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昨天半夜不睡覺，坐在落地窗旁邊，靜靜的看著外面
養他這麼久，他還從來沒有這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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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孩教會我的一三一世 - 安樂死的選擇
「我知道你這次不會好了」
前面的文章裡，我曾經寫到過，這句話，是我這段時間最常在心裡浮現的一句話
相信很多飼主和我一樣，面對自己的狗，即將走向生命的盡頭時
不管是和家人、和醫生，都曾經討論過這個問題
面對「生命」的選擇，無論怎樣都是心痛的，如今的我
也是
上一篇曾經提到
妹妹的第一次「病危通知」是在他十歲那年，因為血巴東蟲，引起的嚴重貧血
「他再慢一點來醫院，可能就要休克了」
這是當時醫生告訴我的
那是我飼養他十年，第一次面對「生死」
第二的「病危通知」，就是去年2020/07/16，我以為妹妹只是牙齒不舒服
決心再帶他洗牙一次，讓他能舒服的進食，結果到院後，醫生卻告訴我
「他好像不只牙齒不舒服，他非常不對勁」
結果經過一連串的檢查後，我才知道，腫瘤幾乎走遍了他半個身體
伴隨牙齒的不舒服、髖關節天生脫臼、前面提到的IBD還有後來的失智
醫生看著斷層掃描的報告，悠悠的嘆了一口氣告訴我
「說真的，我也不知道從何治療起」
之後的三十分鐘，在聽完「可能或者可行」的治療方針後
抱著妹妹的我當下我已經有所決定
「妹~ 我們回家」
這是我輕聲和虛弱的妹妹說的一句話
當時醫生沒有說出口的一句話是
「我認為他只剩一個月左右」
這是一句後話，我後來才知道的話
07/16那天後，我和家人說「以後我要帶他回家，我不要他在外面流浪」
我打聽好了火化的過程、費用，以及大概的處理方式
也決定好了妹妹離開後，要在家裡的哪個角落把他安頓好
「在生死面前，原來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這是一種很深刻的體悟
那天後，妹妹開始了失智可能發生的一切症狀，伴隨所有的生活習慣消失
精神、活力、體力，消失殆盡，以及他過去引以為傲的食慾
我和家人沒有選擇直接讓他安樂死，只希望他在沒有任何病痛的狀況下
看看能否在某個熟睡的深夜裡，靜悄悄地離開我們
那段時間，曾經在某個深夜裡，媽曾經看過一幕
他說相當的神奇，很可惜沒有拍下來
「妹妹昨天半夜不睡覺，坐在落地窗旁邊
靜靜的看著外面，養他這麼久，他還從來沒有這樣過」
聽見這句話時，我在心裡真的已經有所覺悟
那不是一種「放棄的心態」也不是「一種心碎」
而是心中已經知道答案，說再見的那天就要到了
07/16那天的診間裡，醫生告訴我三個妹妹可能離開的併發症
也正因為這些可能的狀況，所以我們認為妹妹沒有安樂死的必要
「一種是他的腎臟囊腫持續侵蝕，最後造成腎衰竭」
「一種是肝臟腫瘤太大，最後導致破裂後大量出血死亡」
「最後是腸道裡的腫瘤阻塞住，導致他食物無法通過，大量嘔吐後，電解質失衡」
等待「死亡」來到的那些日子裡，我將這三種情況牢記，一天一天觀察著妹妹
並且把握最後的時間，持續把自己每天做的食物多加變化，看能否挑起他的味蕾
讓要願意進食，願意喝水喝湯，哪怕只是一點點一些些都好
「心態上」雖然我已經放棄，但是在實際作為上
我依然沒有放棄自己堅持兩年多的「食療」
這是妹妹最後的機會，也是他病況不繼續惡化的方式
就這樣熬過了七月，也熬過了八月、九月，進入了十月
這段時間，妹妹曾經滴水不沾，但又曾經暴飲暴食，體重忽高忽低
三種可能發生的併發症都沒有出現，但是來到了十月下旬時
我也不記得從哪天開始，妹妹再也不吃東西了
除了每天被我強迫灌水以外，他不再吃任何東西
他的體重直線下降，只依靠一點點湯和水分維持住體力
直到10/27這天，長期餵飯給妹妹的媽終於情緒崩潰
「你帶他去安樂死好不好，我真的捨不得看他這樣過日子」
媽邊哭邊說著這句話，情緒終於在三個多月後的那天潰堤
當下的我原本我也以為我會掉眼淚，可是我居然沒有
醫院這邊在我連絡後，表示說可以立刻帶妹妹過去
面對滿滿的桌菜，我只隨口吃了一些後就開著車直奔醫院
「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帶你去醫院了」
這是我在路上心裡的OS，看著這個城市的街景，十幾年來都有著我帶著妹妹的回憶
看著虛弱趴在副駕駛座的他，當時的我居然沒掉一滴眼淚
如今回想這些，寫到這裡的我，想起當時的情緒真是覺得不可思議
到院後，醫生看著前一次的報告和就診紀錄，看向了帶妹妹進診間的我說
「想不到他還在，太厲害了」
這是醫生開口的第一句話
我說
「甚麼意思？」
醫生說
「7月那時候我覺得他大概只剩一個月，只是我沒有說出口而已」
聽到這句話的我，內心的驚訝讓我恍神了大約五秒鐘
我以為這三個月其實一點都不算甚麼.....
