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1/06/21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勝美松竹

勝美松竹台中北屯松竹路和梅川南街十字路口上的建案的名稱,也是我的新家。雖說是「新」家,我算了算搬到市區的時間,其實也有六年了。最初搬到這的時候,我並不甚喜歡--三房一廳的小公寓,不到三公尺的樓高,出門進門得揣著感應匙卡過三關,採買回家,左右手已經是一袋一袋的,連肩頭上也都有所擔負,還要掏出錢包裡的感應卡,大廳一次,進大樓門再一次,搭電梯還要再一次,著實麻煩;相比在大甲的舊家--四樓挑高的透天厝,門前有寬大的停車格,後門有個小庭院,可以種花種草,媽媽種了一些香水玫瑰花,春夏的時候,朵朵盛開,爭妍鬥艷,陽光下隨暖風搖曳著,非常芬芳動人;我們還種了夜來香,晚上的時候把窗一開,便可聞得滿室的夜來花香。庭院過後,越過一條農用疏流的水溝,便是一畦畦的芋頭田。
抱怨歸抱怨,六年來倒也相安無事。直到限水,緊接著疫情爆發。
疫情爆發後幾天,第一次出門採買,我看見本應一應俱全的商品架上,柴米油鹽東缺西漏的,像是學齡孩子掉了牙,張開口,沉默地訴說,爆發之初搶購時的景況。我也急急地抓了我要的東西,趕緊結帳回家,不敢在外頭多逗留。勝美松竹成了我們一家子的避風港,我們有時下下棋,或是窩在一塊看電視影集,或各自為政,看書的看書,辦公的辦公,十分溫馨融洽。因為禮拜二、禮拜三限水,所以禮拜一的時候,我跟妹妹會幫爸爸一起盛滿水桶,幾個大桶靜靜地立在廁所裡頭,成了我們居家生活的守衛,炒菜做飯、洗澡灑掃都要斟酌著用水。也因為沒有雨水,天氣異常炎熱--以前不像現在需要一直待在家,為了節電,只在太過溽濕悶熱的晚上才開冷氣--現在我們冷氣總是常駐地開著,有時候想關掉避免過度運轉,單用電風扇吹風解暑熱,過沒多久就又熱了起來,連風都是熱的,鼠蹊、腋下沒多久便全是汗,我和爸爸都有濕疹的毛病,汗在皮膚上久了,就容易發作,只能又把冷氣打開。
有天晚上我倚坐在客廳的木頭沙發椅上,一邊喝著我的檸檬冰茶,一邊用膝蓋架著筆電,編撰我的第一篇小說《旭沫》,盯著螢幕久了,不覺眼睛痠疼,闔上電腦意欲休息片刻。環視客廳,暖黃色的燈光映照在寬大的液晶螢幕上、兩旁木頭櫃上的紅酒瓶和高腳杯上、幾張木椅和軟墊上,斜斜地在別室廚房裡的冰箱後頭一角隱沒,這小小的空間卻也十分的可喜可愛。我想起在這裡地一些生活點滴--在這裡,我學會了做飯;為了去羅馬玩,學會了義大利文;領第一份薪水;還曾偷偷地帶男友回家,扶腰擁吻。
當然,我偶爾還是會「思鄉」,我好奇,疫情之下,老家那裏會是甚麼樣的光景。媽祖廟的香火是否仍然鼎盛?中秋時節,我最常光顧買煙花的柑仔店還有開嗎?上學回家的路上必經的土地公廟旁,粗壯矍鑠、繁枝茂葉的樟樹落了果,總是被走過的行人踩成軟泥狀鋪滿路面,變成鬆軟的毯子,現在人不大出門了,一顆顆的果實是不是得以圓而飽滿的在樹蔭下倖存?
像是張愛玲的《小團圓》,盛九莉前往邵之雍鄉下家鄉的住處時,途上鄉間別樣的中國風情讓她感到陌生,我並不習慣在市區的生活,像是異鄉人一般。然而我也慢慢的承認了這是我的家--勝美松竹是我的家。
幾日前,台中終於下雨了,暴雨如注,連下幾日,台中也停了限水,幾十年一次的乾旱終究是挺過去了。勝美松竹後有一大片未開發的空地,今年因為天乾物燥,辣日下,寸草不生。經過幾日大雨澆灌後,過沒幾天,青草便迅速拔高,滿溢到人行道上頭,從住處的落地窗看出去,藍天白雲下,綠草如茵,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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