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見所聞
petter
2023-02-16|閱讀時間 ‧ 約 91 分鐘

爲了高考你有多拼命？

辭職陪讀兩年多，結果女兒高考考了200分。
我一口氣沒上來，嗚呼哀哉了。
再次睜開眼，我媽正用她的手指頭戳我眉頭：「200分？米小路，你是隻豬嗎？豬學三年也不可能考200分啊！」
咦，這臺詞怎麼似曾相識，這不我剛跟我女兒說完嗎？！
1.
望着我媽年輕二十多年的臉，我情不自禁地摸了上去。
「我這是在做夢？還是回到了從前？」
我媽把我的手打掉，啪地將桌上的月考成績單甩在了我眼前：「我也希望這是一場夢，我閨女考200分，我都不知道我活着有什麼意義！」
捧起成績單，數學45，英語36，語文59，物理27,化學33，總分200。
左上角的姓名那赫然寫着我的大名：高三十班米小路。
我這是穿越回了1999年？
這是老天爺見我可憐，給我一個重開的機會？
我按耐着激動，差點蹦起來，我媽一指頭將我戳回原位。
「米小路，你可長點心吧，就咱家這個條件，你不好好學習，考不上好大學，拿不到好文憑，你將來能幹啥？」
「張嘴閉嘴就文憑沒用，將來不看文憑。不看文憑看啥，看你這張臉？！整天就知道描眉畫眼，追這個星追那個星，趕緊去給我把臉洗乾淨！」
我驚呆了，這些話，每一個字，都是我每天都要說給我女兒聽的。
活在2022年的我女兒，就是一個整天描眉畫眼的追星女孩。
此時此刻，從我媽嘴裏聽見這些一模一樣的臺詞，我真是五味雜陳。
數落我閨女的時候，我真的完全忘記了，我曾經也是這樣一個無腦女孩？！
看着我媽一臉的痛心疾首，我簡直想抱住她痛哭一場。
曾經的我，因爲不好好學習，最後只能花錢上了一個大專，學旅遊管理。
明明趕上了經濟騰飛的時代，卻眼看着那些學習好的同學，要麼進大廠發財，要麼進體制安穩。
而我自己，卻因爲沒有好文憑，根本找不到像樣的工作，只能從導遊開始幹起。
這期間的辛苦自不必說，後來，好不容易積累了點經驗和資本，準備跟閨蜜單幹——
結果又趕上疫情，旅遊行業完了犢子，我跟閨蜜成了接盤大怨種。
血本無歸不說，工作還不好找，我乾脆回家陪讀——將一腔期望全都寄託到了女兒身上。
我喫夠了沒有文憑的苦，所以希望女兒能夠好好學習，考一個好大學，有一個好未來。
誰知道，我女兒簡直就是來給我媽報仇的。
學啥啥不會，乾飯第一名。
任憑我苦口婆心，人家小嘴巴巴的：「都什麼時代了，學習有什麼用。再說，我想學，也得有那個基因啊，你和我爸都是高考300分的智商，還指望我高考考600分？想什麼呢？真逗！」
說的如此有理，我竟無法反駁！
爲了證明我的智商沒問題，我只好跟她一起學習，一起上網課，一起上輔導班，她的錯題，我先做一遍，再給她講......
但就這，我女兒高考只考了200分。
說多了都是淚。
好在，現在上蒼憐憫我，給了我一次重來的機會！
這一次，我絕對要把握機會，好好學習，改變命運，走向人生巔峯。
最重要的是，絕對絕對不能再給那個死丫頭留下「高考300分」的把柄。
我一把抓住我媽的手指頭，告訴我媽：「您說得對，不好好學習，我就考不上好大學，考不上好大學，我就拿不到好文憑，拿不到好文憑，我的未來就完了——」
我真誠地望着我媽，但我媽卻驚訝地望着我，顯然，她沒有想到我會這麼上道。
說完，我就向我記憶中的衛生間走去。
我媽拉住我，問我：「幹嘛去？」
我說：「洗臉，好好學習！」
一邊擦臉，一邊走入我房間的時候，真是一個猝不及防。
一整面牆的謝霆鋒幅海報，把我嚇了我一跳。
我望着滿牆的謝霆鋒，一下子想起了我中二的少女時期。
沒錯，1999年，我第一愛謝霆鋒，第二愛校草兼學霸祁飛宇。
當年我跟我女兒一樣，認爲學習無用，反正女孩子只要漂亮可愛，就會有屬於她的英雄踏着七彩祥雲來娶。
事實是，踏着七彩祥雲的英雄也只會娶仙女。
謝霆鋒多年後跟他的仙女王菲在一起，而現實中的校草祁飛宇，也娶了他的仙女馮璐璐。
我這樣考不上大學，只能花錢上大專的韭菜，只能嫁給同樣上大專的韭菜老公，然後辛辛苦苦生一個韭菜女兒，繼續認爲學習無用，幻想靠嫁給歐巴來改變人生......
這樣想着，我突然覺得，我女兒好像也沒什麼錯。
她只是完美繼承了我的基因啊......
