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這間咖啡廳沒有名字，沒有招牌，沒有任何宣傳，總覺得除了路過的人之外很少人會知道這裡了。安哥是個領隊，平時幾乎不在台灣的他，將咖啡廳都交給蘇子打理，店裡的小櫥窗、書架上面倒是有不少安哥從國外帶回來的小東西，但聽說蘇子總是覺得這些東西很佔空間，之前已經清掉了一大半，讓安哥哀哀叫。

阿光感覺年紀比我小一些，多了一份稚氣，說起話來有點天真單純，是個不會想太多的人，吧檯幾乎都是他在負責的，偶爾忙不過來的時候蘇子才會協助；蘇子感覺很忙，經常都是坐在展演空間那用著電腦，大部分展演空間的接洽跟活動都是透過她，很少時候才會出來看一下，她話不多，做起事來也跟她說話一樣不拖泥帶水，有效率又果斷，也難怪安哥可以這麼放心將咖啡廳交給她。

平時幾乎都是我跟蘇子還有阿光三個人在店裡，安哥平均一個月進來的時間大約一個禮拜，然後總是帶著一堆國外的紀念品來到咖啡廳。

「親愛的大家，我回來啦！想不想我呢？」這天，安哥又帶著一副壞笑跟浮誇的進場方式出現，我看見蘇子翻了一個大白眼。

「安哥這次又去哪裡了啊？」跟往常一樣，會搭腔的永遠就只有阿光一個人。

「這次啊～一樣是捷克呀！蘇子！幫我泡杯咖啡。」

「你沒看到我在忙啊？阿光不是在吧檯嗎？幹嘛不請他泡。」蘇子果然毫不留情面啊。

「蘇子甯妳真的很沒有良心，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妳居然如此冷漠。」

蘇子完全沒有要理會安哥的意思，看見這樣逗趣的場面我不自覺的微笑。

「安哥，我來幫你泡啦。」阿光真的是又乖又聽話。

「還是阿光最好了。」

我邊整理桌面邊感受著這樣的工作氛圍，雖然一開始很怕自己被騙來一間奇怪的咖啡廳，但和他們相處下來之後，知道他們人不壞，只是個性鮮明、勇於表達自己的人，在某部分來說其實自己很羨慕他們。

「理蒽，來一下。」蘇子在展演空間那向我招手，我走了過去，

她拍拍她身旁的座位，示意我坐她旁邊。

「最近工作還好嗎？感覺妳都滿上手的。」

「滿好的，跟大家一起上班感覺很開心。」

「那就好。」

看著她微笑的臉龐，有種被關心及肯定的感覺，胸口暖暖的。

「明天咖啡廳公休，要不要陪我去看展？」蘇子拿出手中的兩張票。

我怔了一下，沒想到她會開口約我去看展覽，心裡沒來由的一陣雀躍。

「好啊。」

「好，我再把時間地點傳給妳。」

「嗯嗯，那我先去忙了。」

「好，謝啦。」她又露出了難得一見的微笑，不知道為什麼，看見她的笑容，我就會鬆好大一口氣。

在咖啡廳的時間總覺得過得很快，我從安哥那得到了一個捷克來的刺蝟彩色鉛筆，每支短短的彩色鉛筆都是刺蝟身上的刺，非常討人喜歡，一回家我就把它擺到了我的書桌前。

現在只要一下班，我就會多陪陪媽媽說話，說說今天在咖啡廳遇到的人事物；說說安哥又從哪個國家回來大談各種奇葩客人的趣事。媽媽大多時候總是聽著、笑著，很少搭話，我知道她心裡很掛念理研。

我有時候會在她臉上看見忽然間的愁容，有些悲傷又有些無奈，但是她卻從不說出自己內心的情緒，看見這樣我不得不擔心她哪天憋出病來，所以我只要一有時間，我都會陪著她，至少別讓媽媽覺得孤獨。

但是這天晚上，在我一如往常地與她分享今日工作趣事時，她突然間開口了。

「找時間，叫理研回來吃個飯吧。」聽見媽媽這樣說，我既欣喜又感動，不知道她思考了多久又想了多少，才有辦法說出這一席話。

「媽⋯⋯」眼眶泛淚的我，給了媽媽一個好大好大的擁抱。

「你們都是我生的，都是我的最愛。」

「嗯，我知道。」

看著媽媽的臉龐，彷彿臉上的皺紋又更多了，她的擔憂和不安、心疼及不捨，全都寫在臉上。

「媽，妳放心，我會好好照顧理研，會陪著他度過關卡的。」我在心中默默地決定。

回到房間我連忙傳了訊息給理研，告訴他這個好消息，約好一起回家吃飯。

正當我還沈醉在歡喜當中時，電話訊息聲響起，是蘇子把集合的時間地點傳給我了。

這天晚上我睡得很好，也許是心中的大石放下了，睡得特別熟。

隔天我特別起了個大早，幫媽媽做了早餐、留了字條，我便出門赴約。蘇子跟我直接約在看展的地點，當我抵達時她已經在那了。

原來蘇子邀請我來看的是聯合設計展，人潮不少，許多設計者也都現身向看展人解說他們的設計理念，沒想到蘇子對設計也有興趣。

「蘇子，妳有在接觸設計嗎？」

「嗯，大學的時候有碰過一點。」

我佩服的點點頭，繼續往前走去，展覽的氣氛很特別，每個設計者都非常有特色，好像百花齊放般的爭奇鬥豔，卻又格外和諧，看著一個又一個的設計，心中響起好多敬佩的聲音，不小心沒有發現走太快了，身旁的蘇子不知道跑哪去。

我緊張的回頭，看見蘇子站著某個設計攤位前，目不轉睛，我想走近點叫她，卻看見她眼裡沉痛的悲傷，那是我沒有看過的表情，在咖啡廳裡的她是那麼的幹練又有條理，但是她現在的樣子卻是如此脆弱又悲傷，

好像掉進某個回憶旋渦裡面，這樣的狀態讓我不敢叫她，相信她一定也不願意讓我看見吧，於是我又轉頭繼續往前走去，決定將這段時間好好留給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電話聲響了起來。

「喂。」

「理蒽，我看完了在門口等妳。」蘇子的聲音一如往常，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好，我馬上來。」

回程路上，我們聊著阿光做過的糗事，還有安哥時常做出的麻煩事，蘇子也告訴我這次來看展覽的目的是希望能在咖啡廳的展演空間做一次展覽，邀請一些文創品牌參與，讓大家集結在一起。

但是她始終沒有說出停留在某個攤位前那麼久的原因，也沒有告訴我她為何看起來如此傷心。

直到我們要分頭離開的時候，她忽然沈默了一下，便開口跟我說，

「看展的時候很抱歉，我知道我中途突然消失了。」

「沒關係啦，我也看了很多不同的設計，覺得很開心。」

「其實，剛剛的展覽攤位當中，有一個攤位，攤位的設計者，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我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沒有料想到蘇子會開口告訴我這些事情，我只能有些錯愕的看著她。

「當我看到這個人的名字時，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蘇子⋯⋯妳還好嗎？」我看著她泛紅的眼眶。

「抱歉，我還好，希望妳別太介意今天的事情，我先走了。」

我什麼話都還沒搭上，她便轉開離開，我看著她的背影，有些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