全身像是散了架一般痠痛，蕾米一下子陷入混亂中。
「我到底是......」
記憶模糊不清，醒來前到底發生過什麼事，只能記起幾個片段。
"碰！"
本就殘破的木門被用力推開，攤平在地板上，出現的是奧利維亞！
「蕾米！」
一把抱住自家姊姊，奧利維亞全身都在發抖。
「我怎麼了？妳怎麼那麼難過？」
輕拍奧利維亞的頭安撫，蕾米的腦袋還沒完全接上線，搞不清楚自己發生過什麼事。
「妳......妳不記得了嗎？」
奧利維亞看著蕾米的臉，看了好久才確定對方是真的忘記了。
「抱歉，但我的記憶有點模糊......啊」
講到一半，幾個快速的片段掠過蕾米的腦海，包括那對鮮紅的眼。
「想起來了嗎？」
看著蕾米的反應，奧利維亞馬上就明白了。
「不算完全想起來......但大概有頭緒了」
拉著奧利維亞站起來，蕾米繼續開口：
「我們回去吧，回到事發地點！」
－
重新來到事發地點，蕾米看著柏油路上巨大的窟窿，無語。
「我們是在這個窟窿旁邊發現妳的，那時妳雖然沒有外傷卻陷入昏迷，怎麼叫都沒有反應，快把我嚇死了！」
像是對差點失去的恐懼餘悸猶存的樣子，奧利維亞緊緊握著蕾米的手。
「嘛，我大概想起當時的情況了」
破碎的片段在腦海中穿插閃爍即逝，即使如此蕾米依舊回想起了大部分的情況。
「那時是......」
－
「哈、哈......」
"匡嚓"
大雨中，蕾米不斷奔跑，身後不時傳來的詭異聲響讓人只想盡快遠離，私毫沒有回頭察看的想法。
"唰"
"咔咔"
一腳踩過水坑，後腳剛離開，身後馬上傳來某種物體破碎的聲音。
"至少......至少要躲過這些攻擊......"
大雨模糊了視線，蕾米看著眼前逐漸黑暗的光景，明明還是白天，卻正在逐漸變得黑暗。
"這不太對吧......？"
突然間，雨停了。
背脊瞬間發涼，蕾米在那一瞬間感覺到，全身的細胞在尖叫著讓自己趕緊逃跑，雙腳卻因這瞬間的恐懼而無法動彈。
"轟──"
"磅咚──"
一陣巨大的風聲伴隨著巨大的風壓將蕾米吹飛了，同時蕾米原本所在的地面凹陷成一個巨大的窟窿。
"怎麼......意識要......"
巨大的壓力壓制著蕾米的全身，連肺部都被擠壓導致的缺氧讓蕾米一下子便失去意識。
－
「大概就是這樣」
「......這不是什麼都沒弄明白嗎！」
聽完蕾米的說明，奧利維亞的疑惑不僅沒有消除，反而加劇了。
「就當作有位強大異常的女性不知為何想殺了我，最後卻打偏了，在我昏倒後卻沒有殺我反而逃走了這樣就好啦～」
蕾米笑得燦爛，奧利維亞卻笑不出來。
「......唉，我知道了，既然沒有更多線索，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
奧利維亞在心裡規劃著巡邏隊的路線變更。
－
回到營地，奧利維亞在確認過蕾米的身體狀況沒有大礙後，便回房對著路線圖修修改改。
蕾米則是來到另一扇門前，抬手敲了敲便直接推門進入。
門內，艾耶半躺在木板床上，手裡捧著本厚度至少10公分的書，細讀著。
在聽到蕾米進門的聲音後，艾耶將手中的書丟到一旁，在床上盤腿坐好。
「艾耶～」
蕾米張開雙手朝床上的艾耶撲過去，艾耶也張開雙手將蕾米抱了個滿懷。
「妳醒了，身體沒事吧？」
臉上寫著擔憂，艾耶握著蕾米的手。
「沒～事啦，我可是蕾米喔！」
蕾米笑著伸手揉揉艾耶的頭，兩個妹妹如此相像還真是可愛。
「嘛！我會來找妳也是因為有事情要問妳，妳知道我被什麼襲擊了嗎？」
蕾米看著艾耶。
「咦？我記得......是一個少女？」
艾耶不確定的發言，讓蕾米稍稍瞇起眼睛。
「是呢，雖然我也不確定，但應該是少女沒錯」
蕾米看著艾耶的眼神別有深意。
