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是的，這很短。

荒島困住了孩子，上帝派船去接他。

——

第一艘船很著急，匆匆忙忙就出發，大聲對孩子喊：快上來，我帶你離開。

孩子搖搖頭：我不喜歡你，因為太簡陋，什么都沒有。

——

第二艘船，還著急，但他帶上了漿，帶上了帆，還有一間小草棚。

呼喊的聲音還很大：快上來，我帶你離開。

孩子搖搖頭，看看天，看看海：我不喜歡，你的態度太粗暴，為什么不溫柔？

——

第三艘船，學會了接受，它在第一、第二艘船之后，緩緩駛來。

聲音努力保持著平靜，態度一定要溫柔。

孩子搖搖頭，拒絕去接受：我不喜歡，我不喜歡，我喜歡荒島的自由。

你會餓死的。

孩子：但沒有。

——

第四艘船接著走，走啊走啊，自己就掉頭。

沉默的船，沉默的走，漸漸遠離，漸漸呼吸，漸漸又慢了下來，開始掉頭。

它的使命是拯救，上帝說：快上來。

孩子搖搖頭：不，不，不，那是荒島上的風暴，來自孩子的吼叫，它撕碎了船帆，打翻了桅桿，即使還能浮起，也只剩下殘骸。

——

這樣第五艘船，憑著運氣游走，第六艘船，想要自己也得到了拯救，第七艘船，終于明白了，做好一切準備，卻未必能夠出發，帶上一切心意，卻未必還能平安返航。

一艘船兩艘船無數艘船，只要上帝的心意不改，它們就會還是駛向荒島，即使他不覺得自己需要拯救，即使它永遠是個孩子。

——

終于，有一天，孩子點點頭：來吧，我要回家。

船來了，靠岸了，沒有熟悉的聲音，沒有等待的回應，只有一步一步走上甲板。

孩子問：上帝呢？他怎么沒有出現？

來的人說：他死了。

孩子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覺，但也明白，自己登上的船，不再是上帝的意志。

孩子說：那我怎么辦？

來的人說：可以成為下一任上帝。也可以做你自己。

孩子說：可是上帝沒了。

來的人沉默看著船邊的浪花，撞擊在船舷上，又綻放開瞬間消失的花朵，溫柔，又有不止息的渴求。

孩子后來怎么樣了，我也不知道。上帝后來怎樣了，我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