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他選擇用鼓這個樂器來說故事
這個故事發生在爵士樂團,有很多很有特色的樂器,撒克斯風、小喇叭、長號...每個樂器都很有主角性格。
我們都期待在音樂電影中最後來上一段Kick-ass的Solo,配上觀眾掌聲來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可惜主角是打鼓的,
不是最突出的那個、也不是Solo會獲得最多掌聲的那個。
鼓的要求是穩定、是持久、是要有毅力,從這個角度來看,很符合這個故事的基調。
最後演出的高潮說實話就只是一段很快速的節奏,快速但穩定,教科書般的穩定。
重複性的節奏配上的畫面卻是主角痛苦且猙獰的表情、被汗浸溼的衣服、點滴的血跡落在鼓上。
不知道為什麼,持續的、穩定的鼓聲奇妙地跟主角背後幾近瘋狂的刻苦訓練某種程度上很好的連結在一起。
越穩定,越瘋狂。
我喜歡劇本塑造Terence Fletcher這個角色的方式
這個角色好討人厭,卻討人厭的自圓其說 (像是鋼鍊裡的金普利)。
他的罵人很有特色,他會先捧,跟你套關係,跟你閒話家常再用你的私人訊息攻擊你。
他會在你表現好的時候肯定你 (藉由摧毀別人的方式),但在你覺得一切開始好轉的時候,用一樣的方式毀滅你。
他的核心思想其實很明確。他認為偉大的事物是沒辦法用快樂的方式建立起來的,他認為只有痛苦能塑造偉大,而對他來說痛苦就是羞辱,不斷的、新奇的、出其不意的羞辱。
他認為這股屈辱感會驅使你成就偉大,儘管這個過程充滿荊棘。
在酒館那場戲,你看得出來主角其實了解也贊同這個瘋狂的理念,雖然他有試圖掙扎一下。
Andrew: "But is there a line? You know, maybe you go too far, and you discourage the next Charlie Parker from ever becoming Charlie Parker?"
Terence Fletcher: "No, man, no. Because the next Charlie Parker would never be discouraged."
我很喜歡電影的結局
我覺得劇本最棒的是,就在你以為一切都大和解的時候,它卻來了一記回馬槍,又痛又狠的回馬槍。
在最後一場演出的時候,就在我們以為Fletcher跟Andrew互相了解的時候,Fletcher又搞了一齣。
你很難判斷他是不是真的挾怨報復,但至少你很難否認他有一點點樂在其中。
不過主角也是天選之人,是這個病態的磨礪之下的倖存者。他不斷的進步,從上次的直接對罵,到這次的挾持整場演奏。
瘋狂的行為背後所支撐的情緒是羞恥、不甘、痛苦、努力、汗水,與自信。
要成就偉大,不能沒有羞恥心,但也不能只有羞恥心。
這種激烈的衝突跟情緒飽滿的對撞,才有機會撞出下一個偉大的事物。
不知道本來就是這樣打算,還是偉大的事物就是偉大,所有的情緒與不快都融入了那激烈、緊湊卻無比精準的鼓聲之中。
我很喜歡最後的最後,Fletcher死死盯著Andrew在等他的cue,為這首曲子做個總結那裏。
鏡頭很刻意地只抓住Fletcher的眼神,他在看甚麼、在想甚麼?
他看到的是他夢想的實現,是他激烈的人生信條的成果,還是只是單純地在目睹一個偉大的瞬間?
那個眼神包含著各種解釋,但你也能看到眼睛下方臉頰的肌肉向上的擠壓,讓人不禁猜想那是笑容吧,那個眼神底下是笑容吧?
隨著最後主角的笑容,澎湃的樂聲加入了鼓聲,電影結束。
沒有觀眾的掌聲作為餘韻,因為不需要。
Andrew知道,Fletcher知道,偉大的東西不證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