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1-11|閱讀時間 ‧ 約 10 分鐘

大數字:三位一撇和其他形式

台積電和聯電在2022Q3財報上顯示的累計前三季營收分別是:
  • 台積電:1,638,359,424(仟元)
  • 聯電:210,869,549(仟元)
上面這種用三位一撇表達的數據,相信絕大部分的中文讀者都很難一眼即知正確讀法。因為三位一撇並不符合漢字文化圈的數字表達習慣,在我們的生活中,個、十、百、千這四個位數都是標準數字,萬、億、兆則是數字的單位。也就是說,在漢字文化圈生活的中文、日文或韓文讀者,大數字用四位一撇才是符合語言表達慣性的正確作法。
如果以四位一撇的方式來重新表達上述台積電和聯電的財報數據,則分別是:
  • 台積電:1,6383,5942(萬元)或1,6383,5942,4000(元)
  • 聯電:2108,6955(萬元)或2108,6954,9000(元)
換成上述的四位一撇後,台積電的營收可以很容易地讀成1兆6383億5942萬4000元;聯電的營收可以讀成2108億6954萬9000元。大數字改為四位一撇,對漢字文化圈的讀者來說就容易辨識得多了。
在現代社會,對大數字做三位一撇(例如:123,456,789)的處理,以及在整數和小數之間以點分隔(例如:3.14159265),似乎成為理所當然的事。但不同文化圈在使用數字時採用的單位和表達形式並不相同,「三」位一「撇」和小數「點」,並非放諸四海皆準的作法。本文以幾家國際知名半導體企業的財務數據表達為例,告訴大家大數字的表達應該尊重各自文化圈的使用慣例,再搭配已成為「準國際標準」的三位一撇形式,也許才是合理的做法。

德國英飛凌公司(Infineon)

英飛凌是德國的半導體公司,前身是德國西門子集團旗下的半導體部門。表一是英飛凌公司2022Q4的[英文版]盈餘數據部分內容。表中呈現的是三位一撇及小數點的格式。
表二是英飛凌公司2022Q4的[德文版]盈餘數據部分內容。表中呈現的是三位一[點]及小數[逗點]的格式。換言之,英飛凌公司在面對自家德國投資人時,使用德語文化圈的數字表達慣例,4,143是以4.143表達,25.5%是以25,5%表達。
表一 英飛凌公司2022Q4[英文版]盈餘數據
表一 英飛凌公司2022Q4[英文版]盈餘數據
表二 英飛凌公司2022Q4[德文版]盈餘數據

意法半導體公司(STMicroelectronics)

總部設於瑞士日內瓦的意法半導體公司,是由義大利的SGS公司與法國Thomson集團旗下的半導體部門合併而成。意法目前同時在紐約、巴黎和米蘭三地的證券交易所上市。表三是意法公司2022Q3的[英文版]盈餘數據內容。表中呈現的是三位一撇及小數點的格式。
表四是意法公司2022Q3的[法文版]盈餘數據內容。表中呈現的是三位一[空格]及小數[逗點]的格式,且貨幣符號$是放在數據右側。換言之,意法公司在面對法國投資人時,使用法語文化圈的數字表達慣例,$4,321是以4 321$表達,47.6%是以47,6%表達。
意法公司的義大利文盈餘數據採用義大利語文化圈的數字表達慣例,和德語文化圈使用相同的三位一[點]及小數[逗點]的格式。
表三 意法半導體公司2022Q3[英文版]盈餘數據
表四 意法半導體公司2022Q3[法文版]盈餘數據

荷蘭的ASML和恩智浦

荷蘭的ASML和恩智浦(NXP)都是出身自荷蘭飛利浦集團的半導體公司。ASML是全球唯一能提供半導體極紫外曝光機設備(EUV)的公司,它同時在泛歐交易所(Euronext)及美國NASDAQ上市,為簡化作業,ASML僅提供英文版的財務報告,所以它使用標準的三位一撇及小數點的數據格式。恩智浦目前僅在美國NASDAQ上市,所以也僅提供英文版的財務報告,使用標準的三位一撇及小數點數據格式。
至於荷蘭本地的數字符號系統,則採用和德語文化圈相同的三位一[點]和小數[逗點]的格式。

Inline XBRL的歐洲數字格式轉換規範

以上提到德語、義大利語及荷蘭語文化圈都使用三位一[點]和小數[逗點]格式,法語文化圈則使用三位一[空格]和小數[逗點]的格式。在目前全球廣泛採用的inline XBRL格式財務報告中,對上述格式統一使用[ixt:num-comma-decimal]作為轉換規範(inline XBRL的TR4版本),以1,234,567.89這個數字為例,在inline XBRL格式的網頁版財報上,無論是寫成德國、荷蘭和義大利人習慣看的1.234.567,89,還是寫成法國人習慣看的1 234 567,89,都會按照[ixt:num-comma-decimal]的規範轉成1234567.89這個真正的數字。
至於已成為類國際標準的三位一撇和小數點格式,在inline XBRL中則會以[ixt:num-dot-decimal]作為轉換規範(inline XBRL的TR4版本),以1,234,567.89這個數字為例,會按此規範轉成1234567.89這個真正的數字。

