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國軼聞錄：天國與地獄之章》
阿曦 A-Xi
2022-08-29|閱讀時間 ‧ 約 10 分鐘

〈迷路的小孩〉- 3

（今天快篩陽性，好在精神狀況還行，繼續日更）
03
惡魔分成兩種：先天和後天。如果人類犯下重罪，不純潔的靈魂無法進入輪迴，最終前往地獄、變成惡魔，「依斯加略的猶大」就是其中之一。
「柰柰家有個神經病。」
故事說到這，十條突然換話題。
「你沒聽過古斯塔夫，總聽過猶大吧？」十條問朱櫻。
「人間的背叛者。」朱櫻對這名字有印象，「他跟柰殿下的關係是？」
不知為何，十條露出很糾結的表情，事情似乎很複雜。
「室友……吧。」十條微笑，「總之，我很感謝猶大，雖然他腦子有問題，但他跟柰柰都是我的恩人。」
時間回到數百年前，十條被帶回柰的家──一座黑漆漆的、像童話故事裡的城堡，搭配地獄暗紅色的天空，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氛圍。
像是知道主人回來，城堡沈甸甸的大門自動敞開，柰牽著十條走進大廳。才剛踏上深紅色的地毯，一名披著棕色斗篷的男子不知從哪衝出來，高喊：
「噢！美麗又尊貴的柰殿下，歡迎回來！」
說完，那人縱身一躍、沿著長長的樓梯扶手滑了下來，降落在他們面前。
「喔呀，這位就是您撿回來的小蛇？真可愛！」
男人摘下帽子，用超級誇張的方式鞠躬行禮。正當十條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柰就對男人說：「他就交給你了。」
「Yes！」男人不廢話，立刻答應。
「帶他去洗澡，換件衣服。」柰再說：「等他能『吃掉一隻』，再來找我。」
「Yes, your majesty！」
十條還沒搞清楚狀況，柰把手放到他頭上。
「好好休息。」也捏了捏十條的臉，「你太瘦了，多吃一點。」
「嗯…嗯。」
說完，柰給十條一個漂亮、也令人摸不著頭緒的微笑。他走上階梯，隨著「叩、叩」的腳步聲，優雅離去。
十條呆呆地站著，突然，那個男人把臉湊過來，嚇了他一跳。
「初次見面，十條殿下。」
男人把帽子放在胸前，自我介紹：「我叫作猶大──依斯加略的猶大。」
猶大披著棕色披風，白色的襯衫與黑色長褲，還有一雙跟柰同款不同色的黑靴子。
「你剛剛叫我什麼？」十條突然意識到：「『殿下』？」
「是。」猶大微笑，「您是被柰委託重任的人，我必須這麼稱呼您。」
十條聽不懂他在說什麼，而且，猶大直呼柰的名字，十條覺得奇怪，難道他不是柰的手下？
「比起那個，十條殿下，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失禮了。」
下一秒，猶大突然把十條扛起來，害他又嚇一跳，大喊：「你幹嘛！？」
「洗澡。」猶大的聲音聽起來很開心，「由我來為您服務！」
「什…不要！我可以自己……！啊啊，放我下來啊啊啊啊！」
猶大的個子很高，單手就能把他扛起來，嬌小的十條怎麼掙扎都沒用，就這樣被扛進浴室。
「……。」
結束後，十條虛弱地坐在椅子上。雖然洗澡很舒服，身體變乾淨，還有香香的味道，此刻的十條只覺得好累，都是猶大害的。
他不在意被人看光光，但猶大不知在high什麼、把浴室當水上樂園，拿水槍噴來噴去，十條全程都在躲他，兩人從浴室的這端跑到那端……他不懂這瘋子在想什麼，但柰家裡的浴室很大，十條深切體會到了。