我嘆氣，默默將牆上的謝霆鋒們收了起來，然後坐下，打開了月考卷子。
陪讀2年多，每天跟女兒一起學習，此時的我，已經算是半個高考專家。
再看這些錯題，我只感覺自己錯的離譜。
尤其是英語，我一眼就看出三個錯誤。
當然，考大專時，我的英語很差，但等我走上社會，幹了導遊，才發現英語不好，連歐美團的錢都掙不到。
爲了錢，我狠下了功夫，還自學了雅思。
這三個錯誤都是完形填空的，一個錯在時態，一個錯在邏輯關係，一個錯在沒有常識。
哎。
翻開數學卷子，審題不清、公式不背，好不容易解題思路對了，第一步計算又給算錯了，簡直宛如智障。
語文就不用說了，看那錯誤，就好像做題的人，不是中國人一樣。
我不明白當年的自己腦子裏到底裝了什麼漿糊。
等我重新把卷子做過一遍，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
期間我媽進來看過我幾次，一次問我喫不喫晚飯，一次把晚飯給我端了進來，一次進來強制我喫飯。
我讓她不要打擾我上進。
她還數落我：「你這個破孩子，上進也得喫飯啊，你不喫飽了怎麼上進。再說了，上進也得細水長流啊，不在這一天兩天的。」
我媽對我永遠都是嘴上嚴厲，但實際上卻最溺愛我。
就像前世，我都40多了，她還擔心我的錢不夠花，每回我回孃家都悄悄往我包裏塞錢。
看着眼前年輕的媽媽，再想到前世，她下崗之後在一個小中介裏賣房，因爲整天帶人看房，爬上爬下，還不到60歲，膝蓋就壞了。
但爲了省錢，她的手術一直拖了好幾年才做，甚至也不肯花幾萬塊錢換進口的膝關節。
這一切都是因爲我沒本事，掙不到錢，她要把錢攢下來給我。
而我沒本事，掙不到錢，歸根結底是因爲我沒有考上好大學。
想到這，我忍不住哭了，搶過我媽手裏的碗，一邊哭一邊往嘴裏塞飯。
我媽以爲我壓力大：「媽是不是剛纔話說重了，你也不要給自己那麼大壓力，咱只要盡力了就行，你不是還有你爸跟我嘛！」
提到我爸，我的鼻子更酸了。
我想到上一世我爸60退休，還在小區裏當保安，也是爲了減輕我的負擔。
我做人女兒，真的太失敗了。
我迅速喫完了飯，特別認真地看着我媽：「你們倆就別逞能了，你們放心吧，以後有我呢。」
我媽愣住了，她的眼裏也泛起了淚花：「閨女真是長大了。」
不能再說下去了，再說下去就該我們母女兩個抱頭痛哭了。
我覺得自己不適合那麼煽情，於是趕緊把飯扒拉完，將碗一推：「這排骨太好喫了。」
我媽果然被我帶離了話題，說：「好喫明天還給你做。」
我順勢將我媽推出門去：「行行行，那今天就別打擾我學習了。」
送走我媽，我看着重新做的試卷，計算了代表我現在水平的成績：數學115、英語132、語文110、理綜243，總分600，幾乎溼了眼眶。
雖說這並不是一個頂尖的成績，但卻給了我莫大的信心。
這至少證明，我的智商沒有問題，只要我努力學習，就一定能改變命運。
就這樣等我上牀，已經12點了，可躺在牀上，我卻久久不能入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開了，一束微光照進來。
我趕緊閉上眼，我知道，是我媽。
我睡覺不老實，總是蹬被子，所以我媽每天半夜都來給我蓋被。
我媽躡手躡腳，給我掖了被角，又躡手躡腳走了。
關門的瞬間，我聽見我媽跟我爸嘀咕：「這孩子怪怪的，從死也不學習，到現在主動學習，她不會想不開吧？聽說有孩子跳樓，就是高考壓力太大——」
我爸說我媽：「你想啥呢，咱家小路開竅了愛學習了這不是好事？你可別瞎想，小路能跳樓？她真上天台了，你就說我給她買了肯德基，她肯定下來！」
我媽一邊嗔怪我爸，一邊關了門。
黑暗中，我的枕頭溼了。
我一定要，把此刻的幸福，儘量多的，留在身邊。
2.
第二天，我精神抖擻地去了學校，準備大幹一場。
剛到學校門口，就遇到了我的同桌陶明明。
陶明明衝我飛奔而來：「米小路，知道我今天給你帶什麼了嗎？」她一臉神祕，雙手背在身後。
以前她也這樣，總是給我帶一些她覺得很牛叉，但拿出來會讓我大跌眼鏡的東西。
比如，一隻蝸牛。
不等我回答，她將手從背後伸出來，手心裏露出一隻蝸牛。
見我不怕，她又哈哈大笑：「你不怕呀？本來還想嚇唬你！」
望着她青春肆意的笑臉，不知道爲何，我想起了我倆的公司倒閉那天，陶明明坐在馬路牙子上，捶胸頓足的模樣。
對，陶明明就是我那個合夥破產的怨種閨蜜。
哎，如果重來一次，能帶着陶明明一起把成績提上去，就好了。
拿着那隻蝸牛，我心裏想，還要帶上陶明明，這真是一刻都耽誤不起了。
我倆一起走進了校園。
然後，就被教導主任攔住了。
印象中高三的教導主任姓郭，是一個嚴厲到近乎苛刻的人，她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我的心上人祁飛宇他媽。
我習慣性要問好，郭女士已經將一封撕成兩半的信扔到我的腦門上。
「真是不要臉，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考幾分，就瘌蛤蟆想喫天鵝肉！」
「寫情書，連字都寫錯了，還兼兼蒼蒼，白露爲霜，你好意思寫，我都不好意思看！」
正是早晨入學高峯，周圍已經聚滿了好奇的學生，大家聽到這裏全都鬨堂大笑。
陶明明擔心地看着我。
此時，我終於從遙遠的記憶裏調出了這段記憶。
高三開學的第一次月考之後，我鼓足勇氣給學霸祁飛宇寫了一封情書。
也就是現在，被他媽甩到我腦門上這一封。
上一世，當着所有人面，郭女士羞辱我，問我怎麼敢喜歡她的寶貝兒子，說我這種級別的女生，連醜小鴨都算不上，根本就是垃圾，垃圾還敢覬覦她要考清華的兒子，簡直讓她兒子也跟着我丟人。
我在全校人面前直接社死。
我嬌嫩的少女心，被這個老妖怪傷得不輕。
我被羞辱後回家哭了三天三夜，每次在窗邊迎風流淚，都讓我媽誤會我要跳樓。
但現在，我的內在，已經是個粗糙的中年婦女了。
對付這種人這種事，我有一百種方法。
望着郭女士憤怒的臉，我嫣然一笑：「本來也不是給你看的，你私自看別人的信，侵犯別人的隱私，你知道不要臉三個字怎麼寫嗎？！」
沒想到我會反擊，郭女士用手指着我，被氣的語無倫次：「你，你，你——」
我將她的手撥回去：「你放心，我現在不喜歡郭家大寶貝了，不爲別的，就因爲你這個媽，祁飛宇讓我下頭。」
這個瞬間，周圍安安靜靜，我甚至能聽見輕輕吹拂而過的風聲。
可是下一秒，圍觀的同學們就開始集體鬨笑。
郭女士憤怒地讓我閉嘴。
我哪能乘勝不追，繼續說：「我真的下頭了，你就是拿槍逼我，我都不會喜歡他了，你別擋道，不要耽誤我學習。」
郭女士氣得渾身哆嗦，讓我滾，滾回家，以後不要來上學了。