「......果然還是要趕快變更一下巡邏隊的巡邏路線吧？」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艾耶識相的轉移話題。
「那個的話利維會處理，大概晚飯前就會處理好囉」
蕾米的眼睛，沒有離開艾耶的臉。
「......那麼，蕾米想做什麼嗎？睡了三天，要不要來復健一下？」
艾耶沒有移開視線，卻明顯的有些不自在。
「是呢，利維也答應了晚一點會陪我一起復健，所以不用擔心喔」
淺淺的微笑，蕾米依舊盯著艾耶的眼睛。
「......那、那麼，我們找伊凡一起去附近散步吧？」
是緊張了嗎？艾耶突然結巴了起來。
「艾耶」
蕾米正色。
「是！」
艾耶連忙正坐。
「我要暫時把妳禁足，不許離開營地的範圍」
「咦！？」
「這是為妳好，不會持續太久的，妳能乖乖聽我的話嗎？」
「......可是......我知道了......」
艾耶還想說點什麼，最終還是認分的低下頭。
「對不起，但我不想你出事」
蕾米輕輕抱住艾耶，心裡鬆了一口氣。
「......沒關係啦，我都懂，但是蕾米跟奧利維亞也要注意安全喔，尤......絕對喔！」
艾耶握緊拳頭，把嘴邊的話收回腦中。
－
半夜，艾耶披著黑色的大衣，避開巡邏隊的路線悄悄離開營地，來到一處不顯眼的民房前。
熟門熟路的輸入密碼，民房內沒什麼家具，看的出來有被人細心清掃過。
"又......"
輕拂毫無灰塵的桌面，艾耶心裡有些怒意，更多的是疑惑。
在沙發上坐下，面前的小茶几上擺著一部筆電，螢幕透出的光線在漆黑的室內顯得格外耀眼。
螢幕上的程式不多，大部分都不是能在沒有網路的情況下使用的程式。
只見艾耶熟練的操控滑鼠，點開「檢索圖」的檔案。
或許是資訊量過於龐大，電腦跑了將近一分鐘才終於打開檔案。
密密麻麻的圖案印入眼簾，乍看之下只是一堆文字符號的隨機排列，仔細研究便會發現，原來這是用文字與符號繪製而成的地圖。
「半徑一公里的地方都找完了，接下來要加大範圍嗎？」
手指飛快的輸入著各種符號，艾耶嘴裡喃喃自語。
「感覺地下的可能性也是有的......明明找了三天，卻完全找不到」
藍光一波波地從艾耶身上散發出來，慢慢向外擴散。
心情有些煩躁。
艾耶起身來到窗邊，看著皎潔的月亮，思緒不自覺的回到幾天前。
－
雨天。
在跟奧利維亞報備過之後，艾耶披上雨衣出門了。
見到艾耶要出門，連奧利維亞都有些驚訝的反問「要出去嗎！？」
"嘛，畢竟一直都窩在營地裡看書呢"
赤腳踩在柏油路上，些許的刺痛感混雜著雨水，帶來一絲舒爽。
艾耶的嘴角也因這沁涼的空氣而勾起。
雨衣下是短褲，因此就算雨衣長度偏短，也不用擔心會弄濕褲子。
"接下來～好久沒出門了，要到處晃晃嗎？"
抬頭，享受著雨水打在臉上的感覺，艾耶的心情是久違的小雀躍。
雖說四周的景色毫無變化，到處都是破屋殘骸，但掙扎著從縫隙間探頭的草木卻也盡責的讓整體灰暗的畫面多了幾分綠意。
雨滴，以滂沱之勢不斷落下，艾耶在街上漫步。
嘩啦啦的雨聲掩蓋了一切聲響，耳邊煩人的聲音也終於有些消停，此刻，世界就像靜止了一般。
「有點想找找玩具呢」
腦中浮現書中的內容，各式各樣的玩具在百貨公司整齊排列著供人挑選，雖說有些幼稚，但那依舊是從沒玩過玩具的艾耶的小憧憬。
剎那間，腦海閃過一張面孔，艾耶心頭一緊，方才所有輕鬆愜意的思考都被拋到九霄雲外，氣氛一下子變了。
"蕾米......已經出門四五個小時了吧？"
心中的危機警報器正在大肆作響，艾耶跳上屋頂，朝某個方向直衝而去。
"轟隆──"
巨大的雷聲響徹雲霄，艾耶的視線前方是一股巨大的能量波動。
熟悉感油然而生。
"這是......什麼......"
