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的父子畫面並不多

當時，大約12﹑13歲。

整個故事，只有一個畫面，但這個畫面，卻纏繞我很多年，不時在腦海浮出。

黃昏，我穿著校服打開家門。

看到一個男人的背影，他坐在沙發上。

男人轉頭望向我，我定眼望著他，下意識想問他是誰。

嘴角剛張開，便又合上了，因為這個男人，是我爸爸，親生爸爸。

對他陌生，因為他在我大約3﹑4歲時，沉迷賭錢，最後因為避債而離開了。

他偶爾會回來一小段時間，然後又失蹤很久。

與他的回憶，都顯得很珍貴。

記得在千禧年的除夕，我睡不著，爸爸便教我下象棋，那是我第一次接觸象棋。

電視台播著除夕晚會，爸爸耐心地教我車的行法﹑馬的行法﹑仕的行法﹑炮的行法。

我們坐在客廳的地板上，我輸掉幾次後，爸爸便講解一些基本戰略。

我和爸爸，一直戰到深夜。直到媽媽下班回來，才把我趕回床上。

至此，我愛上了象棋。

愛上，可能是因為，象棋是我和爸爸的連結，極少數的連結。

快樂的父子畫面並不多，悲傷的佔大多數。

他滿身酒氣，抱著我，哭著說，說自己是個失敗的人。

他與媽媽時而甜蜜，時而吵架。

那不是一般夫妻的吵架，媽媽有時會絕望至極地向我抱怨爸爸。

爸爸離開時，媽媽會有男朋友，不同的男朋友。

這些男朋友，有時只是上來吃頓飯，有時會長住在我家。

我很亂，對於父母，對於家庭，對於愛情，我很亂…

很在乎當日放學回家時望到他的陌生感，我想，是因為我很迷惘，很迷惘親生爸爸，為何能與陌生掛勾。

或許我很渴望，爸爸這兩個字，能給我一份熟識感，一份溫暖感，一份，很多小朋友都習以為常的父愛。

這些年，那個畫面中的我，始終保持著平靜的表情，今天，那個12歲的我崩潰地哭起來。

我慢慢走近12歲的自己，如兄弟般搭著他的肩膊說︰「都過去了，不要緊，那不是你的錯。如今，長大後的你也有了小朋友，你當了一個好父親，你總是帶著兒子到公園﹑科學館﹑兒童樂園，你成了一個好父親。現在的你，也不再需要父親，你的太太和兒子已經給了你足夠的愛。你現在很安全，你現在洋溢於愛之中。哭乾，便放下，讓這畫面，在你的回憶裡淡去。」

「因為我們曾經歷痛苦，因而現在有機會辨認出通往自由﹑愛及理解的道路。」

一行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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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快樂是一件簡單的事

長大後，簡單是一件快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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