我又笑笑：「你有什麼權利開除我？學校你家開的？再說你不是怕我喜歡你兒子嗎？我現在都不喜歡你兒子了，你還怕什麼？不但如此，我還告訴你，喜歡過他，就是我人生的污點，從今往後，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努力擦去污點，重新做人！」
喜歡過祁飛宇，真的是我人生的污點。
上一世，在情書事件後不久，祁飛宇未來的妻子馮璐璐，將我堵在廁所，讓她的跟班狠狠扇了我兩個巴掌。
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當時馮璐璐看着我時高高在上的表情，和她說出來的那句欠揍的話：「這兩個巴掌是讓你長個教訓，讓你知道有些人不是你能喜歡的。」
跟班問她，要不要親自給我點教訓。
她嗤之以鼻：「親自教訓她？那不是髒了我的手。」
傷害性不大，但是侮辱性極強。
我忍着屈辱從廁所出去，就看見等在不遠處的祁飛宇。
他在等勝利歸去的馮璐璐，原來，他纔是一切的主使，他也覺得考200分的我喜歡他，就是對他的侮辱。
少年外形修長挺拔如竹如松，但內心卻分明豬狗不如。
那一刻，我的少女心碎了一地，視喜歡過這樣一個豬狗不如的人爲那一世的恥辱。
重來一次，我一定找機會甩他兩個大嘴巴子。
喜歡他？！
讓他去死還差不多！
因爲跟教導主任硬剛，且在衆目睽睽下拒不認錯，班主任只好把我媽叫來了學校。
我媽來了，教導主任影后附體，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控訴了我。
我媽越聽越着急，最後眼淚都出來了，我聽見她問教導主任：「老師，您說了這麼多，我還是沒聽懂啊，我閨女錯在哪了？」
教導主任差點暈倒。
我媽是真的沒聽懂，她扶住教導主任，又問：「聽您的意思，是我閨女喜歡您兒子，所以錯了。可是，她這不是馬上又不喜歡您兒子了嗎？不喜歡您兒子了，也錯了嗎？而且，您是老師，她是學生，您怎麼能用髒話罵孩子？這孩子心眼本來就實在，如果我孩子因爲這件事，有個三長兩短？學校管不管？如果我孩子出了事，我也就不活了，你們信不信，我就從這個辦公室跳下去。」
這一次，教導主任徹底暈倒。
我爲我媽的天問捧腹，參與調解的老師們也都被問住，無人能出再說一句。
最後這場會面，以校長大人親自安撫我媽，承諾扣掉教導主任季度績效告終。
等我回到班裏，第三節課都開始了。
我的同桌陶明明，一如我記憶中那樣，腦袋快垂到桌子底下去了。
我用鉛筆盒敲她腦袋，她猛地睜開眼，這才又開始聽課。
我擺好文具，準備聽課，卻感覺背後有人拿筆戳我。
回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我老公程野，另一個高考300分的學渣。
上一世情書事件之後，全校人都拿我當笑話，只有陶明明和程野還肯繼續跟我當朋友。
此時的程野家庭條件還很好，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公子哥。
他跟我說過的最多的話是：「學習不好就不好唄，跟我混，以後哥養你。」
我真是信了他的大頭鬼。
不久之後，他爸爸就因爲囤了一倉庫的BB機而破產。
在那之後兩年，先是他爸爸心臟病突發去世，後來他媽媽也得了癌症走了。
公子哥一朝跌入凡塵，最後竟然去學了護理專業，畢業之後成了一名光榮的男護士。
雖說待遇還行，但每天三班倒，熬的人都快成乾屍了。
尤其是疫情以來，更是忙成了一個陀螺。
穿越之前，我已經三天沒有見他了。
當然，即使如此，他還是踐行了他神聖的諾言：「以後哥養你。」
印象中，程野好像沒有叫過苦。
明明辛苦的一直是他，但他卻總說：「對不起，老婆，我沒本事，讓你喫苦了。」
他不知道，我心裏其實也是這麼想的，怪自己沒本事，讓他跟着一起喫苦了。
尤其是在我的旅遊公司破產後，當時我把家裏的錢都造完了，那是我跟程野起早貪黑掙的血汗錢，當時我連死的想法都有。
程野怕我想不開，說他這一生父母緣淺，現在就指着我和女兒活着，如果連我都不在了，他就不知道怎麼堅持下去了。
我們夫妻兩個抱頭痛哭。
我問他：「爲什麼不怪我？」
他說：「錢沒了還能再掙，你沒了咱這個家就完了。而且，你也是爲了家裏好，趕上疫情，只能說運氣不好，怎麼能怪你呢！說一千道一萬，還是怪我沒本事，我現在要是個大夫，月入兩萬，受人尊敬，你還用出去東跑西顛嘛！」
上一世，程野無數次跟我說過，他要是個大夫就好了，他當年要是能好好學習就好了......
現在，我看着眼前他這張未經風雨的臉，以及這張臉上久違了的桀驁與神采。
這一回，他好好學習的機會來了，我一定要拼盡全力，讓他的未來不留遺憾。
不過......想到程野300分的高考成績，我又一陣頭疼。
我改變未來的路，真的好艱辛啊！
此時程野皺着他好看的眉頭，十分惱火地看着我：「你真給那個姓祁的寫情書了？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眼前這個醋意大發的程野讓我無端聯想起一只因爲主人摸了其他狗而生氣的二哈，溼漉漉的眼睛裏寫滿了：你怎麼摸他不摸我？趕緊摸我！快！不摸我要生氣了！
實在是......可愛極了。
我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他的頭，不過想到這是在上課，我便制止了自己衝動，嗔怪地白了他一眼：「有話回家說。」
說這話的時候我並沒有意識到什麼不對，上一世我們做了二十年夫妻，「有話回家說」沒什麼問題。
但現在......
我回頭專心聽課，而我脊樑骨上的圓珠筆停滯了。
很明顯，程野被這句話深深戳中，不用回頭，我都知道，他一定是漲紅了臉，啥也說不出來了。
這樣最好，我可以踏踏實實學習了。
這節課，是分析月考英語卷子，老師講的很清晰也很簡潔。
奇怪，明明臺上還是那個口齒不清的班主任，可我怎麼感覺跟我上學的時候不大一樣了呢？好像她比原來會上課了。
沉思幾秒，我懂了。並不是老師會上課了，是我的水平，終於能聽懂老師在說啥了。
因爲當導遊，總是接外國團，十多年下來，我口語和聽力都不錯。
又因爲自學了雅思，後來陪閨女上輔導班，語法、閱讀、作文我都學了兩年，我現在英語水平確實還行，基本上老師點一點，我就能明白錯題的原因。
可能是因爲我全部都聽懂了，一節課很快就結束了。
下課後，我正準備下節物理課的卷子，程野突然跳到我面前，滿臉通紅。
