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北有間哲學書店,雖然同為溪北人,我從未去過,因為差了一個鄉鎮,可不是轉個彎、繞個圈能輕鬆抵達,這距離橫豎都要二十分鐘。
這次跑講座,正好給了一個拜訪的理由。在店裡兜了幾回,還真是滿山滿谷的硬派哲學書,尤其是簡體書籍;這讓我好奇起來找看看有沒有巴金的著作,但看來看去倒是沒發現,其他硬派哲學書則實在興趣缺缺,太難下手。
呂店長大有來歷,以前是縣府教育處長,我剛好在教育處工作過,但不在他的任期內。當時教育處長是陳先生,他跟呂店長之間,感覺得出來是相反的政治立場,但各自都有自己的文人氣質,兩人也都與藝文界有一定程度關係。
這次活動辦在二樓,是談論一位本地知名的畫家,從他的畫觀看藝術家的思考、技法、改變與人生遭遇,分享者鄭老師是藝術領域專家,談得非常出色。
他說畫家總被問:「欸?你在畫什麼?為什麼要在畫中畫根竿子?」有一半的畫家其實答不上來,又或者回答:「我不知道我在畫什麼,但我覺得畫竿子很美。」然後又被追問:「那為何另外這張又不畫竿子了?」他就生氣氣說:「我這次就是不想畫竿子,你管我!」
席間我正好發現沈老師,坐在我前面的前面,他是我以前私中的美術老師。我對他印象可深刻了,他曾經出一道題目,要我們自由素描,隨便畫什麼都好。我這人最怕隨便了,問:「吃什麼?」答:「隨便!」就會陷入絕對無解僵局。
我隨意勾勒幾個共邊並黏在一塊的平面幾何圖形,然後單純用漸層陰影,讓它立體起來,並使它看上去是在三維空間中漂浮。全程無腦,甚至也沒有任何美感在運作,僅僅光靠印象中畫影子的方式去塗塗抹抹。
但這下可好了,沈老師居然看上這幅畫,要我上台時多多說明「我在畫什麼」、「為什麼這麼畫」,我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沈老師才看不下去上台代操,他認為某個區域色塊看起來很有意思,覺得我肯定有什麼想法,他說得好像頗有一回事,後來還給我高分。
沒有啊,我真的沒有想法!我真想把今天鄭老師的分享,回敬給當年的沈老師:「全世界畫家都跟我一樣,真的不知道自己在畫什麼啊!老師你就放過我吧!」
沈老師也是在地的藝術家,這是我幾年前,在客運上的宣傳影片見到他才知道。我突然想起,他以前在教室翻拍畫作,並用正片投影給我們欣賞的過程;他是一位滿嚴肅的人,若很難得見到他笑,整個班就會一起鬧,繼續逗他開心。
回想起來,私中其實很用心在師資與課程上,可惜的是,當時那種高壓管教與升學至上的氛圍,其實不利於學生探索各種知識學養;主政者或許有心,但壓根不懂教育,整個就歪了。這件事,在我見識到體制外教育後,是更加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