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士將死 – 從進擊的鼓手談攝影

在英文裡，沒有比"good job"還要對人有害的兩個字了。

"There are no two words in the English language that are more harmful than "good job"."

進擊的鼓手 (Whiplash), 2014

這部影片雖然不是什麼超級英雄大片，片中也沒有什麼爆破大場面或者炫麗的動畫特效，但卻能夠在看片同時與影片結束之後都深深感到震撼。

許多人會著重在這部影片中對於教育與成功的兩面探討，也有些人會著眼在奈曼和佛烈契那種亦師亦敵，那種藝術家的心態。但在這兩件事情的背後，我個人覺得更重要的一部分是影片中也巧妙的探討了現今社會對於從事藝術工作的人以及藝術本身的偏見與誤解。

--------------------------以下涉及劇透 請斟酌觀看-------------------------

影片中安排了一個餐桌上的家族會議，當奈曼說出他在一個一流樂團擔任核心鼓手的時候，沒有人在乎，但當奈曼的表兄弟進來時，他們提到他們一個在當三流運動隊伍的MVP，另一個剛加入模擬聯合國，卻獲得全家人的歌頌，然後大家反過來質疑一個”只在一流樂團擔任核心鼓手”的奈曼。表兄弟甚至還說出：「藝術這種東西不是沒有標準，很主觀的嗎?」「在藝術史上流傳青史還不是吸毒酗酒導致34歲時死亡。」這種話。

這一段完全形塑出現今社會中對於藝術工作者的歧視與不尊重，還有一般人眼中他們具有孤僻與放蕩的刻板印象。

當然佛烈契與奈曼之間的一來一往精采程度不在話下，但整片的精華我覺得並不在結尾高潮的反轉，而在於當奈曼放棄打鼓，卻在酒吧中遇到被他告發而被學校裁員的佛烈契的那段餐桌對話，短短五分鐘內我把它分做兩個部分，異常的引人深思。

第一段裡佛烈契說：在英文裡，沒有比"good job"還要對人有害的兩個字了。

如果查理．帕克當年在表演搞砸之後，喬瓊斯在下台的時候，不是拿鈸狠狠敲了他，而是對他說「good job，表現得還可以啊」那或許就不會有現今的爵士樂的輝煌。而現今的人們卻沉浸在自我安慰的世界裡面，卻感嘆著不知道為什麼爵士已死，你不覺得這很可笑嗎?

這段對話同時呼應了影片開始不久奈曼剛加入樂隊，卻因為節拍不對被賞巴掌，強迫隊全部人說出自己非常沮喪的這段。

佛烈契覺得「沮喪，代表的是你的在意，而滿足，只會招致你的停步。」

第二段裡佛烈契說：我永遠不會為了我的努力道歉。

奈曼反問他：如果有一個查理．帕克因為受了他的教育而退縮了呢?

佛烈契說：不可能，因為查理．帕克永不退縮。但事實上，我並沒有擁有過我自己的查理．帕克。

上帝給了一個人滿分的天賦，但一般人往往只能發揮到80分，因為80分就足夠他揚名、工作、創作又或者餬口了，因為一般人並看不懂強者跟絕頂強者之間的差異，但顯然只有80分的能力，並不足以成為傳奇。

佛烈契認為他的工作就是用最直接的方式榨取出這個人最後那20分的天賦，而止於至善。

這是一個藝術家的追求，也是對於藝術的執著，這也完全的切合了我認為拍照很簡單，攝影很困難的想法。

看到這裡，我停了下來，回頭想想現今的攝影，不也正是遇到了這樣的狀況?

文人相輕，卻又經不起真正有益的批評。沉溺於讚數與回應之中，卻沒有仔細思考這些讚美或追捧所產生的負面效益。

「在現實裡，沒有比大師與美拍更對攝影師有害的兩個字了。」

在現今的世界中，很難找到跟佛烈契一樣不顧一切的嚴師為了純粹的藝術來鞭策旁人的人，所以在攝影的學習中只能自己當自己的佛烈契，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在刻苦中尋找止於至善的純粹。

不可否認的，即便你懂不懂音樂，懂不懂攝影，你或許都該好好看看這部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