他結結巴巴質問我：「米小路，你跟我說清楚，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一臉問號，實在不知道他這是鬧哪一齣。
他的臉更紅了：「你剛纔，上課的時候，爲什麼要跟我說那句話？你是不是認真的？」
我的問號掛滿全身：「什麼？你在說什麼？」
程野壓低了聲音，彷彿不想讓別人聽見：「你不是說——要跟我回家？！這是什麼意思？」
我這纔想起剛纔的口誤，趕緊解釋：「我口誤，說錯了，沒啥意思。」
可沒想到，聽完我解釋的程野直接惱了：「沒啥意思？沒啥意思是啥意思？」
「你是不是還喜歡祁飛宇那個小白臉？還是你想利用我，讓祁飛宇那個小子喫醋？你好腳踏兩隻船？我可告訴你，我程野，絕對不是允許你腳踏兩隻船的男人！」
雖然越說到後面，他的聲音越小，底氣越不足，但他那副彷彿掌握了終極真相的模樣，簡直令我無語至極。
這得看了多少偶像劇，才能長出這樣的腦回路？
我女兒不務正業，果然是有家學淵源的！
我嘆口氣，認真告訴程野：「我在校門口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我已經對祁飛宇下頭了，麻煩你以後千萬別在我跟前再提他了，你提的多了，我怕我又想起來了。」
對付戀愛腦果然還要用戀愛腦的方法，程野立刻眼睛變得亮晶晶，問我：「真的？」
「你再提？」
「OK,OK。」程野像個哈巴狗一樣就差搖尾巴了：「我保證今後絕不再提那三個字，不過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家？」
我說：「回家就算了，但是我真的有話跟你說，中午食堂見吧。」
「食堂見」這如此普通的三個字，讓程野臉上露出蜜汁笑容。
顯然，他又不知道想哪去了。
他歡歡喜喜地點頭：「沒問題，小路姐，你想喫什麼，咱就喫什麼！我請你！」
我沒空搭理他，物理卷子上還有好幾道題沒弄明白。
終於熬到上午第四節課結束，雖然我的肚子早就開始咕咕叫，但我還是繼續埋頭做題。當然，陶明明在一旁陪我。
早去食堂，也不過是多排隊十幾分鍾。
以前我們也這樣，但以前，我們倆會好好利用這段時間，一起研究有關謝霆鋒的一切。
等我估摸食堂人變少了，揉着眼睛往教室門外走，才發現教室門外走廊上的窗，不知道被誰給全打開了，那穿堂風吹得呼呼的。
而程野，則不知何時豎起了他的衣領，站在亂風中央，以一個背影對着我。
他一定覺得自己很酷。
可此情此景，我只是很想笑。
我跟陶明明手挽着手從他身後路過，程野突然轉過身體，還不忘用手撥弄了一下他額頭前的那綹頭髮絲。
然後，他就瞪着陶明明大聲說：「你怎麼也來了？」
陶明明被他突然間的提問搞得莫名其妙：「你這話問的可真有意思。我和米小路不一直一起喫飯麼？」
程野扭過頭，不忿地盯着我：「米小路，你剛剛不是約我一起去食堂喫飯嗎？現在你帶上個外人，是什麼意思？」
我在無語中尋找着臺詞：「我沒有說單獨約你啊，我只是說，食堂見，沒說就咱倆。」
程野的臉馬上垮下來：「靠，不早說！」
我拉着陶明明頭也不回往前走：「你去不去？再不去沒飯了！」
不到一秒，我就聽到程野的腳步聲，啪嗒啪嗒跟了上來。
「去就去，不過我可事先聲明，我只請你，我不請她。」程野對陶明明發泄着不滿。
「那你別和我們一起喫飯了。我不用你請，我不喫你的飯。」我故意這麼說。
身後空白一秒，程野不忿的聲音又想起來：「行行行，我請你倆，行了吧？！」
「行！」我和陶明明異口同聲，陶明明還用力握了握我的手腕，我明白她的意思，她這是說，我倆又勝利了。
想到這裏，我心裏有些開心，又有些酸澀。
上一世，程野也是這樣，因爲我總是跟陶明明形影不離而鬧心。
當然，他嘴上說着不想和陶明明一起，但每當陶明明不來參與我們家的大事小事，他又要問陶明明怎麼沒來。
在我上一世有限的生命裏，我們仨一直在一起瞎胡混。
高中自不必說，高中畢業後，我跟程野正式在一起了，陶明明又和我一起上了旅遊大專，每次約會，陶明明或多或少都會參與。
那時候程野最經常問的問題是，陶明明是不是找不到男朋友，爲什麼總和我倆在一起。
後來陶明明找到男朋友，順利結婚，他的問題變成了：陶明明都有男友了/老公了，爲什麼還跟咱倆在一起？她爲什麼不跟她男友/老公在一起？
直到陶明明老公出軌，她離婚，她一直跟我們兩個混在一起
陶明明離婚那天，我倆跟她一起去的民政局。
領完證出來，程野就把陶明明那個出軌的老公打了，還叫囂着，以後見他一次打他一次。
那回，陶明明哭了。
程野一邊往捶腫了的手上塗紅花油，一邊跟陶明明說：「陶明明，以後你就和我倆在一起！你不要怕老了沒人養，我閨女就是你閨女，等你老了，我閨女給你養老！」
其實，程野一直都拿陶明明當最好的朋友，或者說，我們仨，在上一世一直是最好的朋友。
我們互相扶持着走過了最艱難的歲月。
這一世，我們依然要當最好的朋友，我們要互相依靠着過完最好的一生。
3.
食堂，我跟陶明明端着程野幫我們刷的豐盛的午飯找位置的時候，突然感到一股大力撞在了我背上。
然後，我的雞腿就華麗麗地掉在了地上。
不等我生氣，我身邊的陶明明已經率先氣得跳了起來：「你沒長眼睛嗎？」
我回頭，就看見了兩個熟悉的面孔——
上一世將我堵在廁所扇了我兩個巴掌的、馮璐璐的狗腿子甲和狗腿子乙。
而她們的身後，她們的主子馮璐璐正居高臨下地望着我。
這年頭《甄嬛傳》雖然還沒拍出來，但馮璐璐顯然從小就深諳宮斗的精髓了。
她莫不是還以爲自己是個貴妃唄？！
我「噗嗤」笑了出來，跟狗腿子甲和乙說道：「馮璐璐在學校不學習，因爲她放學之後家裏給她報了一堆補習班，她想學哪門學哪門。你們兩個這麼上心當她的小狗腿，不知道馮璐璐上補習班的時候帶沒帶你們啊？」
上一世的馮璐璐走的是天才人設，號稱不怎麼學習卻能穩定保持年級前五十名。
實際上，只是在學校裏不怎麼學習，放了學回家拼命。
這是若干年後，當時馮璐璐已經是祁飛宇的太太了，兩個人雙雙赴哈佛留學，又雙雙回國成爲某知名985大學的教授，因爲兩人男帥女靚一度成爲知名學霸夫妻。
馮璐璐在網上說自己從小就是天才少女，整個高三從不學習，還是考上了省內第一知名985，後來，因爲愛情的力量（祁飛宇上了清華），她奮發圖強，最終追隨愛人走上了學術的道路。
然後，打臉就來了。
有人扒出馮璐璐整個高三都在校外上輔導班，經常深夜學習到12點，明明智商不夠考不了第一名，於是只好謊稱自己不努力也能考進前五十。
什麼屁的天才少女，不過就是一個普通人。
爆料人據說就是狗腿子甲，因爲被馮璐璐誤導着耽誤了學習，雖然在重點班裏最後也只上了一個普通二本，最後眼見着當年一起胡鬧的貴妃馮璐璐過上了光鮮亮麗的人生，而自己只能在泥地裏掙扎，回過味來的她決定倒戈一擊。
