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介紹補充資料
一、經 歷
1.從劉資愧到劉克襄
劉克襄出生於臺中縣 烏日鄉(今臺中市 烏日區)。他的父親劉萬壽是國小教師,因為崇拜作家楊逵,熱衷社會主義,鄙夷資本主義,於是給他取名為「資愧」,意思是「資本主義慚愧」。劉克襄三歲時,全家搬到臺中的市區,因為當時社會主義思想逐漸受到政府的壓制,在外祖父的建議下,才改名為「克襄」。而劉資愧之名象徵著批判精神,受到家庭的影響,劉克襄早期的詩作往往以替受壓迫者申訴為主題。
2.在探索自然中成長
小時候,劉克襄經常赤腳在烏日遼闊的田野間奔跑。後來因父親調職,全家寄住在大同國小的教師宿舍,他經常蹲在操場周圍的樹林和噴泉池觀察自然生態。小學五年級,全家靠著父親教書補習的積蓄買了房子,鄰居多半是重視教育的學校老師,令他也有了想當老師的念頭。此後,除了大同國小以外,他也常到居仁國中外操場打棒球,或是在附近玩耍探險,更曾經偷爬過臺中監獄的菜園、騎腳踏車去大肚溪等溪流釣魚。國三時,劉克襄迷上了蝴蝶,和同學搭車遠至山城埔里捕蝶。民國六十一年,劉克襄考入臺中一中,依舊喜愛探險,他曾經和同學溯河至石門水庫 阿姆坪搭棚露營、泳渡日月潭還差點溺死,劉克襄在遊戲與探索中不斷閱讀著無字的自然天書。
3.被喚醒的文學之魂
高中時,劉克襄經常往書店跑,到中央書局、中華路上的舊地攤買書。其中,他最喜愛的是探討環境的書籍。高中畢業後,他考上了中國文化大學 新聞學系,加入了學校裡的華岡詩社,結識了向陽、渡也和李瑞騰等文人,從此以後,他開始寫詩,並在大三出版了第一本詩集《河下游》。然而,卻在一星期後主動回收銷毀詩集,只因他不滿意自己的作品,這種自我反省的態度,也許正是日後他能不斷嘗試各種文體寫作的動力。民國六十八年,劉克襄在海軍服役,隨著軍艦航行的過程,他在澎湖海域與候鳥相遇,從此愛上了賞鳥,這成為他開始撰寫鳥類文章的觸發點,其內心潛伏的自然寫作因子也逐漸爆發。
4.在文學的世界發光
民國七十一年,劉克襄開始擔任《中國時報》副刊編輯,後改任《自立》報系藝文組主任,於編輯工作期間,他持續在北海岸從事鳥類生態調查與攝影。後來,他創作出代表作—動物小說《風鳥皮諾查》,獲選為《中國時報》開卷十大好書之一。
劉克襄在臺北近郊長期從事自然觀察、拍攝與繪畫,研究自然誌、旅行歷史等,探討人類與環境的互動、人類面對生命的態度等議題,成為具有影響力的自然作家。其創作無數,著有詩、小說、散文、自然誌、兒童文學繪本等三十餘部,並曾獲《時報》文學獎、《聯合報》文學獎、吳三連獎等。近年來,他與作家王浩一共同主持公視行腳節目《浩克慢遊》,並參與電視製作,實際呈現臺灣城鄉的踏查體驗,更榮獲第五十二屆金鐘獎的生活風格節目主持人獎。
二、趣聞軼事
1.買菜有如與高手過招
劉克襄走到哪裡都會逛逛菜市場。一般歐巴桑們進入菜市場會推著菜籃車,或是提著塑膠袋裝菜,劉克襄則是背著大大的後背包,以旅人姿態走逛市場。進入市場後他不急著瞎買,會像個偵探般仔細尋逛,認真觀察各個小農特色後才決定購物。他喜歡與菜販聊天,藉此累積、修練自己揀選蔬果魚肉的功力,也將與小農的對話記錄在筆記本中,逐漸變成一位「識貨」的菜市場高手。在這個過程中,雖然仍不乏被騙的經驗,但他對菜市場依舊充滿研究精神,樂此不疲。
