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舊女性的處境，從來就不該對立

那日跟朋友Ｋ聊天，她不經意說起關於夫家的一則「小事」，讓我感到非常不可思議。那則小事，存在著我不能理解的思維，也包含著我難以擁抱的鴻溝⋯⋯

「你知道嗎？」Ｋ這樣起了頭：「結婚前，有一次去他們家（Ｋ的婆家），他阿嬤把我拉到一旁，用提醒又命令的口氣說道：『以後結了婚，在先生起床前要先捧一盆溫水到床邊，幫他洗好腳後，才能讓他下床』。」

Ｋ苦笑了下，「我當下還以為他有什麼隱疾？心想為什麼得如此伺候？後來才明白重男輕女的觀念在他們家是根深蒂固的，還是拔不掉的那種⋯⋯」Ｋ陸續說著婆婆明令男人不可進廚房等「小事」，只要看到自己的兒子洗碗就會眼睛瞪得跟駝鈴一樣大，又或者只把媳婦當一個生產工具和免費勞工。Ｋ在婆家，幾乎沒有感覺被當作一個個體看待。

她嘆了口氣：「我知道我婆婆是怎麼過來的，所以我可以理解她，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反抗，也不相信有其他選擇」Ｋ說：「但是我也是別人家的女兒，身為長孫女，我在娘家中眾星拱月，根本不必受這種委屈。為什麼結了婚、到了夫家，就成了這樣？」

我點點頭，完全理解她的感受。我們這個世代的尷尬，在於接收了上一輩的潛移默化又受到女性自主意識的啟發，我們可以「同理」卻不願「同步」，然而面對長輩自然順從的恭敬，卻是從小養成的習慣，一時難以扭轉，就連反駁、違背這樣的動作都需要練習。

上一代的處境，不該是常態。我們明白、也想要停止複製。但對於長輩來說，卻牴觸了她們一直以來活著的價值、信仰和人生觀。這樣的牴觸與其說冒犯，更像是「拒絕」，從而引發了她們「不被接受」的恐懼。

這個「恐懼」連結到「不被愛」、「不夠好」、「被拋棄」，她們當然要憤而抵抗，藉由捍衛著溫良恭儉、持家管事便是作為好媳婦的唯一標準！如此，她們的人生才沒有白活，才彷彿有留下什麼。

然而，說服長輩接受新的觀念不是我和Ｋ的功課，她們的人生要怎麼過才有意義也跟我們無關，她們自在就好了。重要的是，我們相信什麼，我們想要怎麼過我們的人生？

「想要怎樣的人生？」是個時刻都需自問的問題。唯有清楚自己想要的生活，才不會被別人的價值觀左右，也才有能力堅守自己的價值觀。

與Ｋ的談話，聽她對於不同世代的同理，還有生活當中碰到的無奈和衝突，我總是一邊感嘆、一邊感到幸運。感嘆的是，「媳婦熬成婆、婆還熬媳婦」這樣的鬼故事仍在發生；確幸的是，到我們這代這樣的傳承將難以再繼續。

我們可以同理，但絕不盲從；我們願意傾聽，但不代表同意；我們理解期待，但沒有義務滿足。女性的處境本就不該對立，願所有女性互相理解的那一日，真能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