印度的數字格式系統

印度(及相鄰的南亞各國)雖然曾被英國殖民統治接近100年(1857-1950),但印度完整保留了印地語的2-2-2-3數字系統(Indian numbering system),不但在口語中使用,也在許多正式文書中以該系統對數字做格式化處理。以1,234,567,890這個數字為例,在印度刊行的正式文書中,可以寫成1,23,45,67,890。印度數字系統目前仍廣泛使用在印度、巴基斯坦、阿富汗、孟加拉、斯里蘭卡、尼泊爾、不丹、馬爾地夫等南亞國家,在上述南亞文化圈中,個、十、百之後有千這個單位,然後每增加兩位數就有一個新的單位,例如十萬(lakh)、千萬(crore)、十億(arab)、千億(kharab)、十兆(nil)…等。
以Infosys這間印度知名科技公司(英國新任首相蘇納克是Infosys創辦人的女婿)的財報為例,在該公司2022年度損益表最後部分的加權平均股數資料(參見表五),就明顯呈現出以2-2-2-3這種Indian numbering system作為表達方式。
國際性的軟體開發商對南亞各國採用的印度數字系統應該十分熟悉,因為應用程式若不能支援印度數字系統,可能無法在南亞各國販售。在inline XBRL格式財務報告中,對印度數字系統是採用[ixt:numdotdecimalin]作為轉換規範(注意最後面有in這兩個代表印度的字母,這是inline XBRL的TR3版本,中間無短線),以1,234,567.89這個數字為例,在inline XBRL格式的網頁版財報上如果寫成12,34,567.89,會按照[ixt: numdotdecimalin]的規範轉成1234567.89這個真正的數字。
表五 印度Infosys公司的損益表部分內容

中、日、韓企業的做法

中芯國際是中國最具代表性的半導體公司,它同時在香港聯合交易所及上海證券交易所科創版上市。它的中文版及英文版財報數字均以美元表達,採用標準的三位一撇格式。[註:中芯在形式上是一間在英屬開曼群島註冊成立的外資企業。]
身為全球五大半導體設備供應商的TEL (東京威力科創或東京電子)是日本半導體產業中市值最高的企業,它在東京證交所上市,它的日文版及英文版財報數字均採用標準的三位一撇格式。
三星電子是韓國最重要的企業,它主窄全球半導體記憶體市場,也是全球晶圓代工市占率第二高的企業。 三星電子同時在韓國、倫敦、法蘭克福及盧森堡交易所上市。它的韓文版及英文版財報數字分別以韓圜及美元表達,都採用標準的三位一撇格式。
中、日、韓和台灣一樣,個、十、百、千這四個位數都是標準數字,萬、億、兆則是數字的單位,大數字用四位一撇才是符合本區域語言表達慣性的正確作法。但中、日、韓、台的企業,即使是用本國文字編製、用本國貨幣表達的財報,其數字都是使用三位一撇的格式,這對本區域的母語讀者在辨識財報大數字上實在是不太友善的做法。

思考方向:四位一撇或創造新單位詞

如前所述,台積電以1,638,359,424(仟元)表達的營收,若改以1,6383,5942(萬元)或1,6383,5942,4000(元)表達,會更容易讓中文讀者閱讀理解。中、日、韓、台的主管機關可以思考,當企業使用本國語言編製財報時,改以四位一撇表達大數字的可行性,有印度數字系統的例子在前,這應該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大數字從三位一撇改為四位一撇,當然會對企業資訊系統造成一定衝擊。主管機關可採取開放做法,讓企業及市場自行決定是否要提供四位一撇的財報。若四位一撇慢慢成為大家可接受的表達格式,就可以向XBRL國際組織申請登錄四位一撇的數字轉換規範,例如,可以申請增加[ixt:num-dot-decimal-4d]這個規範(其中4d代表四位一撇),就可以把以四位一撇表達的數字轉成真實數字。
另一個思考方向,是在中文(或日文、韓文)語境中增加代表百萬(million)及十億(billion)的單位字。例如,百萬可稱為咪(million的mi諧音),十億可稱為咇(billion的bi諧音),然後就可發展出類似新加坡華人講數字的語法,200,000講成[兩百千],12,345,678講成[12咪345千678],1,234,567,890講成[1咇234咪567千890],9,887,766,554,433講成[9兆887咇766咪554千433]。剛開始可能會很彆扭,講久了就習慣了。這種做法得放棄原本長期使用的[萬]和[億]這兩個單位詞,但[萬]和[億]並不適合用在三位一撇的大數字閱讀上,所以這也是不得已的取捨。
(屏東大學周國華老師,2023年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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