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記｜陪媽媽進香約會

進香是台灣民間常見的宗教活動，是一種信徒的自發行為，由信徒隨侍保護神明返回老廟或母廟增添靈力；民間相信，神像的靈力會隨著時間退逝，透過重回祖廟拜見祖先、分取香火等儀式，可以重新帶回靈力。 距離上一回陪媽媽進香，是小學時候的事吧。這回，母親節過後也是媽媽生日，最好的禮物就是陪她出去走走。於是接續「"貴”"直”筍」之旅，誇下海口充當香友，陪虔誠的媽媽來去進香。 雨季的綿綿細雨不再，連日來的大雨，周六晚新聞報導各處淹水災情，我的擔心懷有些許僥倖的心理問媽媽，大雨是否會取消行程，「佛祖知道我們要去進香，會保佑我們好天氣！」不用問也知道媽會這麼說。凌晨三點，滂沱大雨把剛睡兩個小時的我吵醒，凌晨五點半，雨還在下，撐開惺忪的雙眼等候奇蹟：「……雨太大，今天不去了。」(佛祖搖頭嘆氣似乎在說：這位香友很不及格。) 進香團動員了街上左鄰右舍的伯伯阿姨們，裝滿三輛遊覽車，我們坐第三車，本來是第二車後來改成第三車，扯遠了，只是覺得跟３這個數字越來越有緣。迷迷糊糊上車，鄰居阿姨把司機上方的位置留給我們，沒想太多就聽話去坐，左方與前方一大片窗戶，視野極好，窗外的雨滴不停打在玻璃窗外和我擦身，有一種臨場的感受。媽說這是車上最好的位置，以前她總坐到最後面去。我借用媽媽習慣的說法：這個好位置是今天佛祖給的第一個禮遇。 台灣的山好近好美，似乎有點什麼和舊金山不同，我還無法分辨。是雲盤垣的位置嗎，或是山裡的樹群更密實，顏色更飽和濃郁一些。台灣的美要從東面看，像有的人拍照喜歡拍右臉一樣，平常在台北都市裡看山會有些無奈，像去看一場精采好戲，前方觀眾東倒西歪的頭，遮擋舞台上方表演的完整。台北的山被少數想逃離城市的觀眾遮擋了，使多數的人看不到乾淨完整的山色，不能要他們退到山下，因為山下的房子不夠好也不夠住，乾脆將山上的房子漆成樹木的顏色，多年後仍保有福爾摩沙的美名。 來到海邊的時候，雨小了一些，耳邊沒有海聲，卻有從麥克風偶爾破音的KTV。海浪向沿岸襲來，想像那海對岸邊土地無限的給，咻地落幕退回，不問收穫。我也想加入戰局，在點歌單上寫了許多首老歌，把睡著的人全叫醒，像他們吵我不得聽海聲也不能入睡一樣。

鼓聲隆隆，見廟裡的師兄姐們手拿著土地公在香爐上染一席煙，然後跨越地上燒香的火，進廟裡膜拜。我在後頭跟著，想到幾天前整理的畫作，也有一系列熱鬧的廟會主題，這些儀式代代相傳遺留了下來，畫作不只美觀也同時將民間習俗留存下來。 這樣走訪五間大大小小的廟宇，每一間廟宇約莫停留五十分鐘久，我是不夠虔誠的香友，偶爾被廟裡的香熏得眼酸頭痛，時而上車等候看小說，或在附近徘徊逛逛走走，逛出許多的驚喜以及「佛祖給的禮遇」。媽媽隨時用手機跟我聯繫，以免我走太遠，來不及跟隊。趕在最後一刻，買了傳統冰淇淋，回到車上，唱著媽媽小時候煮菜時常哼的歌曲，「重相逢，望春風，妳怎麼說」好聽極了。鄰居伯伯說媽媽今天特別開心興奮，像蝴蝶一樣在我跟朋友之間忙來飛去。 夜晚的海岸線黑極了，一位鄰居小朋友竄位黏上我，問我一大堆東南西北不相干的問題。 ＣＣ：妳叫什麼名字？ 妹妹：。。。 ＣＣ：小宜？ 妹妹：。。。 ＣＣ：小席？ 妹妹：雅～婷～ ＣＣ：ㄟ 我名字也有雅耶，有雅的人是不是都像我們一樣這麼漂亮阿！ 　　（媽媽在旁邊偷笑） 妹妹：我姊姊的名字有婷也很漂亮ㄛ ＣＣ：那妳是雙倍漂亮ㄟ？（呵呵～） 妹妹：當女生很麻煩ㄟ ＣＣ：妳說生小孩ㄛ 妹妹：不是，是會有那個。。。 ＣＣ：哪個？ 妹妹：唉呦～就是那個阿？ ＣＣ：哪個阿？就是媽媽上完廁所要用的那個 ＣＣ：綿綿ㄛ 　　（妹妹一臉疑惑地點點頭） 妹妹：妳幾歲？ ＣＣ：15歲 妹妹：妳騙人 ＣＣ：沒有，那妳幾歲 妹妹：不告訴妳 ＣＣ：幾年級 妹妹：四年級（嘿嘿～） 妹妹：妳相不相信有那個？ ＣＣ：哪個？ 妹妹：唉呦～就是那個阿？ ＣＣ：哪個？ 　　（妹妹比出兩手鬼的姿勢。） ＣＣ：我沒看過鬼哩 妹妹：妳會不會怕黑？ ＣＣ：會阿，怕黑的時候就唱歌ㄛ 妹妹：妳有黑眼圈？ ＣＣ：嗯 妹妹：妳知不知道妳的鼻子好大 ＣＣ：好看對不對（妹妹被催眠似點點頭）嘿嘿～ 就這樣結識一位早熟的十一歲小女孩。媽媽說她的父母親分居，各自交了男女朋友，小孩跟媽媽，卻也沒有得到好的照料。想起小朋友跟我說，耳朵掉進一顆BB槍子彈，沒讓媽媽知道，至今在裡面沒拿出來，還問我不會痛為什麼要拿出來，這樣得不到關心的小孩真讓人心疼。大人生小孩，生出一張白紙來塗她們的苦，何必呢？自己顧不好，何來惹另一個生命無辜。 雅婷離開一會又回來找我，這回坐在我跟媽媽中間，說無聊要我陪她玩，我讓她在小說的空白前頁畫畫，媽媽說我小時候也愛畫娃娃，畫得比她好看，呵～，哪個媽媽不說自己的小孩最好哩。雅婷要求我也要畫，翻另一頁空白幫她畫了素描，遊覽車停停走走，畫得還不差，忍痛撕下書頁送給她，並拍一張相片留念。下車前她難過說，以後長大就不記得我了，媽媽安慰她還可以常來找我呀，我沒多說什麼，比起往後她生命中會遇見的生離死別，這該是屬最小的一個了……。 鄰居阿姨意外地點了一首中文歌「情深意動」，要我陪她一起唱，她憤恨不平說，我之前點的老歌被別人唱去了，要唱不一樣的歌才能表現，別人也搶不到。我為這場車內的KTV大賽莞爾，唱好歌聽好歌本身就是愉悅的事情，沒分什麼妳阿我的。倒是為媽媽有一群朋友陪伴感到窩心，分享子女不在身旁時的快樂時光。 天氣一度轉晴，回台北又落雨，16小時陪伴媽媽來去進香，這一天特別珍貴且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