現在，我只是把這個倒戈的時間幫她們提前了一些而已。
馮璐璐顯然非常忌諱別人知道她不是天才，登時就紅了眼：「米小路你放屁！你有什麼證據？」
我笑着說：「證據就在你書包裏啊！」
馮璐璐是我們學校的名人，文藝演出、演講比賽，凡是能露臉的地方到處活躍着她的身影。
「聰慧美麗、愛好豐富、不死讀書但成績好」是她的標籤，也是大家明裏暗裏羨慕嫉妒的對象。
畢竟誰不想成爲馮璐璐呢？
可惜大部分人都資質平平，只能苦哈哈地埋頭苦讀，甚至埋頭苦讀都不一定能獲得好成績。
馮璐璐的天才少女形象似乎昭示着，學習是靠天賦的，努力沒有任何用處。
現在，我要打破馮璐璐的神話，告訴大家一個顯而易見，卻又最容易被忽視的真理：書山有路勤爲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這世上根本沒有單純靠天分就能考出來的第一名，更多的是：比你有天分的人還比你更努力。
這個爆料讓衆人譁然，正在喫飯的同學們都忘記了喫飯，很多筷子停留在半空中。
我衝兩個狗腿子指點江山：「怎麼啦？不相信你們的馮貴妃在外面偷偷補課？去搜她的書包呀？如果她讓你們搜，她就是問心無愧，不讓搜嘛，那就是有貓膩啦！」
兩個狗腿子面面相覷，又同時望向馮璐璐。
我早就想到，馮璐璐必然不能同意別人搜她書包，但只要大家開始懷疑馮璐璐，我就算贏了。
沒想到，馮璐璐比我想象的還要狡猾，她不但不同意展示她的書包，還誣陷我說，提出這種建議，就是居心叵測。
「米小路，你這種學渣，從來都是唯恐天下不亂，正經事兒不幹，整天就知道暗戳戳地搞事情！你有搞事情的時間，不如多做兩道數學題，省得每次都考個倒數，讓你爸媽也跟着一起丟人！」
不愧是「天才少女」，馮璐璐成功刺激到了我。
看着她那副理所當然的用成績劃分階級的「天才」模樣，我就來氣：「所以，你覺得，只要比你學習好，就可以隨便罵你嘍？」
馮璐璐微微一笑：「這就不是你這種渣渣應該思考的事情了，還有幾個月就要高考了，你先把總成績提高個二十分再說。看你現在的成績，恐怕連個專科都上不了！以後哇，怕是想當個保潔都沒人要！」
淦，是可忍熟不可忍，程野聽到這裏，一下就竄到馮璐璐面前，讓她閉嘴。
我感到胸口有一團燃燒的火焰，再不爆發，我就要爆炸了，於是向馮璐璐宣戰：
「馮璐璐，下次月考，咱倆比試比試怎麼樣？」
馮璐璐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依舊笑嘻嘻地：「笑掉大牙！比就比，你說吧，輸了的怎麼着？」
陶明明和程野比馮璐璐還震驚，他倆一人拉着我一條胳膊，試圖讓我冷靜。
可我冷靜不了，死死盯着馮璐璐的眼睛：「下個月月考，如果我考的比你好，你就在這個食堂門口，轉着圈學五分鐘狗叫。」
馮璐璐對此嗤之以鼻：「沒問題！如果你考不過我，就算差一分，你就在食堂門口學狗叫噢！大家耐心等等，再過一個月，迷糊的狗叫表演就要開始呢！」
馮璐璐轉身要走，被程野拉住：「雞腿賠了再走！」
在圍觀羣衆的眼皮底下，馮璐璐沒好氣地去窗口，重新給我買了一份雞腿。
她把雞腿扔到我盤子裏的時候，我才發現，祁飛宇同學，就坐在距離我們吵架處，不遠的地方。
然而整個過程，他並沒有出手幫助他的仙女馮璐璐，連個聲援都沒有。
他就默默地，看着這一切發生、發展、結束。
我不禁想起，上一世馮璐璐發朋友圈說祁飛宇是她的大英雄，他還在底下留言，說要做她一輩子的英雄。
嘖嘖，這種男人，真是讓人下頭。
啃着雞腿，我在腦海中思索，一個月的時間，怎麼才能讓總成績提高30分，馮璐璐的成績，一貫都在625上下，我只有考到630，纔有把握贏了她。
頭疼啊，但不管怎麼樣，戰書都下了，我必須要全力以赴的試試。
就在這時，我聽見連續的嘆氣聲。
我抬頭，看見陶明明坐我對面低頭喫菜。
她是喫一口嘆一口氣，嘆一口氣，又喫一口，表情比哭還難看，好像剛纔跟馮璐璐打賭的，不是我，而是她。
我剛要安慰她，程野就拉住我的手：「路姐，別怕，就算萬一你考不過她，你也不用學狗叫。真的，你相信我！到時候，誰敢讓你學狗叫，我就把誰揍成狗！」
看他信誓旦旦的樣子，我笑出聲來。
程野，一個上一世被狗追着跑幾條街的男子，能說出這種話，我真的是不得不笑。
當然了，這一世，我肯定不會讓他爲我打架，我的目的是讓他倆跟我一起好好學習，爲這一世的人生打個好點的底子。
我把手從他的手裏抽出來，認真看着他：「做人不能甩賴，我都想好了，這次我拼了！你們倆呢，也不能閒着，你們得監督我學習，跟我一塊學習！」
他倆木訥得看着我，根本不明白我的用心。
我只好說的更加直白：「你們倆不學習，就會影響我學習，影響我學習，我就考不過馮璐璐，我考不過馮璐璐，最後就要學狗叫，是這個道理吧？」
他倆點頭，但好像還是不明白他倆學不學習，跟我學狗叫有什麼關聯。
「我給你們簡單捋捋，省略中間過程，總結起來就是：你倆不學習，我就得學狗叫。你們說對不對？」
程野和陶明明看看對方，同時衝我點頭。
很好，這兩個上一世的傻瓜，這輩子還是這麼好忽悠。
程野點頭之餘，讓我不要壓力太大。
「路姐，不用有壓力，你學得好，那當然好，你學不好，你還有我——我爸。我爸雖然只是個小學生，但他手底下有那麼多大學生，將來我繼承我爸的產業，我當經理，讓你當副經理。多大個事兒啊！」
我很感動，但一聽他提起他爸，我又想起一件更加重要的、十萬火急的事情。
「程野，你今天回家就告訴你爸，讓他千萬不要囤BB機。一定要告訴他啊，一回家就說！」
程野稍稍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我爸要囤BB機？」
「你管我怎麼知道，我讓你回家轉達，你轉達就完事兒了嘛，時間不早了，趕緊喫！」我一邊挑着炒菜裏的肥肉，一邊習慣性把肥肉夾到了程野盤子裏。
陶明明驚奇地望着我，彷彿想問我，這是幹什麼。
程野臉都紅了，扭扭捏捏地看着我，想說什麼又不敢的樣子。
我這才反應過來，我這不是在上一世。
上一世，從我和程野戀愛開始，我就把我不喫的肥肉都給他，後來我倆結婚生女，我女兒也習慣性把肥肉挑出來給他喫。
雖然後來的程野已經習慣了肥肉，但最初的時候，他分明也是不喜歡肥肉的。
我不好意思地想把肥肉夾回來，但程野卻飛快地將肥肉丟進了嘴裏：「我，我，我最愛喫肥肉。」
望着他努力下嚥的模樣，我覺得他真是，太太太可愛了。
我又想摸他頭了，怎麼辦？
好在這時候，剛纔半天沒說話的陶明明突然問我倆：「不是，你倆啥意思，你倆一個經理，一個副經理，合着這世界上就多了個我唄？」
4.
