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9-26|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性別讀書會】導讀林佑軒《時光莖》

    導讀:中文三A 陳品靜 導讀作品:《時光莖》 導讀篇章:〈口交詠嘆調〉、〈在巴黎,我亞洲的身體〉 作者:林佑軒 出版: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1/01/26
    林佑軒,寫作者、翻譯人。臺灣大學畢業,巴黎第八大學文學創作碩士修業中。 曾獲聯合報文學獎小說大獎、臺北文學獎小說首獎、臺大文學獎小說首獎等項,入選《九歌年度小說選》、《七年級小說金典》、《我們這一代:七年級作家》等集,並獲二○一四年文化部藝術新秀。現定期為《聯合文學》、《幼獅文藝》執筆法語圈藝文訊息。 著作:小說集《崩麗絲味》(九歌,二○一四)、長篇小說《冰裂紋》(尖端,二○一七)、時光莖(時報出版,二○二一)。譯作:《大聲說幹的女孩》(聯合文學,二○一九)。
    【莖.經.憬】
    五月底,臺灣疫情升上三級警戒,返家遠程上課後,研究室的第一場讀書會也轉為線上聚會,本月導讀林佑軒《時光莖》中的兩篇散文〈口交詠嘆調〉和〈在巴黎,我亞洲的身體〉,研究室成員透過眼前的屏幕,交換彼此對於作品、性、個人與集體的想像和看法。
    〈口交詠嘆調〉中作者花式形容口交,以其為人間極致的藝術,寫出自己曾在一場同志旅行中擔任隊輔,與另一名隊輔在廁所口交,出來時牽著手昂首的模樣,什麼性交方式才是正常的?你們覺得口交應該偷偷摸摸?「不,邀人看。」作者如是說。
    如果〈口交詠嘆調〉是以個人經驗出發,則〈在巴黎,我亞洲的身體〉跨足集體,以身為亞洲人的自己在法國遊學時,與摩洛哥男人相處的過程、與同學間對於「審美」的討論與自己的報告,叩問人們對於身體及背後呈現的文化、歷史與想像。
    《時光莖》中的「莖」諧音經、憬,隱含植物生長、經典典故及憧憬,除以花式翻轉經典典故之外,作品中也有著作者反抗權威的叛逆、他的個人與對集體經驗的理解,呈現他透過文學憧憬的世界。
    【口交,邀人看──〈口交詠嘆調〉】
    林佑軒的作品經常戲耍各種語言及經典,文中的語言經常是國語、台語、英語等各語言交雜,甚至重新解釋文言文(包含詩詞歌賦及思想經典),用這些經典或象徵或直接的描寫情愛場面,進行重新詮釋。不只此次導讀的作品《時光莖》,林佑軒從第一本著作開始,就一直採用這種「叛逆」的行文方式,似乎是作者有意識呈現的敘事語言。
    而這些被重新詮釋的語句的共通點即是經典,本次選擇的〈口交詠嘆調〉形容口交是「將人世間聲譽崇隆的部位與人世間聲名狼藉的部位結合緊緊」,翻轉使用孔子「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以形容。這些經典往往是被固定的框架解釋,而作者有意識地打破這些框架,打破無論同性、異性、跨性,或常被提起的異性戀霸權或父權下那套完整、經典的話語權。
    然而文末,曾與他口交的隊輔為阻止一位陰柔男孩在頂樓被別人霸凌,從樓頂摔落而亡。他的身體、曾與他唇舌相連的地方,都燒成一壇骨灰,什麼也不剩下。
    本篇以作者個人經驗出發,前面歌頌活著的喜悅、性的歡愉,後面卻是在寫幽暗的死亡,而那位被霸凌的「陰柔男孩」以及口交本身,或許都反映所謂「應該去除的心理狀態」及「正常性交的樣態」,都是人們遵守既定的遊戲規則時,會因違反常規而厭惡的事物。作者以反轉經典詩詞、理直氣壯地歌頌口交,來否定刻板的霸權框架。
    【亞洲的審美是空──〈在巴黎,我亞洲的身體〉】
    身為一個身處歐洲的亞洲人,作者寫到自己感受身邊的人像觀賞動物園的動物那樣打量他的外貌,而他當下覺得自己「為兩百二十萬雙歐洲的眼睛定義他們的祖先定義過的陸域與民族」,作者之於歐洲,是完全不同的人種,當別人以單一的審美眼光看待自己,更是框架被觀賞者背後所代表的文化、政治及經濟殖民等歷史背景,形成一種觀看的霸權。
    他感受到歐洲人看亞洲是空、是沒有想像,看非洲人是被壓迫、被殖民的形象,然而弔詭的是在他和身為蘇丹難民的同學霞辛討論這個現象時,亦被霞辛點出雖然作者身為亞洲人,但仍然是用歐洲眼光看待他人,而亞洲人何時才能「用自己的眼光」?
    霸權的眼光同化個人,進而成為集體。當我們受到歐洲的教育或經濟的殖民後,漸漸接受了這一切,而作者在其中是有自覺的,或許此篇文章就是作者的反思,雖然作者可能也來不及去找到跳脫框架的方式,因為他還在那個位置上。
    文末,作者以摩洛哥男友稱讚他漂亮,他也稱讚其漂亮作結,「他沒有看見巴黎,沒有看見亞洲,沒有看見身體,只看見了我。」似乎在愛的面前,這些複雜的議題終將被淡化、被漸忘,雖然仍沒有答案與方向,卻至少有了暫時的寬慰。
    【一篇其言不善的散文】
    「我想讀一篇其言不善的散文。」林佑軒曾這麼說過。
    在他的世界,所有經典好像都可以變成另一種形式的再創作、框架都可以被打破,散文不再充滿勸世積極的意味,充滿了他的憤世嫉俗,並將它們赤裸裸的、或詼諧或直接的攤開來,讓讀者們跟著他一起嘲諷、控訴這個世界。
    然而卻不只是嘲諷與控訴。在被嘲弄的文字之中、調侃的語氣之中,其實仍能感受到作者對於這世界的溫柔,所謂由愛生恨,一個並不關心、沒有愛的人,又如何對眼前的事情感到憤怒、荒謬,非得用一篇又一篇的散文將它們寫出來?
    〈口交詠嘆調〉用性的美好與喜悅,鋪陳最後死亡的悲戚、隱隱對於「正常」的控訴,而作者與隊輔的回憶,並沒有跟著葬禮隨風而逝,而是被燦爛的保存在散文裡。〈在巴黎,我亞洲的身體〉中反覆辯證亞洲與歐洲的審美,正是因其身處現場,對眾人的目光有所感,雖然沒有解答,卻在另一個人身上找到安慰。
    觀《時光莖》裡數篇充滿諷刺和無奈的文章,其言不善的散文,立基於被定義的世界,以及一個憤世嫉俗、無法置身事外的林佑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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