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鬼的呢喃

　　人應該有的，嗅覺、味覺、直覺、感覺等。這是在我們身體裡存在著的機制與結構，但是很顯然我應該不記得第一次哭或是第一次餓或是痛的感覺，畢竟那應該是我嬰兒時期的那回事，我應該很多事都用哭解決，只有我爸媽應該記得，反正我不記得。

　　長大之後，我們有權利記得這些了，我們可以清楚記得痛的感覺，甚至可以去描述它，但我們再也沒說過，也沒描述痛的感覺會是怎麼樣。

而且，痛的感覺也有了變化，開始分門別類的話，舉例好了，像是學會了心痛。

　　但是，心痛說學會也不是不行，從一開始的錯愕，再到隱隱約約感受到，到最後會自己說：“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做錯了什麼。”

　　從禮貌客氣的退場，他再也沒關心你下雨天帶傘了沒，再也沒有記得你生病時會忘了吃藥，再也沒偷偷幫你擋酒。你在心裡偷偷保護著他，不讓他輕易地這樣走掉，到最後你發現，你也不是真的想保護他。

我保護得了你，就保護不了我了。

　　輕輕地鬆開手的時候，他只是微笑，說了那句對不起和謝謝。那句是再見，他卻說了對不起和謝謝，於是你有些再見是用對不起和謝謝說的。你一向來都比較沒有禮貌，你連再見都沒說。

學會了猶豫，學會了放棄，學會了心痛，這些相關的字句，是他給的。

但，學會了愛。應該是他唯一送你的禮物，是禮物嗎？你不禁懷疑了一下。

愛真的是，他給過又不曾給過我的。這個真的很奇怪，還記得之前的重慶森林看過那個台詞，是不是每樣東西都會過期。

過期了的愛，是會髒兮兮的，他不曾再提及，你也是，因為那再也不能鮮明，也不能漂亮，草草了事。

“我不曾認識你的話，會不會好一點。”

我忍不住笑了，“你別說得很瀟灑，很像我可以不曾認識。”

他沈默了，我還是很習慣讓他難堪對吧。

“我之後⋯⋯”

“不要見面比較好，潘。”

“你說的？”

“禍害你的生活這件事，我不想再繼續了，到這裡吧。”

他試圖和我說話，我別過頭，假裝不會觸及他的眼神，但我總是可以很努力用餘光去掃視到，他低頭，這是他失落時會做的事。

他懂了，他走之前，只問我：“送你回去？”

我微笑，他又懂了。離開之前，他仍然說：“是我禍害你，而現在是我放過你。”

“了解。”

他點點頭，走了。

　　這是我們的習慣，一開始認識潘的時候，我倒是喜歡和他囉哩八嗦，遇到了什麼事，見面就仔仔細細給他講了一遍，不見面呢，手機上就和他說，要麽他給我貼圖，要麽見面時就笑笑。

　　後來，我跟他鬧脾氣，說感覺他不理解我的囉哩八嗦，他後來和我說話，只要我說了，他就會點點頭說了解。這回，我也學他。但不是每樣東西我都學得有模有樣的。我從他身上學的可多了，他教我怎麼學會駕車，教我做飯，教我訂機票，每一次都樂滋滋地和大家炫耀，我是被他這樣調教出來的學徒兼愛人兼秘書。

但，小孩和大人的愛情不會是喜劇片。

　　三更半夜，要從屋子裡出來穿著拖鞋睡褲的男孩，不會一直想要這樣子，我時常就只會在那便利店旁邊那邊等他，我不會改，我怕找不著。我故意讓他找到我，只要他伸手，我們就會沒事了。好幾次，我都是這樣他牽著手，我們就這樣回家了。但，屢試不爽的我終究得到了最後一次。

“把手給我。”我看著他的拖鞋，我抬頭。

他把鑰匙給了我，也不再蹲著和我多說話了。

“回到家之後，沖個熱水澡，我明天去接你，我們再談。”

我是很慢之後，才發現潘已經沒辦法把我當小孩了。左側的車子靠近了些，他就會自己走外側，讓我自己走裡邊。

我們曾在這個街上他搭著我的肩陪我走，我沒辦法接受，他只能默默看著我走。

於是，和他說說最近他的改變，他說很累，不如先睡吧，明天再談。

“沒事，我們還有很多的明天嘛。”

