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像太陽般帶給人們光明的人會是什麼樣的人?能以笑聲感染所有人的人會長什麼樣子?又是什麼樣的人能在黑夜中為人點燈?在台東我見識到了三者同為一體的人(也將成為未來我聽到這些描述時會出現的第一張臉),那就是秀蘭很忙※小白屋咖啡的秀蘭。
第一次見到秀蘭是為了感謝在她小白屋換宿的夥伴(花椰菜)之前來店裡時幫我沖了2杯咖啡,我帶4顆雞蛋上山回禮,和花椰菜聊天、喝手沖咖啡,天色漸暗,後面屋裡突然傳來聲音:
「吔!今天元宵節拜拜,東西買太多吃不完啦,快進來幫忙吃啦!」
伴隨著爽朗的笑聲,這是秀蘭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在還來不及說出「等一下」、「不用啦」、「這樣不好意思......」等任何一句婉拒語,我就被秀蘭拉進了他家,一起吃了頓超豐盛的元宵大餐。等一下,我不是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嗎?我做了什麼可以被信任的事(還是因為我長得很安全)?我只不過帶了4顆雞蛋來,為什麼可以受到如此款待?
太多的疑惑被秀蘭的笑聲所蓋過,吳老大坐在我旁邊、婆婆超級笑容滿面的坐在我的對面,大家吃著、笑著、聊著,秀蘭現在才知道我是海邊那嘎嘎嗚賴賴的小幫手、現在才知道我的名字,但這不影響她介紹剛炒出來的菜,還繼續叫我再添一碗由她自己種的米所煮出來的飯。
為什麼在這坐下一起吃飯如此自然,是因為秀蘭好客,還是因為所有人在這都放下了心防?吃完飯我幫忙洗碗,秀蘭與她弟弟的孩子衝回了客廳和大人們玩在一起,熱鬧的氣氛下,所有的顧慮都先放下吧。
那時是我來台東時的第一週,我還不適應如此熱情與開放的氣氛,但對秀蘭來說,請人吃飯不需要什麼理由,也不需要什麼回饋,她如此笑說「真要理由,就是反正都煮了總要有人吃吧!」她只想和你好好聊上一場天、幫你沖杯咖啡、邀你評論下這次烘的豆有什麼口感、或是月底你要不要來插插秧體驗一下當農夫的感覺......
「一切互動為什麼需要理由?對他人友好為什麼需要條件?」我在秀蘭家開啟了深刻的思考。
在城市中生長的我們大多將關係與連結視為交易,來往講求效益,時刻的計算與估量著,好似一切都有它的價碼與額度;也總被提醒做人不能太好,好人只會被利用,也常被提醒這世上有很多壞人,人際往來一定要小心陌生人......
的確,我遇過壞人,曾有人霸占我工作室好多個月,直到我說要找警察來,他居然放話要開瓦斯炸了我的工作室逼我開門,讓他趁著深夜搬走自己早該要拿走與一堆他不該拿的東西。我曾無私的付出,卻時常被他人利用成工具人,從小到大在人際交往中挫折不斷,甚至曾為了留住某個朋友不小心耗盡了力,厭世的在大樓頂上發抖想結束一切。我29歲的生涯,對人性的不信任與自我的懷疑,使我難以認真的去相信人、去愛人、去助人。
但在小白屋這,秀蘭的笑聲打破了所有的芥蒂,鬆掉了我所有緊張(她的笑聲真的可以做成音效包或手機鈴聲了),幾次來都和不同的人群在小白屋咖啡自在聊天。我靜靜的聽著秀蘭說話,聽她說那隻幹掉這山頭所有公貓的疤面剎星(一隻超殺白貓)之前在他們家屋頂訓練下一代殺手、聽她介紹之前在山下的小學協助鹿樂平台接待的志工老師很漂亮、等她啜一口咖啡再興奮地與我們分享這次烘的豆帶有什麼風味、持續說月底要插秧要不要來幫忙......每次得說「謝謝秀蘭,我要走了」,她才會笑著和我們道別。然而每次聊到天黑其實都不太會發現,因為秀蘭的家與小白屋在這沒什麼燈的山路上耀眼無比。
我想有大概5成以上的光是秀蘭自己發出來的,這個晴朗無比的人,散發著無盡的能量與光明。
聽著聽著,我發現秀蘭並非只是樂觀或天真,畢竟世界並沒有對她多寛容,秀蘭真的很忙,她有行動不便的家人與老人家要照顧,有三個孩子都還在讀書,村裡山裡的朋友有各式各樣的事需要幫忙,還有田裡的稻子和咖啡樹需要照料......有很多事需要煩心(雖然看起來她好像一點也不煩惱)。
秀蘭真的很忙,但是她真心的熱愛她現在所做著的這一切、愛著她所有幫助的人,這樣對世界巨大的愛與熱情,就算世事無法不能盡如她意,世界也試著回應她的愛:
有Youtuber(十六&跌倒凱)來幫忙修山上的水管、有願意幫忙來裝修小白屋的木工大師兄、有三天兩頭送食物來的好鄰居們、有會在月底突然出現在田邊幫忙插秧的朋友們、家裡頭有永遠笑著支持她的老公吳老大、以及一直微笑看著媳婦忙進忙出一直說謝謝的婆婆......
「秀蘭愛人人,人人愛秀蘭」這個在台東慢波中提到的秀蘭金句,真的講出了秀蘭這裡的核心,或許正是因為她對世界、眾人的愛之巨大,才能使那些來自世界回饋也來得如此自然溫暖、如此超乎想像吧!
秀蘭的笑聲在我離開台東一個多月後,仍會在每一個夜裡響起,讓我也笑起來回憶她。
或許我也被她的「樂觀病」給傳染了,但如果這能讓我像她一樣成為世上另一個發著光芒的人,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