喫完飯，我們回去午休。
說是午休，其實重點班的同學都會用來學習，但我們班作爲吊車尾班，學習那是不可能學習的。
我走進班裏的時候，教室裏跟個菜市場差不多，大家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打鬧，還有的在睡覺。
但是我進了教室之後，立刻有同學起立給我鼓掌。
我都懵了。
我們班外號小喇叭的同學給我豎了一個大拇指：「米小路，你太牛逼了！早上硬剛教務主任，中午大戰惡勢力！簡直是吾輩楷模！」
另一個女同學說：「米小路，你一定要好好努力，把那個馮璐璐打趴下！他們那些重點班的，也不知道驕傲個什麼勁，一個個眼睛都長到頭頂上去，尤其那個馮璐璐，學習也不是最好，天天耀武揚威，整的自己跟個貴妃娘娘似的，好像我們這些學習不好的都低她一頭，該給她下跪請安！」
「就是，米小路，不蒸包子爭口氣，你要是能讓馮璐璐學狗叫，我請你喝一個禮拜汽水！」
大家七嘴八舌，望着眼前這些青春洋溢的臉，我卻溼了眼眶。
上一世，我們班整體高考成績都不理想，我印象中好像一個考上一本的都沒有。
高中畢業之後，我跟大多數人都失去了聯繫，不知道他們在今後的人生中過得如何。
但想一想我跟我老公以及陶明明的境遇，也可以想見他們的未來恐怕也各有各的艱難。
此時此刻，我心中升起一個大膽的想法：既然重生一世，我爲何不去拉更多的人一把。
反正帶領程野和陶明明兩隻羊是放，帶領全班50只羊也是放。
我承認，我有一些天真和理想主義了，可是作爲一個家有學渣考生的媽媽，實在太知道學渣父母的焦心和痛心了！
一想到此時這些青春洋溢的笑臉，在不久的將來，會因爲沒有一個好的起點而喫更多的苦頭——而這一切，都是因爲他們在人生最應該拼搏的年紀沒有全力去拼搏。
當然，我不是說，考上大學就萬事大吉了，我只是說，進一個理想的大學，的確會讓人生多一個選擇。
如果你說，考上大學的未來也不過是進大廠996，那你不妨問問在血汗工廠裏擰螺絲的車間工人，如果人生重來，他們是願意好好學習將來進大廠搬磚，還是願意繼續渾渾噩噩重複這一生？
同是打工人，在大廠搬磚，與在工地搬磚，那也是命運的雲泥之別。
對大多數普通人來說，高考就是一次命運的分水嶺。
尤其是對1999年的我們。
但是如何放好全班這50頭羊，的確是個難題。
但再難，我也要試試。
《人民日報》不是說了嗎？千難萬難只要重視就不難，大路小路只有行動纔有出路！
我決定把我跟馮璐璐的打賭，作爲一個扭轉我們全班未來的契機，把自己作爲一個讓大家努力上進的偶像。
我清清嗓子，告訴大家：「謝謝你們對我這個學渣這麼有信心！不過拜託你們也有點常識行不行，你們就沒想過，我一個一直考200分的學渣憑什麼考得進年級前50？」
大家臉上紛紛露出失望的神色。
「合着你沒把握啊？」
「就是，沒把握你跟她打什麼賭啊！」
我笑眯眯地讓大家安靜：「因爲不蒸包子爭口氣啊。我的確沒把握能考進前50，但是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向大家保證，也請大家監督我，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爲的就是爭口氣。」
「我米小路，因爲學習不好，今天在校門口被教導主任羞辱，說我不配喜歡她兒子。我就不服，同樣都是人，我憑什麼不配？我怎麼就不配了呢？難道學習好就不是地球人了嗎？就要跟我們地球人搞生殖隔離了嗎？」
「所以，我米小路，一定要給咱們地球人爭口氣！我就要證明學習也不是什麼超能力，只要努力，人人都能學習好！」
「如果我努力了，還是不行，那我心甘情願去學狗叫，我認了，我服了，但如果我努力了，證明了我行，那到時候就請大家一起跟我去欣賞來自學習好的世界裏的馮璐璐的狗叫聲吧！」
我慷慨激昂的發言，換來了一陣熱烈的掌聲，我能清晰地看到，他們看我的眼睛裏帶了星星。
哈哈，真是一羣可愛的容易忽悠的大傻子。
我突然，就對未來帶領他們一起飛，有了充足的信心，如果考200分的學渣米小路都能考進年級前50，那麼比米小路強得多的他們爲什麼不行呢？
只要我成功在他們心裏埋下這顆種子，我就一定能收穫一片「不服」。
而不服，就是人類進步的不竭動力呀！
加油吧，米小路！向着月考前50名衝刺！
但我的激情，很快就受到了來自數學老師的精準打擊。
下午第一節課是數學課，數學老師姓王名德清，即使過了20多年，我還是對這位王老師印象深刻。
因爲他太差勁了，我想忘了他都難。
他雖然叫王德清，但既無德，也不清。
在這位王老師眼裏，學生只有兩種：家庭條件好和家庭條件不好的。
對家庭條件好的，家長有能力幫他辦事的，他如春風般溫暖。
對家庭條件不好的，即使你學習好，他也連個眼風都懶得對你掃。
如果你家庭條件不好又學習不好，那簡直就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比如前世以及今生的陶明明和我。
因爲陶明明上課打瞌睡，我還沒來得及叫醒她，就看見講臺上的王德清將手中的粉筆頭穩準狠地砸在陶明明頭上。
陶明明嚇了一跳，差點跳起來。
王德清跟被捅了馬蜂窩一樣：「陶明明，你月考考了多少分啊，你有臉在這裏睡覺？」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150分的滿分，你考了90？怎麼，你覺得你考的挺多唄？」
「也對，跟你同桌的45分比起來，你是挺多了，多一半呢！」
「我就問問你，挺大個姑娘了，知不知道羞恥兩個字怎麼寫啊。本來就長了一個花崗岩的腦袋，還整天睡睡睡，真當自己是豬啊！」
王德清的污言穢語如潮水般湧來，陶明明的臉漲的通紅，幾乎要哭出來了。
我心疼的要死。
陶明明其實原本學習不差。
我們這個班雖然是個吊車尾班，班裏大部分人都是被家長塞了錢送進來的，但也有憑真本事考進來的學生。
