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浪漫曲02

C 大的地大，路也大，寬到奇怪為什麼校園內要這麼樣的道路。週末放假，這處的校園路上沒什麼人走，我就想測測自己的技術。腳踏車騎了好多年，放著雙手耍帥不是問題，這時正好可來玩玩。於是，挺著上身，手背在背後，自以為雄糾糾氣昂昂的騎著。兩旁一叢叢的矮樹，就像站得整齊的士兵，等待我的檢閱。

看著這路的寬度，我想：是不是可以不用扶車龍頭兒大轉彎呢？從前試過放手大幅九十度轉彎，今天，也許可做到加倍的動作，又是一百八十度的迴轉。有點天方夜譚，但不試試怎麼知道呢？這在特技表演者不是問題，然而我不過是個高中生書蟲而已。

我開始放雙手，靠身子的傾斜，調整方向。四十五度，沒問題，七十度，倒了。再來，五十度沒問題，有倒在七八十度。再試試，終於過了九十，然而還是沒到相反方向。玩玩兒嘛！繼續試。轉著轉著，終於真的能放雙手，轉一百八十度，成功！旁人（雖然旁邊沒人）也許認為這麼作無聊，但我是在讀書生活的無聊中找些樂趣。這雖不是什麼金氏紀錄，卻是我的自我挑戰，即使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挑戰。

天色漸暗，是該去吃晚餐了。本來要和大成一起去學校學生餐廳吃自助餐，這下他在哪兒都不知道，就算了！想想，住在外面生活費高，吃的花費尤其驚人。今天週末，神學院仍會開伙，只是人少得多。正好去，比較不會不好意思。

之所以說，會不好意思，一來是因神學院餐廳原則是給神學生用餐的，外人有特例才可進去。一來這裡外人用餐，是自己投幣付錢，自由奉獻，給多給少難拿捏。我去過，次數很少。這裡伙食的特色，很適合操練要成為吃苦耐勞牧師的神學生，因為，就是兩菜，一湯，和白飯。菜色來說，一葷一素，葷菜通常就是小魚乾，頂好不過是稀疏的肉燥。素菜就是最便宜的高麗蔡，有時就是蘿蔔乾。所好的是，飯可隨意盛，還有辣椒醬油隨意淋到飯裡。

車子停在餐廳門口，天色已黑。餐廳內數盞百燭光燈泡，昏昏暗暗的。用積極樂觀的角度來看，這裡很有情調，反正飯菜不用看得很清楚。飯廳門口小桌上擺了個奶粉桶，是丟飯錢的，我考慮了一下，今天給五塊錢。

拿了一副碗筷，先盛白飯。不錯了！至少不是糙米飯。飯盛得高出碗口，反正可無限供應。接著拿了小之又小的塑膠碟，到了兩大盆菜旁。今天是小魚乾，沒錯！但另一盆是菜脯蛋，週末好菜啊！雖然如此，碟子只能拿一次，又小，只好先盡量拿菜脯蛋，小魚乾就鬆鬆放在上面。

端著飯菜，找了靠牆的桌子，放好了，就拿著飯碗去澆醬油。坐定，想著今天人少，就縮在牆邊，三分頭的高中生，少惹人注意。時間不急，好好享受這粗茶淡飯，想著自己是顏淵，「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擾，回也不改其樂」多崇高啊！飯是一粒粒夾，菜是一絲絲吃，好整以暇，享受一個人的世界。

霍地，一個人坐到同桌，嚇了我一跳！是個女學生，神學院的，長髮披肩，帶副眼鏡。她來坐這幹什麼啊？！長相不能說漂亮，只斯文清秀，緊身圓領衫顯出的身影，讓我心跳加速。她禮貌的看著我，嘴角微笑一下，就自顧著吃了。我想像她是對我回眸一笑吧！

她怎麼沒有如其他同學去一個教會實習呢？她怎麼沒有其他同伴呢？她也喜歡孤單嗎？那她怎麼不去其他的空桌呢？一連串與我無干的問題，我一直在想著，就是因為她坐到我身邊。我眼睛盯著自己的飯碗，開使用扒著吃飯了，但眼角餘光仍瞄著她。固然大我幾歲，不需有什麼遐想，但女孩終究是女孩，而且是氣質女孩。

我當然不會去跟她說話，心中卻想著她會不會跟我說話？如果她問話了，我要怎麼答啊？

「小弟弟，你幾年級？」

「這位同學，你讀哪個學校？」

「喂！你是高中生吧？」

「欸！你是神學生嗎？」

「咦！你怎麼會來這兒吃飯？」

「嗨！你常來這裡吃飯嗎？」

「請問，……………」

好多可能的第一句問話啊！

這麼有氣直的女孩怎麼來讀神學院呢？我的意思是，這裡大部分的女生，看起來都還不怎樣啊。當然也知人不可貌相，但總會比較啊！那時所謂氣質美女，多是讀大學的吧！看她文靜的一口口吃著，想像櫻桃小嘴的可愛，會吐出怎樣悅耳的聲音呢？她說話也該是很有氣質的吧？她是不是有男朋友？她是風趣健談又活潑大方的女孩嗎？

我拌著飯菜，吞下一連串的問號，心思就在這女孩身上打轉。雖然比我大，能講幾句話也可以啊！我要講什麼呢？

「你的頭髮好漂亮啊！」

「你長得很好看欸！」

「你看起來好有氣質喔！」

「你功課一定很棒！」

「你………………」

有可能想得更多，且想得太多。

氣質美女突然收了碗筷，起身就走。我望著她婀娜多姿的背影，心中一陣長嘆

「多美啊！」

顏回的南柯夢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