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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手,有時真的不止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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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喬短篇小說全集第六集 -《兇手》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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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篇劇情、場景細節都刻劃十分鮮明的悲慘故事,一個畏懼殺牛的年輕人,因為債務、罪名等因素,幻想了如果持續殺牛的工作就能換來美好生活,逼迫自己習慣無法適應的「工作」,多重壓力的驅使下,精神狀況不佳也是可想而知的,最後會釀成悲劇,似乎也是意料之中。

「屠宰場的窗子很小,前後門老關著,大白天還是黑忽忽的;三個六十燭燈泡,吐著油膩膩的三點兒黃光。

兩頭瘦塌塌的黃牛,拴在靠後門的角落裡,一動不動。一頭大水牛,綑倒在四個大水泥樁之間。四條牛腿分別綁在水泥樁上;勒緊牛頭的麻繩,在牛嘴裡打個死結,使上下顎大大地咧開,然後繫在綁在左右兩腿的樁子上。

牛,半死的了。舌頭,被絞出血來,洞裂的嘴巴,滿是帶血絲的唾沫;呼吸,嗦嚕嚕像搧動破風箱。死死白白的兩隻眼睛,凸凸地快要跳出來;有網球那麼大。」

文章的開頭運用了許多形容詞,讓屠宰場鮮明的在讀者眼前呈現,昏暗的場裡僅有三個燈泡、本該是壯碩勞動的黃牛,瘦塌塌的拴在門後的角落,即將失去生命的大水牛,被細細的刻劃牠此刻的樣貌,透過文字好似就能聞到那股血腥味和看見生命的消逝。

「他一直緊閉著眼睛。額頭的汗珠迅速脹大,迅速串連起來,成串兒滾落。一陣汗水,拐過眉頭,轉彎滑進眼眶,惹得睫毛癢癢辣辣地。

他忍不住一張眼,又以最快速度閉上;閉上以後,全身才湧起粗粗的雞皮疙瘩:背後胸前的冷汗熱汗潸潸而下。

因為他這一眼,正好碰上那死死白白的大眼珠,準準地射向自己。

「喔──」他在心裡驚慌地喊著、嚷著。他搖頭,他在心裡躲著,逃著,努力擺脫一切,「取消」那剎那的景象。」

以主角王明添的視覺和觸覺加深了讀者對於屠牛的恐懼感,並且傳達王明添對於屠牛的畏懼,想以各種辦法忘記屠牛的景像,說明他內心極度的害怕和不甘願做這樣的工作;我想,這樣的故事橋段若出現在推崇素食主張的團體刊物上,應該能夠起到不錯的阻嚇效果。

「他轉身狠狠盯屠宰場一眼──他看見一個穿碎花短裙的女孩,貼在後門邊,利用門縫兒往裡面窺視。

一股異樣的興奮滋生。他發現自己是生著氣的,而且找到了宣洩憤怒的對象。小女孩,偷看什麼?我要抓妳一把──抓頭髮,然後打妳一巴掌!他想。

他走過去,伸手搭在女孩的胳臂上。那是想像之外的肌肉;鬆弛使不上力的胳臂。

「喂!你──放手!」女孩驀然回頭,瘦臉蛋兒,小眼睛,十足是小孩兒的;祇是那微張的嘴唇,淺紅豐腴,十分誘人。」

有時會在新聞或卡通上見到有些人遭遇弱勢情形或被欺侮之後,會找比自己更弱小的對象宣洩不滿,而主角正是這樣的寫照,正當他無法處理自己情緒時,看見一個比他更為弱小的身影,決定把所有的怒氣發洩在她身上,在抓住她的那一刻,感受到那是極其弱小的身軀,不過這身軀的主人卻是很性格且吸引他的。

「他緩緩鬆開手指。她伸手撫摸被抓過的地方。現在兩人間保持一個平衡的情勢,彼此之間的空間,好像有無形的抗拒力繼存著;她似乎隨時想要逃脫他的氣勢控制,但他知道她是無辜的。她祇能採取戒備的姿態;他收回攻擊的手臂後,雖然保持某一種優勢的感覺,但是接下去,他很快就陷入半被動的僵局裡,他覺得不能撤退,也不能對她怎麼樣。」

雙方在衝突之後有了奇妙的抗衡,詭譎的氣氛讓兩人陷入各自的思緒中,同樣的時空下,懷抱著不同的打算,誰也不讓誰、誰也掌控不了誰,彼此都困在僵局中,暗示著兩人未來的情景。

「不知什麼時候起,天色全暗下來了。輝煌燦爛的夜市在一段距離那邊;這兒祇見點點帶暈的燈光。

他領著她到小麵攤吃麵;另外加一碗蛋花湯,一盤滷肉。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他心思驀然飛馳──飛到祇有熄燈上床才敢胡思亂想的事況上面去。

她把三張五十塊的票子塞在他口袋裡,跑了。他有點惘然,接著心神清爽起來,突然,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十分新鮮的…。」

明添不知不覺中和秀枝相處了許久,連天黑了都沒注意,帶著她去吃晚餐,看著她吃的十分滿足,腦子裡卻是轉不停的床笫之事,而秀枝的舉動也讓他懵然,在他獨自一人的生活中,應該是頭一次有人不求回報地塞錢給他,對於生活苦悶的明添來說,秀枝的出現,不僅新鮮,還帶了點希望。

