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師琉璃》

《藥師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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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談好的案子臨時改期,頓時空出一整個午後的時光,趁日光未散,我決定到海邊散步。

七星潭的大姊問過我好幾次了,有沒有看過觀音像那裡的狗群,言下之意很清楚,分明是要我去看看。那幾次我為填補地圖上的空白,徒步上四八高地,往返一個半小時的路程加上嚴苛的日曬,我實在無力再走,回到停車場後直接上車回家洗澡休息。恰好今日有空,我決定依循大姊的意願,會會她口中那群有趣的狗狗。

為避開人潮,我將車停在南端的停車場,沿港濱自行車道,步行向北。當我跨越一座溝上短橋,經過自行車出租,地勢忽然開闊,左側的草地上漁網漁具零散擺放,五、六隻狗狗在小徑兩側悠哉玩耍,有黑有黃也有花。

再往前行,海岸常見的草海桐越發濃密,七、八隻大狗和三、四十隻八哥正在漁船旁棲息。我猜他們是同胞的兄弟姊妹,每隻都是黑底白腳,正是老人家最忌諱的白腳底,不被喜愛的惡兆。

我想起多年前救到的黑妹,被人從箱型車丟棄在馬路上,幸好重慶市場的大姐收留了她,又承蒙朋友領養,為她找到好的歸宿。她也是白腳底,遭人拋棄的理由或許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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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路障後,菩薩像在左手邊,賞星廣場已在不遠處。這裡有好幾隻白毛、棕毛、黃毛、虎斑和一隻白底黑斑,體格和年齡明顯偏小,一半以上甚至不到一歲。

所有的狗群幾乎不怕人,無論騎車或走路經過他們都無所謂,最多退入草叢而已。唯有當你目視他們,向他們靠近,他們才會心生警戒,維持一定距離,甚至對你吠叫,將你逼退。至於那些不到一歲的小孩子,雖不怕人,也早已學會迴避,儘管再好奇,再感興趣,他們永遠在你手臂之外,不肯再近。

我知道待再久也靠近不了他們,拍完照後本欲回家,發現一隻白腳底的黑狗正在舔一只剖半了的塑膠桶子,裡頭空無一物。我猜那桶子是用來盛水的,七星潭的大姊正是用紙盒裝食物,塑膠桶子裝水。今日天氣炎熱,當時又已傍晚,我猜大姊應該已經來過,想到狗狗又口渴著,於是我走了十幾分鐘,到附近的全家買了兩瓶二點二公升的天然水,雙手抱著又往回走。

當我靠近空了的塑膠桶子,附近的黑狗立刻圍上來朝我狂吠,他們氣勢兇狠,卻又不敢靠近。我沒理會他們,打開一瓶水,咕嚕咕嚕往空桶子裡頭灌,霎時間萬籟俱寂。等我倒滿桶子,拿著空瓶子退到一旁,黑狗一湧而上,十秒內喝光半桶水。我又到小狗那裡,為他們盛滿了水,他們同樣一湧而上,真不知渴多久了。

此時大姊剛好出現,拉著她的小拖車,載著六桶水和七、八袋剛煮好的雞肉、豬肝和乾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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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滿水,放好食物,大姊一個點一個點帶我認識附近的狗群。隱伏的狗看到大姊會紛紛出現,準備飽餐一頓,也有一、兩隻欲求不滿的,會沿途跟著大姊餵食,看能不能偷空撿些好吃的。其中有兩隻黑狗格外熱情,一見面就靠上來含我的手指,用頭磨蹭我的腿,甚至咬緊我的褲子不肯讓我離開。

「你看,他們每一隻毛都很齊,毛色都很亮吧?」大姊驕傲地說。

「我在路上聽一對情侶說,這裡的狗根本不像流浪狗,每隻都圓嘟嘟的好健壯。」我笑答。

「那當然啊,我每天餵他們吃飯喝水,還幫他們擦藥呢。」

餵完賞星廣場附近的三、四個點後,大姊忽然抬頭問我:「你車停在哪裡?」

「南邊的停車場,我們第一次見面那裡。」我回答。

「我叫我先生載你過去。」

我推辭幾次,敵不過大姊的熱情,終於還是乖乖上了車。開車後,大姊的先生第一句就說:「餵狗真不是人做的事啊。」大姊和她先生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日日到海邊餵食,未有一日缺席。當她先生說了這句話,我深知裡頭暗藏的重量是千斤萬斤,一時啞了回不出話。

聳立於七星潭的那尊菩薩是藥師琉璃,曾發十二大願,願為眾生化解身心之苦。我想,對於七星潭的狗狗來說,不辭辛勞、風雨無阻的大姊,無疑是他們眼裡心底最美的藥師菩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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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鬆,不僅是為了解開自己內心的糾結,亦是為了化解人與人之間的嫌隙,不管再怎麼根深蒂固,到此為止。
如果放鬆是身心的和解,那麼和解之後,無限的可能性將會開啟。如何將無限的可能性用於身心的和諧與同步,促進意識的流動,開展肉體的潛能,這便是生生之法的基礎運用欲達到的目的。
我很少談時事,此後也不例外,今日不能免俗地談一談人生的無常,以及如何從容面對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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