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原來我比我以為的還要在乎

這幾年，經歷離別的頻率有感的提升了，不論是我自己或是身邊的朋友，大家都開始會面臨到。

今天我想談談我的外婆，她是在去年春天離開的，老實說，我一直不覺得我們之間有那麼親密，但她離開後的這一年來，我卻時常想起她，想起的時候總是感到泫然欲泣，情緒濃烈的程度完全超乎我自己的預料，相較起更久之前離世的外公當時帶給我的影響，差異是很明顯的。

不過外婆確實是我接觸最多的長輩，一直到我離家上大學前，她不時會住在我家幫忙照看我和弟弟，她有自己的房間，每天晚上會準時收看民視的八點檔，唸書唸到煩躁的我喜歡去她房間晃一圈，和她一起對劇情評點幾句，我再回到自己的房間繼續苦讀。若是沒有她喜歡的節目可以看，她會把房間燈都關了，躺在床上聽地下電台的主持人，口沫橫飛又抑揚頓挫地描述社會事件，隔天早上她誇張覆述的樣子總讓我想發笑。

我們的生活的確很密切，可是我們並不太談心，至少，我單方面並不談。會選擇不談，其實也是源自於相當常見的事件，大概就是曾經找她談過但她轉頭就跟我媽說了的這種事件。她應該算是個心裡藏不住事情的人，也很需要說給別人聽，可是同樣是說長道短，她卻不會讓人感到特別反感，我想是因為她發這些牢騷或轉述所見所聞的時候，並不是帶著惡意或諷刺的。

就我曾接觸過的老人家來說，我覺得外婆是個非常豁達和愛說笑的人，常常會有許多妙語如珠，用台語說出來更是接地氣，雖然我現在一句諺語都不記得了，可是那種極富感染力的歡樂情緒記憶還留在我心裡。

外婆有十二個孫輩，我知道我不在她最喜歡的那幾個之中，小時候或許曾經想和她再更親近點，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始終是這樣難以定義親近或疏離的關係。事實上，我與身邊長輩相處起來幾乎都是這樣的感覺，父母或許好一些，但與我所認知的親近是不太一樣的，所以看見別人分享與自家長輩感情很好的點點滴滴，我的共鳴是少了一些，更多的其實是欣羨。

而如今她離開了，情感上我卻更依戀她了，我想起她的頻率或許還多過她仍在的時候。逛菜市場的時候，想起她以前常煮的幾道菜；去走健行步道的時候，看見小攤賣的手工手杖就想買一支給她；這幾天寒流又至，讓我恍然又想起她常穿的那件背心棉襖的味道。

我想她，比我以為的還要想她。

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在想她的時候，太過煽情了，畢竟在我的意識裡，我們之間的感情深度並不會引發如此劇烈長遠的波動。不過，或許是因為她在我心中，已經昇華成一個安全的投射對象，不需要小心翼翼地計較情感，不必害怕被拒絕或比較，不管多厚重的想念都能被那方的她全然包容，幼時曾經夢想過的孺慕，似乎反而在她離去之後才真正實現。

會感到遺憾嗎？還是多多少少會的，遺憾最後幾年見得太少，遺憾最後一次見面時並沒有應允她的勸慰，不過好在那天，我有讓她品嘗到我親手做的漬物，我似乎從來沒有親手做過什麼東西給她，我擅長的手作藝品與書信，對務實又不識字的她來說並不是很好理解的禮物，那盤漬物是我們之間的第一次與最後一次。

外婆，我不會說出來世還要做你孫女這種話，只期盼著若是還有緣分，能知道你一切安好就夠了。外婆，雖然這樣的想念沒什麼實質意義，可是我又想你了。

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