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即是人生：煉蠱世家不相信眼淚
嘛，我記得小時候總會有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幻想有一天會有一個人出現，他會帶我離開煉蠱世家。 可惜童話故事裡都是騙人的，我並沒有等到那個人。但是相反的，在漫長的折磨之中，我慢慢蛻變成那個當初我希望拯救我的那個人。 日子很不好過，在家自學雖然表面上是體制外的教學，似乎在家自學的人都能有一個完美的人生。 但是不是這樣的。如果父母覺得把小孩帶回家就是在家自學的話，那是對在家自學這個機制的誤解與侮辱。 很不幸的是，我就是腦子不清楚的父母選擇在家自學的犧牲品。
其實當初他們是為了讓大姐在家自學，所以想說既然第一個小孩都帶回家了，那不然剩下的也通通帶回家，多省事。 如果真的是那麼簡單那就好了。 實際上，他們並沒有規劃什麼實際的課程。計畫書上的課表是抄別的家庭的。唯一真的的鋼琴課，則是在我萬般不願意之下，打罵到我妥協的。 甚至連課堂老師的簽名，也是在他們授意之下，因為我未成年無法究責，而將偽造文書的罪過強加在我頭上。 可笑的是，當初逼迫我學鋼琴的是他們。後來嫌棄我浪費錢不好好學的也是他們。 當你逼迫一個人做他不想做的事情，還要他甘之如飴，不是一種很弔詭的想法嗎？ 但他們不這麼覺得。在他們的觀念中，小孩是人生成功與否的指標、是父母的資產、是隨時可以打罵捨棄的物品。 也因為這種過時而愚昧的想法，煉蠱世家的在家自學是一片黯淡。
就以我為例子好了。我雖然選擇了在家自學，但是蠱王跟蠱后對於體制內的成績依然很要求。所以就算我國一、國二可能會接受體制外的教育，我國三依然要跟一般的學生一樣接受會考，用成績決定高中。 這種明明選擇了體制外教育又要求小孩要熟練體制內教育的精神錯亂，讓我的在家自學過得痛苦無比。 因為兩年後要報名會考，所以我必須學會體制內的東西。然而我什麼教材都沒有，唯一的課本只有姐姐留下來的舊課本。但是我這屆跟姐姐那屆的內容已經有很大的不同了。所以我是拿著明朝的劍斬清朝的官，試圖在更迭的課綱中尋找出一些共同點。 但是這還不打緊，雖然有落伍的課本，可是我沒有老師。是的，蠱王蠱后認為的“自學”，自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自己學！ 讓一個小學剛畢業的學生自己學習國中的東西，不給他當屆的教材、不給師資。一切自己看一看就懂了。這就是他們認為的在家自學。 所以父母也不用設計體制內教育的課程，佛系放養，時間到小孩就會頓悟國中課程，一舉考上他們心中的第一志願。 然而如果結果不如他們想像中的甜美，那麼在百般羞辱與謾罵之後，他們會果斷的拋棄你，因為“體制內成績不好的人，沒有資格當醫生的小孩”。 或許你會想，那體制外課程呢？說不定這方面他們有做點什麼吧？ 沒有這種東西。
在煉蠱世家，有的只有推卸責任跟做白日夢。體制外課程？不存在的！想像力就是你的超能力，夢裡什麼都有。 所以我的在家自學可以說是非常的失敗。整天被關在家裡，既沒有正常能吃的三餐，也沒有人為我的教育做點什麼。 我被孤立在我原本的社群之外，慢慢的，我的性格從外向逐漸轉為孤僻。我害怕人群，因為我總覺得他們跟蠱王蠱后一樣，吃飽了撐著就開始嫌棄自己的小孩沒有成為他炫耀的談資。 我沒有朋友、沒有社交、沒有家人。唯一陪伴我的只有我的電腦。 是的，我的電腦是這個在家自學悲歌唯一的亮光。 雖然被迫離開人群，可是我在網路遊戲、小說、日劇、美劇的陪伴之下，還能維持身為人的理智。 這些東西帶給我生命無比的養分，讓我可以在痛苦的人生中，還有一絲活下去的希望。 我想，也就是這段充滿著被忽視、被厭棄、無奈、不理解、悲傷、怨恨的時光，造成了後來我生病的原因。那是後話。 若是到這裡結束，或許煉蠱世家的在家自學只能算是失敗，而不是虛偽的鬧劇。
然而大家都低估了蠱王蠱后不要臉的程度。 因為蠱后在網路上自詡是中部地區在家自學的先鋒，所以不明真相的電視台想要為煉蠱世家拍一部紀錄片。 蠱后聽聞消息後喜不自勝，畢竟他充滿失敗的人生終於有點可以拿出去炫耀的資本了。 然而身處其中且切身經歷痛苦的我與我的兄弟姊妹，只覺得丟臉與噁心。 蠱后對媒體聲稱的自學理念看起來好像烏托邦的理想成真一樣，實際上如果你問我到底有多少是虛構的，我只會希望你能換個問題問我：有多少是真實的？ 由於害怕被外人發現我們的自學跟垃圾差不多，所以我們極力反對接受紀錄片拍攝。在某種程度上，我們的名聲與顏面被迫和煉蠱世家捆綁在一起。 我們無法想像如果接受了拍攝，當工作人員實際看到煉蠱世家的在家自學之後，會怎麼看待我們。 那時候的我們身處於被誤解的恐懼之中。我們不是自願要過這種生活的，我們的無奈外人能懂嗎？ 如果蠱王蠱后因為被現實打醒而將失了面子的罪過都加諸在我們身上，我們還要承受多少痛苦？在漫無天日的冷暴力、熱暴力、語言暴力之下，或許我們連活下去都有問題。 這時候的接受拍攝與否，已經儼然成為了關乎我們生存的問題。 也因此，我們非常反對電視台來煉蠱世家拍攝。或許是蠱王蠱后也知道他們的謊話在拍攝的時候有多不堪一擊，他們藉口說我們生性害羞而婉拒了拍攝。 聽到消息的當下，我們鬆了一口氣。但是隨之而來的被當作是“拒絕大好機會的傻子”，以及蠱王蠱后藉由我們為藉口，在外人面前樹立了“善解人意的父母”的形象，虛偽的讓人噁心。
那時候的我，好希望有個人可以帶我離開煉蠱世家，遠離這些虛偽、惡毒的蠢貨，去過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他沒出現。一次也沒有。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成為了“他”。 童話故事都是騙人的，它不告訴你世界上沒有白馬王子，也不告訴你怎麼成為自己的白馬王子。 童話故事都是殘忍的，它不會提到成為白馬王子有多辛苦，也不會提到有多少人在成為白馬王子之前，因為種種磨難，最後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我是不幸的，因為我生來就在煉蠱世家。 我也是幸運的，因為我至少成為了活下來的白馬王子。 如果忽略掉我左手臂上的鮮紅五線譜，以及腹部一朵朵暗粉色的雕花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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