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4-22|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三個女人的臍帶

母親

從妳的子宮出走後,曾經我們都以為,妳我之間仍有隱形的臍帶相連,
我是渴望的。
隨著時間流逝,妳毫無預警的、粗暴的,狠狠地切割過幾次 我不清楚斷了沒有。 妳一定會說:我沒有,媽媽怎麼會害妳哪?
我變得很小心,為了保護自己,也因為我喜愛的閱讀,那些不曾出現在我生活中的,未曾謀面的良善和遠見撫慰了我,讓我只是變得小心,而不是跟著腦中的聲音,徹底消失。
斷或沒斷我其實不在意,妳卻好像很在意?在意別人怎麼看,在意這超出妳的掌握,在意..在意什麼呢?從來就不是在意我。
妳可能生病了,全家都是共犯。 我也病了,而妳是兇手。

外祖母

如果回頭尋找自己最初的記憶,是關於妳的,和妳在一起。
在我們鄉下的老家,兩層樓,記憶裡的妳還是站得筆直的,不變的捲捲的短髮, 長年勞動下精瘦而靈活的身體,聽到樓上弟弟的哭聲留下我, 記得小小的自己走到樓梯口,不動, 然後努力地仰望,延伸向上的昏暗階梯只有電燈周圍釀出一圈亮光, 短暫的分離讓我想念妳,知道妳就在樓上就像那盞小小燈讓我心安。
少女的成長時光裡總是有妳, 第一次角色扮演、第一次做家事、第一次月經、第一次偷竊被原諒 而關於生活的所有技巧知識都是從妳身上習得的, 然後成了30幾歲的老姑娘。
在妳幫我把鬆了的褲頭換上鬆緊帶、在妳告訴我不要再花錢買吃食給她買漂亮衣服給自己、在妳說要給我買金字作紀念、在妳擔心我工作太累叫我早點去睡、在妳擔心我和母親吵架她會一氣之下不把財產分予我苦口勸我向她認錯,我才知道什麼是愛。 那個鮮少在母親身上感受到的,正向的能量。
選擇回到這個我小時候認為的地嶽 是想陪著妳走一段。 每天跟妳胡說八道,看著妳笑,帶妳看醫生,照顧妳按時吃藥,聽妳抱怨母親 看著妳一點一滴被時間帶走。 想撐起妳彎彎的腰,那逐漸支撐不了妳的脊骨,我想成為其中最強壯、最能撐住妳的那一根。 我們都會好好的,妳會看到是誰牽著我的手走到最後。

女兒

小時候常常聽母親跟弟弟說:沒有姊姊就沒有你。 很小的時候以為是稱讚自己,長大一點點隱約察覺那不是因為我很重要、也不是因為讚美 後來知道那是爸爸招贅的原因,有個哥哥之後媽媽必須再有一個男孩 可惜經歷多次流產後迎來的我是個女孩,於是爸媽很快得再接再厲終於有了弟弟。
母親說起關於外祖母的回憶聽起來都是痛苦的, 這些經歷跟著她轉嫁到她自己的女兒身上。 我同情她,也同情自己。 也許她不幸,但我不想自己也陷在不幸之中。
其實捨不得把母親留在原地,也捨不得真心愛我關心我的外婆。只是也不想停下往前走的腳步,只能看著她們漸漸變小變遠。
不能祝福的時候,就要放手。 做我能做的,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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