加快腳步，艾耶將所有可能性在腦海中快速篩選過一遍。
"蕾米還活著，沒有戰鬥而是逃跑，強制器發揮效果了"
"那股能量越來越大了，果然是那樣嗎？"
距離越來越近，艾耶在屋頂上看見了，800公尺外正背對著敵人逃跑的蕾米。
巨大能量的主人是一位全身雪白的少女，即使相隔800公尺以上，少女依舊精確的看向艾耶所在的方位。
眼神對上的那瞬間，那雙紅色的眼散發出光芒。
黑色的霧氣混雜著濃厚的能量在空中飛舞，艾耶敏銳的察覺到，能量的攻勢。
「不行！！」
伸出雙手，強力的旋風從掌心直射出去，彈開雨水，朝蕾米前進。
另一股波動朝著少女直衝而去，少女彷彿鬼神一般抬起手，用那根尖銳的鐵條對準波動襲來的方向。
旋風射中蕾米，強力的風壓帶動蕾米的身軀向下趴倒，同時擠壓著肺部強迫吐出空氣，不消幾秒的時間蕾米便暈了過去。
那根鐵條對準了波動的方向，在接觸到波動的瞬間，竟化解了艾耶的能量，迫使波動消失。
「！」
即使是慌亂下胡亂使出的攻擊，艾耶依舊有對方無法輕易破解的信心，但現在對方卻毫不費力的化解了，著實讓艾耶有些不知所措。
相隔800公尺的對峙，看來對方也看不上蕾米了，死死的盯著艾耶，眼神沒有絲毫退讓。
"嗡嗡──"
在滂沱的雨勢中，依舊能清楚聽到的嗡嗡聲，伴隨著聲響，少女緩緩走上屋頂，直朝艾耶走來。
"在空中走路！？"
艾耶震驚的呆在原地。
畢竟就算是艾耶也無法做到在空中走路這種壯舉。
少女在彼此的距離拉近到200公尺後停下腳步。
在這個距離，艾耶總算看清楚對方的表情。
淡然、毫無波動，卻隱藏一絲殺意。
艾耶沒有猶豫，轉身就跑。
－
回想起那個雨天，即使只是回憶，艾耶依舊會因那雙艷紅的雙眸而打顫。
這不像她。
卻也是她。
腦裡的陣陣漣漪在傳達著什麼，難道這就是恐懼？
「要找到她......」
嘴裡喃喃自語，艾耶拿起桌上不知道是誰留下的陶瓷娃娃在指間把玩。
然後捏碎。
「然後殺了她」
從指縫中流出來的血，在掌緣匯聚成團，因循重力滴落在地，發出昏暗的光芒開始燃燒。
恰巧對應著艾耶此刻微微發紅的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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