「不管那些了，先帶他解決眼前的事情，你說他都不吃飯了是嗎？」
醫生說到
後來的診療，只做了血液檢查，最後確診的是「慢性胰臟炎」
醫生表示，應該是腫瘤引起的併發症
讓妹妹在IBD以及胰臟炎同時存在的情況下，腹痛、噁心、嘔吐
才讓他失去了所有的食慾
「這個問題不弄好，一樣也很致命」
醫生說到
10/27這天，是妹妹這輩子第三次的「病危通知」
那天以後，胰臟炎以及IBD的藥物就再也沒有停過
妹妹恢復了食慾、也些微的恢復了體重，但是他失智的狀況持續惡化
直到我寫下這篇的今天，妹妹依然健在，可惜他失去了靈魂
「只能說他本身的求生意志很強大以及物理病況不嚴重，還有你照顧的方式也正確」
這是醫生為她這三個月所下的註解
妹妹的這位主治醫師，曾經在他的著作的首頁，寫下了一句話
這句話影響我很深遠，我也認為這是「尊重生命」最好的一句話
「每份生命，都值得我們努力到最後」
兩年多來，我選擇的改變以及做法，看似「沒有放棄」
但其實安樂死這三個字，從來就沒有在我的腦海裡消失過
兩年多前，當妞妞身上存在四顆腫瘤，並且唯一的手術就是截肢時，我想過這三個字
兩年多前，當咘咘的肥大細胞瘤化驗結果是「極惡第三型」時，我想過這三個字
去年，兩次的病危通知，看著他虛弱無力的身軀，我也想過這三個字
當我不希望他們在積極治療中產生極大痛苦時，這個想法從來就沒有消逝過
而我選擇安樂死，還有一個更加自私的理由是
「我的生活走了調，我覺得我好疲憊」
要當一個照顧正在走向死亡病人的家屬，真的是一件非常難熬的事情
我失去了很多自己的時間、出遊的時間、還有消遣娛樂的時間
當這些負能量滿滿滿的時候，腦中依然會浮現這三個字
但是我依舊沒有這樣選擇，我知道我不能這麼自私
只因為我想起了醫生書裡的那句話
因為他們三個是我的家人
如今的妹妹，即將走向16歲，他這一生歷經無數病痛，並且熬過三次的病危
有時候想到這就足夠讓我大哭一場，為什麼上天要讓你歷經這麼多的痛苦
而且還走到了如今這樣活著受苦、青黃不接的生理狀態
安樂死與否，是世界上最難的選擇題
長達兩年多來的時光，我面對過各種的選擇
治療的選擇、藥物的選擇、食物安全與否的選擇、照顧上的選擇
最後則是生死的選擇
這是飼養寵物的過程中最艱難的一關
但你總是要寫下答案，你總是有交卷的那天，你總是要面對選擇的
我很喜歡狗友社團中，曾經有人留言這樣告訴我說
「喜歡你尊重生命的態度」
是阿，不到萬不得已的那天，我絕對不做這樣的事
至少如今的他們還不需要我這樣做，咘咘是、妞妞是、妹妹也是
這是一件沒有對與錯的事情
只求盡人事，無愧於自己就好
這一刻的我，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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