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3-08|閱讀時間 ‧ 約 2 分鐘

黑色的山與黑色的

    唯有山不是黑色的。
    山裏亮著白色的橘色的燈,像是耶誕節百貨公司門口放置那棵又拿出來的聖誕樹上一顆顆不合時宜的彩球。燈照亮山邊的水泥牆壁,讓怪獸長了奇形怪狀的眼睛。
    天空是黑色的,山裏的柏油是黑色的。黑色的風張狂地吹亂黑色的頭髮,像是纏住身子,越縮越緊。膝蓋長了黑色的碎石,像是黑色的水泥牆上被勉強擋住的石砂,一不留神就會鬆散崩潰,摔在一地。
    同行者的嘻笑談話漸漸轉弱,消失在前方的一個、兩個山壁的轉角,他們攜著的燈光被黑夜吞噬,也許在星空上,但我的頭已被壓得再也抬不起來。手上的頭燈照著柏油路和山壁的小水溝,試圖在褐色的枯葉堆裏找一些生命,用以證明自己的呼吸;但析析窣窣的不過是被沉重的腳步踩得更碎的葉,和打進帽子和耳朵之間的氣流。
    但眼睛是黑色的。
    也許我會看見黑色的蚊子,或是白色的。但睜眼和閉眼之間竟然沒有不同,像是呼吸與閉氣沒有不同。山之上與山之下沒有不同。
    偶爾瞥見路牌上53、52、51.9、50、49.6,一條路走得太久,倒數也無法增加靠近盡頭的可能。
    一步、一步。
    一步。
    踽踽獨行不過如此。
    直到前進也不必看見道路,直到風冷也不必認得方向。直到沒有知覺,直到閉起雙眼而繼續硬撐著向下向前。也許兩者沒有誰造成誰,也許我真的記得轉彎,所以不幸地沒有走到柏油路的另一條白線,繞過防止摔落的水泥塊之間。
    山是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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