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邨的鑽石

鑽石恆久遠，就像彩虹邨。偶然路經彩虹邨，那是有着和煦陽光的清晨。陽光照耀着1962年已開始入伙的舊屋邨，每一絲光線都恰如其份，不愠不火。我帶着疲倦的身軀走進邨去，打算隨意找一間餐店來個簡單早膳。踱步之時，驟然發現，街道一隅，鑽石閃耀。

那間鑽石餐店名不如實，裝潢不華麗，價格不昂貴，我好奇何以叫鑽石，且看食物是否都添加金箔或松露，帶出如鑽石的矜貴。餐店內不見錦羅玉衣，反而大多是衣衫樸實，甚至不乏只穿白色背心的老翁邊閱報邊嘆茶。卡位都是老舊的木椅設計，天花的古銅吊扇饒富風味，垂掛的黑色射燈，正好帶出如鑽石的閃耀白光。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位置，坐了下來，看着夾在玻璃枱面下的餐牌，點了一份早餐。

早餐，是濃厚港式風味的搭配，炒蛋多士配香腸，叉燒通粉熱華田，標價只是廿九元。我思疑這份價廉的早餐是否物美，侍應端上的擺碟甚佳的配菜，炒蛋是漂亮的橙黃色，多士烘得半啡半白，香腸色澤不俗，看上去合符物美的要求。然而食物雖美，味道才尤關重要。我首先嚐了炒蛋，那份黃金比例非常完美的炒蛋，放進口中香軟而充滿蛋香，幼滑程度有如打磨鑽石時的精準，想必廚師是個功力深厚的炒蛋專家，這樣形容毫不花假，我會說這炒蛋有鑽石級數。

我接着品嚐香腸，不過不失，香脆得來沒有雪藏味，咬下去不會留渣。多士烘得恰到好處，脆中帶軟，抹於包上以至中間夾着的牛油均被高溫融化，陷入白色的麵包將其化作一片黃，令多士與牛油融為一體，不會爭搶彼此的味道，就如苦瓜炒蛋般層次分明，展現食物君子之風範。

配菜在五分鐘內被我消耗，侍應捧來的熱華田，以黑白淡奶的瓷杯盛載，淺褐色的飲品上飄浮着一層如漩渦的白，我細呷一口，發現那是融合了淡奶的組合，雖然一般茶餐廳都會在華田中加奶，然而這杯的田奶份量，又再令我浮現鑽石切割的黃金比例。

最後端上來的叉燒通粉，亦因我許久沒有走進餐店吃港式早餐的關係，我咀嚼通粉之時，竟然有一種懷念的滋味。通粉沾上叉燒上湯的味道，入味之餘軟硬適中，叉燒雖不是頂級的蜜汁叉燒王，但浸泡在湯裡發揮了味道中轉站的功能，每根通粉雨露均沾，無論叉燒或湯均不是主角。我默默吃完通粉，再吞掉每片叉燒，留下來的湯，輝映着吊燈投射下來的白光，驟然有一種留白的浪漫。

我看着29元的餐價，走到櫃台付款之時，發現店員展示了一個新裝的八達通付款機。經營近半世紀的老店，在古舊吊扇及樸實木卡位的襯托下，店員卻說過去數天都很少收到現金。我打開手機的八達通程式，輕輕觸碰那部收款機，那熟悉的聲響傳入耳際，這頓有着鑽石價值，平民價格的早餐，一泓清可沁詩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