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老照片

那男人拿了張黑白泛黃的照片給我，畫面拍攝的是一農舍場景，有竹簍、木桶，還有曬衣竿，尋常鄉村背景，熾熱的夏天，兩個小男孩穿著汗衫在庭院內玩耍，他們人手一把木棍，抬頭望向那顆在空中被拋擲的西瓜，像在比賽誰能在降下的瞬間精準地剖開一樣。

畫面最前方站著另一個男孩，從形貌來看一眼便能看出不是本地人，他穿著整套的襯衫吊帶褲，領口打了小小的蝴蝶結，乾乾淨淨，緊靠在大石頭旁，眼神有些警戒，那突兀的模樣，倒顯得有點像穿越時空。

「你看得出什麼嗎？」男人問我。

我搖搖頭，「這和案件有什麼關聯？」

男人當時騎腳踏車經過村落，被兩男孩嬉鬧的笑聲吸引，便隨手拍下。他雖是普通上班族，但平日裡總愛拿著萊卡相機到處取景，過去也參加過不少攝影比賽，但唯有這張一直留在身邊，直到看見最近的新聞消息。

我尋思將這張照片左看右看，反過來，倒過去，在昏黃的燈光下，忽然感覺那兩個嘻笑的孩子拿棍棒的手法有些許怪異，棍棒上方似有些許的反光，我將照片掃描至電腦，放大，拉近，直到不能再大，直到拇指按壓Ctrl鍵的手不自覺抖了起來。

我看見，兩男孩手裡拿的其實是把鋒利的菜刀，像切菜那樣地握著，尖口正面朝上，從拍攝者角度看來就像根細長的棍棒，他們望著天空那顆巨大球體，咧嘴笑著，可眼神卻緊緊盯著前方那男孩，射穿了畫面，撲到我面前。

二十年前，天水村裡靠近河岸的地方，發現一顆無名小男孩的頭顱，上插著兩把菜刀，一左一右，遠看像掛著雙馬尾，血淋淋的鮮紅色涔涔流滿草地，然而方圓十公里內，竟沒有半戶人家。

我想起那男人離去時說的，「這是一張犯案預演的畫面捕捉。」再看著照片中被定格在天際中的西瓜，下一秒流出的汁液，會不會是紅色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