「哈哈哈！十條殿下，您的體力比我想像中好，很能跑呢！」猶大正在幫十條吹頭髮。他完全不累，還是那張開心的臉。
十條發誓：他之後一定、絕對、百分之兩百，要學會自己洗澡！不會再跟猶大一起進浴室！
「您的頭髮真漂亮。」
猶大突然蹦出這句。十條微愣，「漂亮？」
「沒錯，又長又直，是青草般的綠色。」猶大發自內心稱讚。
「青草？」十條還是聽不懂，「那是什麼？」
「草，一整片都是綠色，像您頭髮一樣的綠色。」猶大說：「不知道很正常，因為地獄的草是黑色的。」
十條靠著他。不得不說，猶大的動作很溫柔，就像柰，他們都對自己很好，這讓十條有點不安。猶大說自己被「委託重任」，到底是什麼重任？
「猶大，」
十條抬頭，「我可以問你幾件事嗎？」
「當然。」猶大瞇眼微笑，左眼下有一顆痣。
「你和柰是什麼關係？」十條問：「你是他的手下？」
「不。」猶大立刻否認：「我們只是住在一起，因為我想被他吃。」
「？？？？？」
「十條殿下，如果只看外表去評價一切，這種人是沒有救的垃圾──」
猶大睜大眼睛，驕傲地指著自己，光榮的聲音大喊：「我就是那種垃圾！！！」
「……。」
「我的夢想是被美麗的人吃掉、成為他們的一部分！可惜，我的標準太高，地獄到處是野蠻的惡魔，就在我打算放棄並自盡時──我遇見了柰！天啊！他實在太完美了！」
猶大高呼，把吹風機當成麥克風，肩上的披風也莫名其妙飄起來。
「你看他，如白雪中盛開的玫瑰，什麼美麗、漂亮，那些詞彙都無法形容他的千分之一！如果我被柰吃掉、成為他的一部分，我的身心靈一定都能昇華！噢，那簡直太美好！光想像就令人……啊！太棒了！太棒了！」
「……。」
瘋子。
十條看著跟吹風機共舞的猶大。
這傢伙，是徹頭徹尾的，瘋子。
「可是柰不願意吃我。」
講到傷心處，猶大放下吹風機，露出非常失落的表情。
「他只吃強大、長得好看的惡魔……我明明這麼強，長得也不難看，為什麼他就是不願意吃我呢？唉。」
猶大的表情是真的，失望的心情也是真的，但十條完全能理解柰──誰想吃一個自動送上門的神經病？一定會拉肚子。
「所以我住了下來。」
演講結束，猶大重新打開吹風機，幫十條吹頭髮。
「在柰願意吃我前，我都會待在這。」猶大說：「柰也不反對我留下。城堡很大，我們各過各的生活，平常不打擾彼此，有需要才互相幫忙──比如您，十條殿下，柰不擅長照顧人，才把您交給我。」
不是手下，不是戀人，不是家人；房子是柰的，猶大不用繳房租。兩人的關係除了「室友」，也沒別的詞。
「原來這世上有不吃天使、只吃惡魔的惡魔。」
關掉吹風機，猶大開始幫十條梳頭，十條也在這時問：「柰到底是誰？他是什麼來歷？」
「說了您可能不相信。」猶大解答：「他是在天國誕生的惡魔。」
「……！？」
「天國曾經有塊淨土，名為『伊甸』，是『人類』這個種族出現後，聖主丰憐惜他們，賜予人類的樂園。」
猶大握著十條綠色的髮絲，邊說故事。
「然而，伊甸的『知善惡樹』不知為何，誕生了一名不吃天使的惡魔──也就是柰。他那時的名字叫『禁果』，聖主不准人類接近他。」
「為什麼？」
「因為很危險。」
猶大說得很慢。
「他是禁果，也是智慧之果。柰有自我意識，擁有七情六慾，也有分辨何為善、何為惡的智慧。相較於只相信天國、把聖主當成真理的人類，柰擁有他們缺少的東西。」
梳完頭，猶大拿起一條白色緞帶，幫十條綁頭髮，綁了公主頭。
「完成！」猶大稱讚：「十條殿下，您變得更加可愛，像位小公主。」
「……。」