2.愛旅行的「鳥人」作家
劉克襄喜愛賞鳥,年輕時多以鳥類生態作為散文素材,開啟自然寫作之風,故有「鳥人」之稱號。他認為鳥以雙腳站立,又能飛行,既有人類的形體,又能做到人類做不到的事情—這正是他對鳥如此著迷的原因,也是他與自然溝通的橋梁。
另有一說:是因為他生性內向,大學時為華岡詩社眾多年輕詩人中,最寡言的一位,當大家高談闊論之際,他很少發言,總是若有所思,這種憂鬱氣質像極了鳥類棲息時的樣子,故大家稱其為「鳥仔」。
3.妻子是永遠的編輯
劉克襄的妻子朱惠菁是自然研究學者出身,亦從事生態保育工作,因此他的書稿皆由妻子擔任編輯,兩人不僅是人生伴侶,更是最有默契的事業夥伴。妻子每次過目他的書稿,校對書裡面的專業知識,總是與他爭論不休。他曾打趣的說:「作家最大的悲哀,就是編輯是你的太太,編輯要你做什麼,你都得乖乖去做。」儘管吵得不可開交,但他仍深感妻子終究是最懂他的人。
4.請不要再給我獎牌
劉克襄經常受邀至各地演講,幾乎每回都會收到感謝狀、獎盃及許多小禮品—尤以公部門居多,令他不勝其擾,帶回家還會被妻子叨念一陣。他認為那些制式的禮物,不僅代表思考的怠惰,也是資源的浪費。如果主辦單位要準備小禮物給參與的學員與講師,宜以「實用性」或「環保低碳」為主,其餘只為行禮如儀的俗媚小物,大可不必。
三、創作理念與方法
1.散文觀
劉克襄曾言及自身的散文觀:「年輕時,以鳥類為書寫對象後,迄今二十多年,創作的類別和範圍幾乎不曾離開山川地理和自然風物的題材。由於接觸對象多半是野外的蟲魚草木,以及生態踏查人物,自己也養成了到處旅行,不斷地觀察記錄的寫作習慣。而經由自然生態運動的洗禮,自己在臺灣這塊土地的見聞,彷彿也多涉獵了一些過去文學所無法提供的養分。年紀愈長,生活的價值和思想的準則,也依著土地倫理和人群之間關係的變遷,有過多次感悟。連帶地,創作更進行了幾番劇烈地調整。雖然自己的創作常被視為知性散文,我仍篤定感性的層面其實更濃烈而堅實。那詩之情懷,從不曾在我的自然觀察裡脫隊。它隨時回來,在散文敘述裡,扮演著調和的溶劑。」從其自述可知,長時間觀察記錄土地的生命故事,使他的散文揉合了知性與感性、自然與人文的思考。
2.對於「自然」的看法
劉克襄眼中的「自然」,並不意味著必須逃離城市、躲避文明。他認為自然就在水泥叢林的夾縫之中。一株仙人掌、一缸熱帶魚、一個小公園,都可以是「自然」的一部分。平凡的郊山、巷弄、步道,都能夠是一顆透亮的綠寶石。自然與人們的距離,其實只在一念之間。身處鬧市,亦能與自然發生千絲萬縷的聯繫。用這樣的眼光去看待,「自然」的範圍便顯得無比寬廣。
同樣的,劉克襄認為時下流行的「旅行文學」也不代表必須飄洋過海,「只要出門,就能跳進旅行的氛圍裡。」在臺灣這座蕞(ㄗㄨㄟˋ)爾小島上做些短程的移動,便可挖掘到無窮的樂趣。
3.自然寫作的方法