「這天午餐,王明添扒了一口飯,舉起筷子,目光落在熱氣騰騰的牛肚湯上的時候,看見一塊褐黑色像海藻的牛胃碎瓣兒,似乎伸縮了一下,然後滾落湯底下去了。

頭,暈沉沈的,兩邊太陽穴無端刺痛起來;早上屠宰那頭老水牛的一幕,倏地浮現眼前。桌上的牛肚湯,正是屬於老水牛的。」

屠牛者吃不下牛肉,象徵著對屠牛此事有著極大的不適,光想起屠牛的畫面就昏頭剌痛,更何況,桌上的料理還是那條痛苦死去的老水牛的身軀所製成的。

「這是很久以來就發生的,他害怕那晃晃的牛肉刀,他總是儘量不去碰它。可是一旦利刃在握,他又覺得很充實,有一股奇特的滿足;尤其心裡煩悶,或滿肚子委屈的時候,利刃在紫紅的牛肉上一劃一剁,肌肉應手切開──於是那些煩悶委屈似乎都跟著刀口,投注出去了,或者是獲得某種補償。」

心理變態絕不是一、兩天造成的,每一種精神疾病一定都是長期累積而爆發的,藉由殺牛來抒發自己的買悶委屈,聽著就讓人發毛,何況他還是一個屠夫,一個天天殺牛的人。

「他實在答不上來。他也放縱自己,試試去愛她。然而他不清楚,男女間,愛是怎麼發生的?哪種形式?他知道在電影上有些動作是表達愛情的,但他覺得這些動作,加在瘦瘦小小的她身上,總是不太合適的。

不過,他很清楚自己喜歡和她接近,看看她,談談話;尤其是她淺紅豐腴的嘴唇,他曾經下決心要伸手去觸摸它,甚至大膽地吻一下。

從她的神情態度上,他也看得出,把自己當作傾訴委屈,或聽她胡說八道的對象…。」

明添和秀枝開始有了情感的交集,明添開始思考他對於秀枝的想法和感情,是男女之間的愛情嗎?還是單純喜歡這樣有人陪伴?他無從得知,不過他明白自己對秀肢身體的渴望,也大膽的猜測秀枝對於自己的想法。

「阿添仔,你不知道,我不是想偷錢來用的!」她一甩頭髮,仰著臉,憂心忡忡地。

「難道誰逼妳幹的。」

「是我心裡頭嘛!」

「怎麼說?」

「你不知道,我扒了東西就覺得很舒服…」

「這就怪啦!」

「你不知道,我總是一個人在家,一個人睡覺,怕死了;到了外面,一個人溜東飄西地…我常常覺得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讓妖怪吃掉…」

「胡思亂想!」

「是嘛!胡思亂想──我沒法阻止自己,越想越緊張,越不要想,想得越多,我常常被逼得想發瘋!」

「小孩子…」

「這個時候,我就想扒東西啦!把好東西哪,錢哪,弄過來,塞在褲頭裡,或胸口,心裡就自在些了…」她認真地數說著。」

從這段對話中,我們也能得知秀枝也是有著心病的,兩個都有些許毛病的人湊和在一塊,是幸,也是不幸,若彼此能扶持便是幸了,若兩人同時發作,阻止不了對方,就是悲劇上演之時,若明添是幻想症,那秀枝應該就是強迫症了,雖說是人可能多多少少都有一點類似的症狀,但著隨著環境及壓力,每個人的發作程度便會不同,而他們的病症更是日趨嚴重。

「秀枝的身上。被另一隻龐大的軀體糾纏著。那是一隻染著血的怪物,一隻受了傷的黃牛,牠正用最後的力氣,要把秀枝撕碎。

不好,白森森的利牙就要觸及秀枝的脖子了──不是利牙,是一把白晃晃的尖刀!不,這是不可以的。這是絕對不容許發生的。

他猛地撲過去,把白森森的東西奪下。他的眼神正和秀枝驚嚇欲絕的目光碰了一下。

他的眼前突然浮現打滿自來水的水牛。那是求死不得,悲慘無告的景象。他已經淺顯地體悟到屠宰牲畜的嚴肅意義──

他揮起尖刀,毫不畏縮地,睜大眼睛,往準備的部位刺下去…。」

倍受秀枝母親給予的壓力,在秀枝和母親爭吵動粗的同時,明添的幻想症發作了,他把秀枝母親認作一隻受了傷染著血的黃牛,在他把這頭黃牛從秀枝身上撥開時,他又將他母親認成打滿自來水的水牛,在那個剎那他突然頓悟屠宰的意義,就是要讓這些牲畜盡量免於痛苦,來一個痛快,但是,他下刀的,是秀枝的母親,而他也成了殺人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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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一個經常在行天宮發呆兼寫作的人……欸對,我都會坐在廟前一排階梯打限動跟文章,待在行天宮很容易文思泉涌。也包含,我對行天宮的籤詩運作,不敢說真理,但和祂們相處久,抽的籤詩多,對照的現實也多,自然就發現了神明的弔詭之處。 會寫這篇,是來自昨天遇到一位女孩,我認為她的頻率反映了時下人,尤其想要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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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onrog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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