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你對『是在哈囉、地圖砲......』現代用語,有什麼看法?」--這是我在暨南大學 中國語文學系面試抽題目時,兩題中的其中一題。
「哇!這個問題我以前想過。」我驚訝地道:「雖然很多人認為它們上不了臺面,我卻認為這些現代用語可以被歸在藝術的範疇。」
「喔?是嘛?怎麼說?」中間的教授饒富興趣地挑眉問道。
「舉之前流行的現代用語:『小確幸』,為例,『小確幸』貼切地表現了人們心中更細膩的心理活動。我想這也是它們會流行的原因,因為人們對這些詞彙有所感觸。」我答道。
以上,便是我印象中,當時面試時的臨場反應。
這道題目,幾年前我確實有想過,我會舉「小確幸」為例並非偶然,當年促成我去思考自己對流行用語有什麼想法的詞彙,便是「小確幸」。對文字敏感的我,當時只覺得這個詞形容人們忙碌中,夾縫中生存的微小喜悅,形容地恰到好處,但我的見解也僅止於此。面試時,我的答案也只是以這個見解為基礎,混加了我看完《藝術的故事》後,對於藝術的理解,表達了:「能引起共鳴的文字契合藝術」爾爾。
在面試之後,我左思右想這道題目,總覺得我能夠給出更好的答案。
我確實想到了。
「小確幸」這個詞中,有一個「小」字,讓我想起了張愛玲的《小團圓》。
張愛玲的《小團圓》,小說中的盛九莉千里跋涉,義無反顧地隻身前往溫州雍家,找二戰日本落敗後,淪為漢奸的紹之雍。九莉知道,如果她找到了紹之雍,跟他在一起,她便只能隨他一起流亡,成為漢奸。《小團圓》之所以叫做《小團圓》,是因為它不是「大」團圓,不是光彩的、不是幸福美滿的團圓。這個團圓僅屬於他們兩個人,並且挾帶缺憾。
「小確幸」的「小」不同,它指的是人們在繁重的課業、工作壓力之下,慶幸自個兒還能擁有的,屬於自己的空間和時間:下著毛毛雨的周末,窩在沙發的角落,聽著窗邊滴答的雨聲看書;溽夏的傍晚,下班回家喝一手冰鎮後的啤酒微醺;冬日裡,嘗一口巷口賣的、冒著煙的四神湯。「小確幸」不能夠等於「確幸」,因為這份確幸,是私人的,無法與他人分享。
同樣的「小」字,在兩個詞中,意義卻如此不同,卻都如此生動。文學像是一張網,想要包羅世間萬象,文字所及之處,人們的思慮才能夠連帶著被周全。就像「性騷擾」這個詞被創造之前,人們只知道,有些人帶著性意味的言語示好、肢體動作,讓人感到不舒服,卻無從理解這份不舒服;在「小確幸」被創造出來以前,為著生活忙碌奔波、汲汲營營的人們早有屬於自己的一片淨土,卻不曾意識到它的存在,直到這個詞被創造,引起了人們的共鳴,才為人知曉、蔚為流行。
我樂見新的詞彙被創造,它能夠讓這張文學的網更加地細密,讓文學更加精確地形容世間一切。而這也正是文學的魅力所在--變化萬千,似乎總有個更貼切的語詞,等待你去發現--令人欲罷不能。
前幾日,備審資料及面試的成績出爐了,我是備取的第九名,面試成績是九十五分。我第一階段過篩的成績,跟其他申請暨南大學 中國語文學系的考生相比,算是後段班成績較差的了,能從後半段班,躍至一百人中的前三十多名,我想,至少評審老師是肯定我的答案的。
這次面試,我受益良多。不論結果如何,我早已下定決心,要努力創作了,即使最後落榜了,我想我還是會用自己的方式,努力閱讀學習、吸收新知,闖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