劉克襄的創作素材多半與自然生物有關,因此他收藏了許多圖鑑工具書,例如:昆蟲、野鳥、植物、菌類等。由於臺灣多數的自然物種並未經過系統調查與整理,許多較為冷門的生物圖鑑,都是他由日本購入。他每日翻查書冊,汲取新知,並輔以顯微鏡與放映機的使用。
此外,他仍舊不忘到野外做長時間的觀察。清晨時分,他身著墨綠衣褲出門,望遠鏡、相機、繪本和筆記本是他的基本配備。一趟行程,至少花上三、四個小時。他習慣以數量、代號記錄日常所見的生物。偶然發現了奇特物種,則立刻以文字捕捉當下的感動與真實。手繪亦是必須,他認為唯有這樣才能凝結觀察者與生物之間的互動情感。若遇到無法辨識或生命短促的物種,又或是陰雨天,無法進行現場寫生,則先以相機拍攝,事後再行記錄。
返家後,則立刻取出圖鑑,比對採集的標本或手繪紀錄,並將當日觀察心得建檔,思考今日與過去的觀察有何異同,若有不解,則請教相關的研究學者與友人。
四、作品欣賞
●重出江湖的白蓮霧
現在連水果都流行古早的滋味。
半甲子前,紅色品系的蓮霧經由嫁接、配種或延時曝晒等栽種技巧,不斷地改良上市。蓮霧愈紅愈甜愈加受到喜愛,終而有黑珍珠、黑金剛等精緻產物,為臺爭光。反之,卻也爆發諸多農藥濫用、土壤鹽化等嚴重的環境問題。
當我們意識到,蓮霧的栽種出了狀況時,各種對土地友善的栽培方法也逐一被實驗。而過去棄若敝屣的白蓮霧,在蔬果多樣化的鼓舞下,如今也鹹魚翻身,逐漸在水果攤占有一席之地。
重新站上舞臺的白蓮霧,大抵以一個更美的稱呼上市,叫翠玉蓮霧。若按以往崇洋的習慣,往往會宣稱其如何跟國外的優良品種結合。現在反過來,大肆宣揚它的本土血統。其生長季節也不像黑珍珠,執意在冬日煥發,而是回到昔時熟知的夏末。
「這係咱過去吃的白蓮霧!你試過便知,氣味跟過去的攏全一樣。」賣水果的人如此誇讚。
我半信半疑,試咬一口,小販形容的過去那種酸澀確實存在。尤其是外皮帶點青綠的,輕輕啃咬時,釋出檸檬般的酸味和果香。內裡的果肉甘甜,不若一般蓮霧的厚重甜膩。但外皮若是淺白的,可能就無此層次的內涵。大體而言,它有一般紅色蓮霧無法展現的回甘。
看到我搗蒜般點頭,他繼續宣稱,「這是從新市來的,純種的。」
臺江內海的新市,當然是白蓮霧的大本營。不過,在水果復古風流行後,好些鄉野都有大面積的種植。我很懷疑,這些翠玉蓮霧是否真的大老遠來自南部。
其實,早年鄉野到處都是蓮霧樹,白蓮霧也常邂逅。如今,一些荒廢的老欉都還找得到。
早年的老欉往往特別高大,彷彿大傘籠罩下來,果實結得多,毛毛蟲也很多。以前爬上去摘食,總有所顧忌。多半用竹竿打落。同時吃到的蓮霧,裡面常有一粒黑色的大種子。有時搖晃著還有聲音,像另一種消失的蓮霧近親,風鼓。果眾蟲多,我猜想,這些恐也都是蓮霧的生長策略吧!
翠玉蓮霧風味雖接近,卻無半顆種子。感覺上,還是有些落差,好像還沒吃到過去的白蓮霧精神。
有機會,我到現場的果園觀看,多數長得不高,一如紅色的蓮霧,形成田園般的整齊,非常容易摘取。
看到衛兵般的翠玉蓮霧,不免懷念早年的大樹身影。儘管摘得費力,吃得也麻煩,但水果的滋味,有時還不在果肉本身而已,擷取過程的點滴,合該也是我們跟蓮霧互動的重要內涵吧。
(出自《男人的菜市場》遠流出版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