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背山》：寒風中相擁

描述李安拍攝斷背山過程的書《一山走過又一山》裡頭有一句李安說的話：

「群山充滿魔力，而每日的生活是在虛耗生命！」

讓我想起了在山上長大的自己，上台北後，每次回家都有同樣的感覺。以前回到鎮上，都會覺得變得好多，而回家路上也不斷在開拓，但是沒有認真想過，家裡這座山一直都沒變。確實，大自然是一直在那，至少在我們沒有去破壞的前提下，這些植物，春風吹又生，這座山也一直就是這個樣子，屹立不搖？我想這或許也是所謂群山的魔力，望向窗外的後山，那一片原始叢林，儘管就在我家後面，我還是抱著某種敬畏，很近但也不會踏進去。

斷背山裡頭的感情是不是預示了這樣的存在？像一座山一樣，傑克跟恩尼斯的愛，跨越了二十多年，而在傑克離開之後，也知道恩尼斯會永遠愛著他。有時候看電影，對於角色的情感其實不見得可以這麼確認或是肯定，當然那有很多原因，有的是愛的要死不活，有的是敢愛敢恨，角色們因為愛情把生活搞到天翻地覆。但是我喜歡李安的溫暖，在最後一場戲，恩尼斯見了女兒，女兒說他住的地方實在太簡陋了，而他自嘲自己一無所有，但是那一刻的恩尼斯卻是有著一種平靜跟灑脫，對於女兒要結婚他當下的感動也有別了與從前的冷酷。小時候看《斷背山》看到睡著，但對最後一幕包覆著的襯衫還有窗外一望無際的景象印象深刻。

恩尼斯，是在愛人真正離開這個世界才懂得愛嗎？又或者是太多現實因素阻礙困著他。恩尼斯小時候親眼看見了故鄉的同志死的多慘，聽到傑克死訊時也是這樣想像，然後又好像不是不可能，只是李安真的處理絲毫沒有一點獵奇感受。 那傑克口中那些對兩人世界的美好幻想呢？我看的時候一直在想，如果不是因為這一切受那麼多限制，他們還會那樣珍惜彼此嗎？還是當他們的愛情流於像是夫妻之間的柴米油鹽後，他們就會像是自己跟自己的老婆那樣，厭倦彼此。

畢竟斷背山上的這對愛人，這一切就是因為只能存在於斷背山上，才那麼浪漫，才看見了所謂的喧囂，輸給了現實卻戰勝了美，愛人是這樣的東西嗎？或是所謂的，一對愛侶要相愛一輩子只能殉情，因為愛要永恆好像不太可能。

但是我看完《斷背山》的當下卻是暖暖的，沒有很強烈的這是一段悲傷的愛情的感受，我總覺得他們至少彼此都深愛著對方，也在那樣的時代，那樣的時刻，盡全力去愛了。書中寫道美國西部的男人總是沈默，電影壓抑的氛圍也確實如此，在斷背山上恩尼斯跟傑克都否認自己喜歡男生，而這好像是很單純的對話，沒有帶什麼情緒，也沒有太過引導的畫面，但卻應該不會有人不知道他們在說謊。這是壓抑或隱藏自己的感情嗎？我覺得說不定就只是在那個情境下會說的話而已，我的意思是，雖然他們表面這樣說，但其餘（二十年）卻好像又不用多說什麼來證明自己愛對方，就好像一座山，裡頭的生命隨著季節交替，有凋零有新生，但這座山卻是堅定不移。

所以我看到了一段在嚴峻的環境下卻被守護著的一份愛，在那樣時代，他們遇到彼此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運，這兩個人義務反顧地愛著對方，我想就算能在選擇一次，就算知道會很辛苦，他們應該還是會希望遇到彼此吧，所以我覺得他們算幸運，因為身為一對愛人到最後一刻還是愛著的，雖然外人看來一點也不幸福，但是兩個人相愛本來就不是讓人評論，也不是要證明給誰看的，但這樣說又好高姿態，應該怎麼說呢⋯⋯

每日的生活只是在虛耗生命！但愛讓它充滿魔力。
但要愛，你得先搬到斷背山上！（忍受寒風刺骨）

或是說，就像最後傑克願把自己的骨灰灑在斷背山上一樣，將這份情感化為這座山的一部分，安安靜靜的聳立在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