陶明明就是其中一個。
跟我不一樣，陶明明並不是一個天生的學渣。
但是她媽媽去世之後，她爸爸給她新娶了一個後媽，後媽又生了一個小弟弟，從此陶明明就成了小弟弟的免費保姆。
陶明明白天在學校上課，晚上卻要幫後媽帶孩子，她每天睡眠不足，成績也一落千丈。
這些情況前世的我此時還並不知道，上一世的我雖然號稱是她最好的朋友，卻只知道拉着她一起追星，以爲她上課打瞌睡是跟我一樣對老師講的內容不感興趣……
直到高考後很久，我撞破了陶明明後媽讓她帶孩子，我才知道原來陶明明上課打瞌睡的祕密。
我當時氣死了，忍不住跟她後媽大吵一架，雖說成功讓陶明明脫離了後媽的魔爪，但也爲時已晚。
前世的陶明明雖說從沒說過，但我知道，成爲學渣是她一生的痛。
現在，陶明明被王德清辱罵是「花崗岩腦袋」「蠢笨如豬」，我知道這些話對她的傷害有多大。
因爲前世，她的後媽也這樣罵過她，說她「不知道隨了誰，笨的像豬，送她上學也是浪費錢。」
就差指名道姓說她考不上大學是因爲隨她親媽一樣笨了。
我不明白，爲什麼有些大人要那麼壞，明知道有些話說出來會毀滅一個孩子，但還是要仗着自己老師和家長的身份，肆無忌憚地對力量分明不對等的孩子釋放惡意。
而大部分時候，這些惡意甚至毫無理由，只是單純地要彰顯自己的絕對力量。
我不能忍。
我舉手，打斷了王德清的話：「老師，我有話說。」
王德清一愣，旋即諷刺地笑了：「呦呵，你有話說？」
然後他用聲震寰宇的聲音說：「你一個考45分的垃圾，有什麼資格說話？」
他怒了，他怒了。
他怒了，我當然就笑了：「老師，您說我是考45分的垃圾，那您這個教出45分垃圾的學生也不怎麼樣嘛。」
「我也不想說別的，就想跟您分享一件奇事。我吧，因爲數學成績太差了，我媽就給我在學校外頭找了一個老師，您猜怎麼着，我在學校上你的課總也聽不懂，可那個老師給我講題，我馬上什麼都能聽懂了呢，我問他爲什麼，結果——」
我故意停頓一下，看着王德清那張越看越醜的臉，大聲說：「他說，這個世界上沒有學不會的學生，只有不會教的老師。」
我們班同學非常配合，在此處鬨堂大笑。
王德清的臉都被氣扭曲了，很快，他轉了轉他的鬥雞眼：「呵，小小年紀也不怕吹牛皮把自己吹死，你說你學會，你就學會了？你怎麼證明？」
「不信，您現在給我出題唄，我要做不出來，就證明我是垃圾，我要做出來了，您就得給我和陶明明道歉！」
王德清輕蔑地一仰頭：「行！你既然那麼想當衆出醜，我當然得滿足你！」
他轉身要在黑板上寫題，卻被我攔住。
我說：「爲了公平起見，避免您出超綱題，您出的題得控制在歷年高考真題的範圍內。」
我這麼說，當然是爲了增加自己的贏率，畢竟我作爲半個高考專家，對歷年真題瞭如指掌，只要在真題範圍內，就沒有我不會的。
王德清不屑地看着我：「放心，我讓你輸的心服口服。」
他在真題裏扒拉了一遍，最終選定了最難的一道題目給我。
望着黑板上的題目，我笑了，王德清還真是狡猾，生怕難不倒我。
他信心滿滿地盯着我，等着看我笑話：「米小路，不是我瞧不起你，但數學是靠智商的，數學考45分，基本等同於先天智力不全，俗稱腦殘……」
我懶得跟他廢話，直接走上黑板，在他的注視下寫下了完整的解題步驟，並給出了最後的正確答案。
整個班級由喧鬧轉爲安靜，我回頭，發現每個人都震驚地看着我。
程野和陶明明看我的眼神已經震驚到堪稱崇拜了。
程野率先歡呼起來：「米小路做出來了，她做到了，哈哈王老師，你趕緊給她道歉！」
王德清的臉色難看極了：「這是巧合，誰知道是不是你背下了答案。」
這個時候，我們班班長卻突然插嘴：「米小路的解體方法跟參考答案的步驟不一樣，她的方法更簡捷，如果不是完全掌握了這個知識點，她絕對想不到這個解題思路。」
班長在我印象裏一直是個有點呆的書呆子，我沒想到她竟然會在這個時刻爲我仗義執言。
我頗有點感動，而程野已經在起鬨：「班長說的對，王老師你老大一個人了，不會輸不起吧！」
王德清滿臉都寫着不可置信：「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這——」
我打斷他：「王老師，其實您給不給我道歉，我無所謂。今天這件事，我只是想給您提個醒。您是做老師的，應該聽過孔夫子那句話，有教無類。」
「老師這個職業是神聖的，所謂教書育人，傳道授業解惑，就算我真是塊朽木，您作爲老師也應該盡力雕琢我，而不是把我扔在一邊再踏上一腳，罵我是垃圾。我是垃圾，丟人的不是我，是您這個老師——」
「學生的垃圾恰恰證明了您的無能，您的垃圾，所以下次再罵人垃圾之前，先反省一下自己吧。」
王德清無地自容，乾脆惱羞成怒，拂袖而去：「反了，反了，你們這個班我教不了了！」
我們班同學就差擊鼓相慶了，顯然大家已經苦王德清很久。
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多少有些超出我的預料，但是我卻不後悔。
我感覺憋了整整一世的憋屈，因爲此事，整個被抒發出來了。
上一世，我學習不好，固然有我自己不好好學的原因，但又何嘗沒有像王德清這樣不負責任的老師的推波助瀾。
這些老師，根本不知道教書育人四個字的分量，卻堂而皇之地站在講臺上，以打壓取笑學生爲樂。
好好的學生，遇到這樣的老師，也廢掉了。
這一世，我首先就要幫我們班的學生把這樣的老師換掉。
就算最後不能成功換人，也得給他一個教訓，讓他知道，學生不好惹，必須約束自己的言行。
我已經做好了被請家長的準備，但出乎意料的是，此事竟然真的以我們班被換了數學老師做爲結局。
不久後，我才知道，原來我們班主任跟王德清在校長面前大吵一場。
班主任認爲王德清辱罵學生枉爲人師，如果學校要處理我，她第一個不同意。
估計校長也怕事情鬧大了對學校影響不好，最後竟然同意了給我們班換一個數學老師。
這是我穿越以後取得的第一個實質性的改變，這讓我對改變未來充滿了信心。
下一個，我要解決的，就是陶明明上課睡覺問題。
5.