站到大鏡子前，十條瞪大眼睛、左看右看，不敢相信鏡子裡的人是自己。頭髮又直又長，沒有受虐的傷痕，綠色的眼睛和睫毛，頭上的可愛蝴蝶結，以及白色的……小洋裝？為什麼是洋裝？
「抱歉，我一時找不到男生的童裝。」猶大的解釋超爛。
十條看著鏡子。雖然是女裝，但質感很好，行動方便，又是全新的；他沒穿過這麼好的衣服，洋裝也沒差，反正不討厭。
「猶大，你故事只說到一半。」
梳洗完畢，十條坐回剛剛吹頭髮的椅子，想知道故事的後續。
「後來呢？柰之後怎麼樣？」
「沒怎樣，只是出事了。」
猶大彈指，剛才的梳洗用具全部消失，他似乎也會使用魔法。
「人類禁不住他的美貌，和柰有了接觸──各式各樣的接觸，你懂的。至於誰先踏出那一步，我不清楚、眾說紛紜；天國指控柰勾引人類、誘惑他們犯下禁忌，但這只是一方說法，真相無從得知。」
猶大笑了笑，聳肩。
「因為有了智慧，人類開始質疑天使、反抗天國。聖主知道後非常生氣，將人類逐出伊甸，不再給予人類幫助，人類只能自立自強，世世代代承受生老病死、悲歡離合之苦，於是有了現在的人間。」
猶大生前是人；變成惡魔後，他才知道人類是最辛苦的種族──有限的壽命、衰老的身體、隨隨便便就死掉。聖主想保護人類，讓脆弱的人類住在安全的伊甸，最後因為柰，付之一炬。
「後來呢？」十條追問：「天國對柰做了什麼？」
「什麼都沒做。」
猶大搖了搖頭。
「在天國動作前，有個神秘人物找上柰，然後，柰就自己來了地獄。那個人是誰、兩人講了什麼，只有柰自己知道，我也不曉得。」
柰不愛講往事，身為室友的猶大不會多問，這是兩人間的默契。
十條感到非常震驚。他最初只覺得柰很漂亮，沒想到是史詩級的傳說人物。這下子，他更想不透這樣的人為什麼要救自己？柰想給十條什麼任務？
「時候到了，柰會告訴你。」
猶大沒有正面回答，反而轉移話題：「十條殿下，您肚子餓了嗎？要不要去吃飯？」
「……！」
沒有惡魔聽到「吃」不會心動。十條拋開剛才的疑問、用力點頭，猶大露出意義不明的笑。
「請跟我來。」
猶大帶著十條，兩人穿越走廊、走下樓梯、拐了好幾個彎……除了柰和猶大，這棟城堡真的沒有其他人，空蕩蕩的，連僕人也沒有。
「就是這了。」
猶大帶十條來到地下室、一扇隱密的門前。門上沒有鎖，猶大用魔法打開。一走進室內，十條覺得好冷，然後──看到眼前的東西──他愣在原地。猶大繼續走，走到「那個」旁邊。
猶如冷凍庫的室內，一個全身赤裸、翅膀被吊起來的女人跪在地上。雖然活著，兩顆眼睛卻沒有生氣，半開的嘴巴張著，唾液從她的嘴巴流出；彷彿喪失語言，只能發出微弱的、規律的「啊……啊……」聲。她沒有逃跑的力氣，大腦和身體皆已癱瘓。
天使。
一隻完整的、活著的，座天使。
十條不敢相信，他這輩子吃過最好的食物，是比普通天使高一階的大天使，而且只有大天使的一根手指；當古斯塔夫的奴隸更不用說，食物就像飼料，都是普通天使的殘渣。
如今，一隻活生生的天使就在自己面前，而且是座天使──在熾天使和智天使之下，地獄沒幾個惡魔能對付的高階天使。
「十條殿下，」
猶大哼著輕快的小調，然後，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手指輕撫刀身，兩顆黑色的瞳孔看向十條，快樂微笑。
「晚餐準備好了。」
「您想，先享用哪個部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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