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天(上)

抬起頭，天空灰壓壓的，沒有任何一絲的湛藍與純白，像是誰的黑色顏料不小心浸染到了水，只剩下一片混濁的灰｡

而每當這時，總會使人感到些許沒來由的鬱卒｡

｢張瑜因！你走路不看路的啊！｣一個頭髮染了淺咖啡色的長髮女生一驚一乍的喊著｡

即便很明顯的，是他因為忙著取角度自拍，而撞到已經盡力想閃過他的張瑜因｡

｢對......對不起｡｣張瑜因習慣性的將原先就低著的頭又往下了45度，只差沒直接把自己的身體對摺起來｡

這已經是張瑜因今天第二十九次，還是第三十次和別人說對不起了｡即使黃曉青每次都提醒他不要老是道歉，但對於張瑜因來說，這堪比數學考試及格還困難｡

不對，其實這兩件事根本難分勝負｡

｢曉青，要是我有和你一樣聰明的頭腦就好了｡｣張瑜因盯著自己這次數學模擬考的成績，無力地趴在桌子上｡

左思右想的運轉著大腦，卻仍想不透自己是怎麼可以考出這慘不忍睹的分數｡

｢難不成昨天熬夜努力讀的書，是我在作夢嗎？｣張瑜因拖著雙頰，開始自我懷疑的喃喃自語｡

｢別這麼想，這次的題目真的有比較難｡｣黃曉青轉過頭，露出她招牌的微笑，鼓勵的握著雙拳說｡

張瑜因也努力的擠出微笑回應黃曉青，真心的謝謝他的安慰｡

但為什麼心情還是亂糟糟的呢？

是因為......今天是陰天嗎？

本來就有些陰沉沉的天空，像是算好了時間一樣，在放學的鐘聲響完後，就下起了細細長雨｡

本來張瑜因和黃曉青放學後都會一起搭公車回家的，但因為今天曉青的媽媽會開車來載他回家，所以只有張瑜因獨自一人，一直等到放學人潮散去一些後，才揹起書包準備回家｡

已經過了放學的巔峰時間，使得學校周圍都顯得有些冷清，也讓墜落在地上的雨滴聲，聽得更加的清晰｡

熟門熟路的走到公車站，張瑜因看了一眼電子的公車時刻顯示板，發現因為下雨的關係，公車將會比平時晚8分鐘抵達，便坐在公車站旁的木質長椅，戴上耳機等候著｡

才剛坐下來沒多久，一道黑影從另一側出現，張瑜因抬起頭，是一個身材高挑的男生｡

那個人穿著和張瑜因相同的深藍色運動服，揹著灰藍色的書包，一看就是和張瑜因同校的學生｡

那男生站著背對著張瑜因｡貌似是因為在這雨天裡沒帶到傘，所以才被不分你我的雨水淋濕了頭髮和衣服｡

奇怪的是，那人像是毫不在意濕黏的雨滴貼著自己的身體，和不斷從瀏海滴落到臉上的水滴一般，雙手插著口袋坐在木椅的另一邊，雙眼則是望向普通到不行的都市風景｡

張瑜因將自己的側背包掀開，拿出了另一把原先就會放在書包裡備用的傘｡

先在心裡丟了硬幣，數了花瓣，天人交戰了不知道多久後，眼看電子顯示板的跑馬燈，從一開始的8分鐘到寫著｢即將到站｣，張瑜因才有些慌忙地站起身｡

張瑜因將傘放在那位男同學的左邊空位上說:｢借你｡｣

那人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因為雨聲太大而沒聽清張瑜因說的話，還是還沒意識過來現在是什麼情形，就這樣直愣愣的盯著張瑜因看｡

這一對視，才讓張瑜因看清楚這位同校男生的長相｡

被雨水有些霑濕的濃密雙眉，直挺的鼻梁，和一雙清秀卻又帶著一絲悲傷的眼睛，但這反而讓張瑜因愣住了，因為他知道，他是誰｡

他叫夏雨城｡

｢啊......我......我那個覺得，也許你會需要，所以才想說.......｣張瑜因看夏雨城一句話也沒回，甚至連放在一旁的雨傘也還靜靜地躺在木椅上，反而有些慌了，感覺到心臟加速的跳動著，講話也結結巴巴的｡

｢對不起！｣張瑜因眼看公車一駛進站牌後，便連忙一個鞠躬道歉，頭也不回的上了公車｡

｢他一定覺得我很莫名其妙｡｣一坐上公車，張瑜因在心裡不斷的反覆自責和懊悔｡

果然是因為今天早上的天氣嗎？

灰沉沉又不透光的陰天｡

｢但又好在下雨了｡｣張瑜因鬆了一口氣，看著窗外朦朧的街景說:｢至少讓人感覺不那麼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