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美散記 - 海鷗篇

2022年9月。南加州拉古納海灘。

拉古納海灘是一個有特色的小城，海邊沙灘一望無際，沙質優良，吸引眾多慕名而來的遊客及熱愛戶外活動人士在那邊玩水、曬日光浴、打海灘排球⋯⋯。同時小城有很多餐廳、飲料店、冰淇淋店、畫廊、藝術工作室，因此不只海灘人多，在街道悠閒逛街的人群也不少。

那天下午，我開車在拉古納海灘週圍街道繞了一下，然後繼續沿著海岸公路向南開去，幾分鐘後開到拉古納海灘南邊一處安靜的海灘。

海邊山坡上連接著一幢幢的高級住宅及度假酒店，在海灘活動的人很少，沒有什麼遊客，看起來這段沙灘是當地人才會去的密境。

我在沙灘上散步，也許正是因為這邊沒有什麼遊客，因此吸引了不少海鷗駐足。它們看起來都是一堆堆聚集在一起，看起來非常可愛。

仔細一看，一群海鷗中間也夾雜著幾隻鴿子，看來這些海邊棲息的生物都學會了和平共處。

在這一大片沙灘上散步，走幾步就可以看到一堆海鷗聚集，有著很悠閒的感覺。

突然之間，我注意到有一隻孤單的海鷗，牠彷彿是落單了一樣，沒有跟任何同伴在一起，只是孤身站在沙灘上，凝視著大海。

在我拍攝這隻海鷗的時候，恰好有一名沙灘跑步的年輕男子從牠前面經過，牠似乎意識到那人跑過去，但是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當我嘗試靠近這隻海鷗拍照的時候，牠也沒有飛走，只是移動了一下走了幾步到沙灘的另一處，仍然維持同樣姿態。

我大概是一個蠻另類的旅行者，通常不喜歡跟其他遊客在一起，只想一個人去找只有當地人才會去的地方，覺得這樣才能體會真實生活的感受。

那天我跟拍這隻與眾不同的海鷗一段時間，當時只想拍攝這隻由藍天大海沙灘襯托的孤獨海鷗，拍照效果應該不錯，並沒有多想什麼。

後來我繼續在沙灘上漫步默想，剎那間恍然大悟，為什麼我對這隻海鷗有著異樣的興趣，也許是因為我在牠身上看到了一部分自己的影子：正如我為了避開嘈雜的遊客而來到這片安靜的海灘，這隻海鷗也避開了牠群聚的同類而離群孤立。

我的腦海想到了杜甫「旅夜書懷」的名句：「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杜甫詩中描寫的天地一沙鷗，其實充滿了憤懣無奈的孤寂。

然而，在拉古納海灘這隻孤單的海鷗身上，我倒看到了牠不隨波逐流的悠閒，也看到了牠特立獨行的從容。

這隻海鷗讓我想到美國作家李察巴哈寓言式小說「天地一沙鷗」，小說講述一隻特立獨行的海鷗喬納森，牠跟其他同伴不同，總想突破自己，練習飛翔到更高更遠的境界。

杜甫詩句孤絕沙鷗的比喻和李察巴哈筆下追求卓越的海鷗喬納森，僅管牠們有著同樣孑然一身的身影，卻代表著截然不同的兩種人生喻意。

我知道，如果我是一隻海鷗，我會想當像海灘上這隻孤獨的海鷗，一隻像喬納森一樣發現潛能突破自己的海鷗。

巨大浪花襲擊著沙灘，激起了白色巨牆，瞬間巨響之後變成了散滿沙灘的大片泡沫。

喬納森依然不為所動凝視著無際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