“是的。”

　　拉開窗簾，我通常第一件事都是先回潘的信息，而這次，潘和我說他起得很早，他在等我。我居然沒回，我再也沒看手機，於是，我挑了部劇，我自己看著看著，一個下午就過去了。

　　潘的信息已經累積到了十多封，我假裝沒看到手機，他已經在我家門口等了我一個小時，我是正好要去扔垃圾時，就見他靠在那走廊旁，他看起來有點疲倦，雙眼都有些睜不開，眼球佈滿了些血絲。

“不會回我訊息嗎？”他拿起手機，和我壓著脾氣說話，他生氣的時候，總是聲音會小點。

“今天忙著趕作業，我忘了寫了。”

他在我家等我假裝寫作業，直到晚上，我都把他晾在一旁，他也不說什麼，一直以來，他到我家就先主動幫我收拾，或是幫我煮些什麼。

今天他只是默默坐著，我覺得他是故意給我施加壓力的，我更故意。我給他寫了小作文，就是那個假作業裡我認真地打了打字，毫不猶豫地發送給他。

“潘宇津，我是你的女朋友，我討厭你的臭襪子，但我相信你也一定很討厭我很愛賴床，每次賴床還鬧脾氣。

我就是沒辦法改，你也是，你和你的臭襪子一樣也有臭脾氣，不是只有我有。但，我不曉得，你這個有臭脾氣的人怎麼就想栽在我手裡，想幸災樂禍？想和我這個滿身缺點的人一起圖什麼。

我可以圖你就是有壞脾氣還愛我，我可以要你娶我，我打一通電話你就要馬上來，我可以做的事情很多，你呢？

我們能陪著對方嗎？

我記得，你第一次拿冠軍的時候，你第一次先來抱著我，你還哭得鼻子都紅紅的，這個我可以笑你一輩子。那時，我們很晚才睡，你說你不捨得今天就這樣睡著，你和我聊了很多你的事，而我因為你的失眠而一起快樂著。

但，記得有什麼用？記得是有用的，它提醒我你很愛過我，叮嚀我要乖別再給你惹事，但我看到了你不再看我。

腦子笨了點，但不會不記得這些。我想等你晚一點，我們可以去好好散了步，說回那幾句話，還是，我的落荒而逃能被你再次撿起？

我時常在想怎樣的方式去愛潘宇津會更舒服一些，像是你說你抱著我睡覺會遲到的那種，我也想要的那種安心，但不曉得怎麼會，我變成一個麻煩鬼，、討厭鬼和你會說累的人傢伙。

我在我抽屜裡放了你的肌肉鬆弛劑、在我的音樂清單裡放你喜歡的英語歌，也喜歡上了早餐，累到不行的時候，我的肩膀居然沒辦法給你靠著，所以我只能做到這些。你清楚知道我的事，但我知道我不是每次都那麼幸運。

所以，我還是潘宇津的愛嗎？如果不是以女朋友的陳恩宜的身分，也能得到愛嗎？

請潘宇津再回答我，我等得到。”

潘宇津關上手機，抱著我。

“你是我的愛，但⋯⋯”

“那我這次可以使用明天再談的權利嗎，像你昨天那樣耍帥又討人厭。”他笑了一下。

“不了。謝謝你。”他在我耳邊輕輕地說。

你有聽說過謝謝你會傷害別人的嗎？確實，潘宇津又再次做到了別人做不到的事，儘管我狠狠推開他，一邊拍打他，甚至瞪他，他依然做到，我就是那個禮貌和你說再見的人。

成為他前女友的第一天，我以為我和以前一樣，會無理取鬧至極，但，我只是抱抱他。

“如果希望再復合再分手，不停地，那就不必了，你只需要做到後悔就好。”

潘宇津笑了，這是我最後一次和他無理取鬧。

“你是我的愛，我的失望，我的初戀。”

結束的話，請潘宇津和我寫上這個句號，拜託他找到比我更醜的女朋友，

但是，此刻，潘宇津在我家正打呼嚕。對，我們又和好了，讓你失望了，抱歉，他只有我那麼正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