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9.25台北車站印尼街的尋常禮拜天

(前情提要，我在燦爛時光東南亞書店工作，周日的工作是到台北車站印尼街的RAJAWALI印尼家具店，拖裝滿印尼書的行李箱到北車大廳擺攤，給移工借書。)

今天同事請假，到家具店準備拉兩個行李箱時，家具店阿姨提醒我今天是月底，移工不會太多，於是我把需要的書都裝到一箱拉出門。經過轉角的RM.MIRASA餐廳時，拿一本給印尼人學中文的書，給餐廳的女兒，她說表姊來臺灣讀大學，想幫她借中文書去看，走之前她問我要不要吃一些炸物，我厚臉皮地問能不能喝飲料，她體貼地拿袋子裝了一杯紅茶給我，冰涼的紅茶在手中，雖然不好意思但又覺得很感謝。接著走到平常安妮老師會停下來介紹印尼植物的攤販，我蹲下來拿出我袋子裡的吹泡泡，送給攤販姊姊的大女兒，感謝她上次請我喝養樂多，順便提醒她跟妹妹一起玩，這時攤販姊姊看到我，就叫兩個小朋友跟我去看書、別再滑手機，於是今天上班就有了兩個伴，工作從顧書變成顧小孩。

小孩跟我往北車大廳時，媽媽交代妹妹牽好姊姊，但是妹妹說不想牽，於是改牽我。她們都是很大方的小朋友。到定點之後我開始擺書，想到白板可以給她們畫畫，姊姊黑筆、妹妹紅筆，妹妹先畫了一條橫線區分彼此的範圍，姊姊喊說她的空間太小，說要自己重畫，畫完換妹妹抱怨，我趕快主持公道說一樣大，這才平息小朋友的糾紛。

姊妹們專心地畫了各自喜歡的遊戲和動畫裡的貓咪，還畫上印尼國旗，妹妹說她喜歡畫畫，也喜歡看繪本跟漫畫，但是畫完覺得姊姊畫的比自己好，我說她們都畫得一樣漂亮，問她要不要跟自己的畫拍照，她重新改過之後把白板立起來，還拿我們地板圖書館的招牌一起準備被拍(原先還拿反)，我邊笑邊按下快門。後來姊姊回來(她們總是跑來跑去)，我想拍她和畫，結果妹妹也自己進來，一樣拿著我們的招牌，她們不是在吵架嗎?小孩難懂又有趣。

後來書店的移工朋友Ai來了，喜歡小孩的她很快就對兩個小女孩很感興趣，開始用印尼語和姊姊說話、再用中文和妹妹聊天，然後溫柔地替兩姊妹梳整髮絲、整理頭巾 ; 後來妹妹越來越嗨，在自己hello kitty玩偶的鼻子上點兩個黑點，變成豬鼻子，忽然暴衝到水族箱旁邊看魚，數魚缸裡面有幾個家庭，或是用黑筆把整個白板塗黑，說「這是我的藝術!」(真的是很有生命力的創作)，我也數次暴衝去抓她、阻止她用hello kitty當板擦使用(後來失敗)，疲於奔命 ; 直到後來妹妹再次暴衝，Ai告訴我她會自己回來，我才讓自己坐下來休息，結果妹妹真的笑嘻嘻地回來了，Ai真懂小孩!雖然年紀跟我一樣是23歲，她卻成熟得更多。她七八月時回印尼過長假，這天特地帶了親戚自己種、自己曬的紅茶葉給我，說喝了肚子不會胖胖。

之後姊妹說要回去，我送她們回攤位，再跑回行李箱旁，準備喘口氣時，妹妹又狡黠地笑著走回來，說不想跟姊姊玩，說姊姊很多菜都不吃，還不吃蕃茄，「蕃茄超好吃的」。後來她發現我的手機鎖定螢幕是貓咪，就說想看youtube的貓咪影片，於是我找了幾個給她看。我這時忽然理解為何路上的父母或爺爺奶奶都會讓小孩滑手機，因為真的會輕鬆非、常、多，以前不理解這件事，甚至覺得不認同，竟然在一個意外被托兒的日子裡懂得了。但是看她看影片的過程中，我一直戰戰兢兢，因為不知道怎樣的內容對小孩來說是合適的。後來姊姊再次出現、買了養樂多送我，接著果斷地阻止妹妹看我的手機，要我把它收起來別讓她拿到，再打開自己的平板，開youtube讓妹妹看，我忽然發現姊姊真是成熟，後來玩電動遊戲前還先和妹妹約法三章，理論上要一人一局，但如果妹妹贏了就連續玩兩局怎麼辦，妹妹傻傻地回答:「那妳就可以玩四局!」(自己訂不平等條約?)，姊姊除了有耐心還擅長談判。

一直到五點收工，我才帶著兩個小孩回到攤位上，妹妹跑過去抱住媽媽，喜歡抱抱的小孩好可愛，Ai回家前妹妹也抱了她。攤販姊姊很感謝我托兒，問大女兒有沒有請我喝飲料，又拿出一盒印尼點心、兩根香蕉送我，其實她們在我這還是在看手機，但我還是開心地收下，她介紹說裡面有炸蔬菜餅(像天婦羅)、炸地瓜球、炸香蕉和椰絲包裹的糕，隔壁賣天貝、外表看起來嚴肅的印尼叔叔也走過來湊熱鬧，指著香蕉說:「Babana」，攤販姊姊回說:「Banana啦」，我又笑了出來，印尼人時常讓我感受到有趣的反差。

充滿濃濃在地感的一天結束了，袋子裡，來自不同人的善意化為食物和飲料，心理的收穫跟袋子一樣滿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