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歲〉

　　他還需要再等一下
　　再等一下下就好
　　明明就是人類當時沒聽清楚農曆的話
　　但也不怪他們
　　曆法是菜市場名，三不五時就有一個新曆法
　　因此
　　我們的好朋友－－年，還要再等廿四小時
　　但是他忘了
　　他以為就是現在
　　「嘿等一下。」
　　土撥鼠叫住了他，指了指手錶
　　像個想速戰速決的籃球員
　　「俗間還沒到」
　　年就這樣
　　穿著整套白兔裝
　　坐在自己家門口

　　他開始懷念那些吉祥話
　　本來覺得恭喜發財真的是亞洲病
　　現在每個爛傢伙都能領到基本收入之後
　　消失最快的就是這句話
　　當你嫌棄原本的身體不夠好
　　現在誰還不把腦袋裝到賽博格身上
　　要是被誰聽到你說長命百歲
　　會被白眼嗆「這不是廢話嘛！」
　　而新春愉快根本是對太空站和火星居民的歧視
　　他們最好能知道「春」究竟是什麼
　　最讓人難過的
　　是新年快樂
　　因為沒有人理年
　　卻硬要他快樂

　　兩千多年下來
　　十二套衣服也算穿膩了
　　他問老闆
　　能不能多一個生肖
　　反正就借一下
　　月曆多一張紙又不會怎麼樣
　　不然就是換其他
　　駱駝、羊駝、恐龍都不錯
　　而且要比渡海的話
　　為什麼不屬快艇郵輪或獨木舟
　　年撥弄著自己的兩隻耳朵
　　看著小木屋那邊
　　不久前卸下職務的聖誕小鬼

　　「欸，來一杯？」
　　聖誕小鬼舉起木頭酒杯
　　年點頭
　　歷史上說年會到村裡吃處女的傳說
　　連他自己都是上網才知道
　　「啊你這次有特別要逛哪裡嗎？」
　　年搖頭：「我已經看膩了。」
　　「咦？是嗎？你什麼時候去的啊？」
　　「時間還沒到的時候，我都會去瞎走啊。」
　　「人類不會認出你嗎？」
　　「你要不要看童話書上是怎麼描述你的。」
　　耶誕小鬼露出厭惡的神情：「癡肥的紅色大鬍子胖子。」
　　年點頭：「對，就跟史達林一樣。」
　　「還會飛到你家送禮物。」
　　「對，就跟史達林一樣。」
　　「還要爬煙囪、吃點心跟喝牛奶，還有那超有問題的襪子。」
　　年開始揉起雪球：「那你要不要猜，人們是怎麼描述我的？」
　　「像獅子？」
　　「我倒希望。」
　　「三頭龍？」
　　「我一直很羨慕那傢伙。」
　　「獨眼巨人？」
　　「噢，他泡的紅茶很好喝。但也不是我。」
　　「我猜不到了，告訴我吧。」
　　「嚴格來說，」年嘆了口氣：「只要有四隻腳，其他隨意發揮。」
　　「哇喔，太沒存在感了吧！」
　　「你再說一次你試看看。」
　　「威脅我的話，你就會在壞孩子名單上。」
　　「好孩子有什麼？」
　　「本來是任何願望，但所有人都只要貴的要死的無腦玩具。唯物主義者。」
　　「對，就跟史達林一樣。」年玩著白兔鼻子：「那跟我說說壞孩子的。」
　　「會被一位穿著晚禮服、富有韻味的嚴厲女士，帶到專屬的古堡裡教育一番，出來之後就會變成衣冠楚楚、儀表堂堂的少年。而且為了避免讓他們再犯，我們還會專門為其教導一份專業......你在做什麼啊，年？」
　　「沒什麼，我在記筆記，你繼續說。」
　　「喔。很多人在進到古堡之後就不願意離開，沒有辦法，我們被迫要去跟埃及那邊買地，因為那群傢伙撒旦不收。」
　　　　　　　中間耶誕小鬼講了一大段關於企業管理跟生產線的無聊事
　　　　　　　年只聽見飆雪橇那段，其餘都睡著了
　　「那位女士呢？」年擦了擦口水，抹在兔子尾巴上
　　「誰？」
　　「就是富有韻味的－－」
　　「等等，你時間到了吧！」
　　「唉呀沒關係啦。」
　　「不是，你如果不出面的話，農曆會很困擾的吧？」
　　「那是月亮要擔心的啦。」
　　「我現在告訴你也沒用啊，要等到下一次的......」

　　於是那一年，時間又再閏了整整五個小時
　　如果說千囍蟲那次已經夠混亂了之外
　　在全部賽博格化的今天
　　任何數位設備都逃不過這突發性故障
　　各國領導人被集中起來
　　天馬座星人、昴宿星人、蜥蜴人和地底人
　　都對這起事件表達強烈關切
　　就差那麼一點點
　　地球就要被這個時間流的宇宙給分割出去了

　　但年不管
　　他要去找尋自己的快樂
　　而且書上描述的
　　跟他真實的樣貌一點都不像
　　所以年老兄他辭官不幹了
　　農曆知道以後覺得好難過
　　再也沒有人可供使喚了
　　過了段時間
　　有個新派來的菜鳥來頂替這個位置
　　年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