轉天就是週末，和爸媽充分溝通後，我讓陶明明給她爸爸打了電話，告訴他，爲了好好學習，她以後放學直接到我家住。
掛了電話，陶明明有點害怕，一直問我，如果她爸爸和後媽跑我家鬧事怎麼辦。
我心裏冷笑，我還怕她不來鬧呢。
他們要是敢來我家鬧事，我就讓他們哭着滾回家。
她只在我家住了一個晚上，後媽和爸爸就跑到我家堵門來了。
後媽戴個眼鏡文質彬彬，可她一張口，原本站在門口微笑的我爸我媽立刻愣住。
「我說米小路的家長，你們不跟監護人打招呼，就把未成年女孩帶到家裏住宿，你們這是犯法你們懂嗎？！我們家明明要是出了什麼事，你們負責麼？」
後媽聲音尖細，一嗓子就嗷嗷出來好幾個愛看熱鬧的鄰居。
陶明明嚇得往我身後鑽，我把她往我媽身後一塞，就衝到她後媽和她爸爸面前，背出我早就準備好的臺詞。
「您就是陶明明的後媽，這位就是陶明明的親生爸爸，對嗎？你們倆還知道陶明明同學是未成年人呀？我看你們的行爲，還以爲你們早就忘記了呢！沒記錯的話，您去年生了寶寶，生下孩子後，晚上您自己睡覺，讓陶明明給孩子衝奶粉，是吧？每天晚上十點到凌晨五點，陶明明都要給弟弟衝兩到三次奶粉，我沒說錯吧？有你們這樣對未成年人的嗎？你們就這麼關係和愛護未成年人？」
估計陶明明後媽和爸爸都沒想過我會暴擊他們，兩人立刻張嘴結舌。
「這位當人後媽的女士，對於繼女，不能視如己出，這不怪你，可是晚上不讓馬上就要高考的高三學生睡覺，這就是虐待未成年人了吧？陶明明已經收集了證據，要去告你們了！」
陶明明爸爸還試圖解釋，也被我一句話懟回去：「這位爸爸，您也配當爹？知道的，陶明明是您親閨女，不知道的，還以爲您給您兒子僱了個不花錢的夜間保姆呢！」
我越說越生氣，後面乾脆不背臺詞，自由發揮：「你們這兩個貨，加起來也得有八十多歲了吧？怎麼就這麼不知道要臉呢？陶明明高三了，誰家孩子高三了還晚上不睡覺給弟弟衝奶粉？你倆沒本事養孩子，就別生啊！有本事生沒本事養，你們單位都知道嗎？這位後媽，我聽說您在少年宮工作，需不需要我拉個橫幅，上你們單位去宣傳宣傳您的光輝事蹟啊？陶明明爸爸，你可真是完美演繹了什麼叫有後媽就有後爹，你這麼對陶明明，不怕陶明明媽媽從地底下鑽出來爬你被窩？！」
兩個成年人被我罵得滿臉通紅，幾乎要落荒而逃。
就在他們轉身的瞬間，我叫住了他們：「先別走！給我回來！」
他倆狼狽的回身，一臉驚恐，好像怕我再說出什麼他們不要臉的真相。
「陶明明住在我家，住宿費免了，伙食費你們當家長的總得給一下！一個月三百，從現在到高考之前，還有不到四個月，就算一千一，掏錢！」
衆目睽睽，陶明明爸爸癟了癟嘴：「我們沒帶錢。明天吧。」
「好，明天不給錢，我就帶着陶明明去你們單位找你們要！」
撂下這句話，我砰的關上了我家大門。
關上門後，迎接我的，是我爸我媽和陶明明六眼懵逼的模樣。
也是，我剛纔超常發揮，簡直中年婦女附體，他們應該也嚇壞了。
我趕緊以我要學習爲由鑽進房間，陶明明也跟着我進了房間。
關上我房間的門，陶明明哭了。
她說我就是她的指路明燈，這輩子她就跟定我了。
望着她流淚的臉，我也哭了，我想起上一世，她也說跟定我，然後跟着我倒了大黴。
她當年明明考了410分，卻跟着考320分的我報了旅遊管理大專，又跟着我做導遊，跟着我開公司，跟着我一起賠錢破產，最後只能去肯德基打工。
打工就打工吧，她還跟我說，我們倆總有東山再起的那一天，「等咱閨女高考完，疫情過去了，我們要把失去的江山奪回來！」
奶奶的！這一世，我一定要做好她的指路明燈！
我幫陶明明擦了眼淚，信誓旦旦跟她說：「跟我就對了，咱先睡覺，睡醒了小路姐帶你發財帶你飛！」
6.
自從決定帶陶明明和程野一起飛，我就開始源源不斷地做知識的搬用工。
我把上一世陪我女兒學習時，從各種高考名師那裏學到的學習方法和經驗，像填鴨子一樣，嚼碎了拌勻了餵給陶明明和程野。
有天晚上，我又對着陶明明慷慨激昂，口乾舌燥講了好幾遍，陶明明愣是沒聽懂，而且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奇怪。
我把我媽給我倆準備的牛奶遞給她，問她爲什麼那樣看我。
陶明明接了牛奶卻沒喝，從頭到腳打量我：「小路，你是不是被仙人摸了頭頂，要不然，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聰明？」
「哈？」一口牛奶噴出來，我被她神奇的腦回路震了。
「……你知道嗎？每次你給我講題，看你講的頭頭是道，我都覺得我不認識你了，我甚至還覺得——我這麼笨，不配跟你做朋友。」陶明明眼圈都紅了。
我一下子就get到了她難受的點。
我的朋友陶明明，她怕失去我。
忍着呼之欲出的眼淚，我把手放在了她的頭上：「你說的對，仙人摸了我的頭頂，所以我變聰明瞭。現在我把手放在你的頭上，四捨五入，等於你也被仙人摸了頭頂，咱倆一樣啦！」
陶明明瞪大眼睛，那眼神天真又幼稚，無邪又令人想笑，實在不像是一個快要18歲的大姑娘的樣子。
正在這時候，我媽推門進來收牛奶杯，一眼看到我倆的奇怪姿勢。
「你們倆不是說在學習嗎？！」
我趕緊把手從陶明明頭上拿下來，心裏唸叨着幸好。
幸好我媽及時趕到，要不然，我肯定要和陶明明抱頭痛哭。
總而言之，雖然經常面臨抱頭痛哭的危險，但輔導陶明明還算順利。
讓我頭疼的，是程野。
每天上課鈴一響，程野屁股下頭就像紮了釘子，跟個野猴子一樣坐立不安。
要麼搗亂，要麼睡覺。
在幾次勸說無效後，我咬着後槽牙要跟他絕交。
他還反問我：「米小路，你現在怎麼這麼膚淺？不好好學習，就不配跟你當朋友的是不是？我真的學習不下去，一上課我渾身難受！」
看他痛苦的模樣，我相信他說的是真的，可是我不能心軟。
一想到，上一世他每天累得跟孫子一樣，還整天被老大爺老大媽問「一個大男人乾點什麼不好，幹護士，是不是找不到別的工作」，我就只能硬下心腸，河東獅吼。
「程野，道理跟你講了很多次，你跟我說句心裏話，你是不是想讓我失敗？想讓我學狗叫？想讓馮璐璐笑話我？你是不是不講義氣?！你是不是不盼我好？！」
程野一下就被我的連環問問住，聲音都小了：「你學你的，我睡我的，我不打擾你學習，行不行？」
我斜着眼睛瞪他：「不行！我看你睡覺，我也想睡覺！」
誰知道這個臭小子立刻精神了，兩眼放光問我：「什麼？你想和我睡覺？」
我簡直被他氣死，但我還是拿出殺手鐧，讓我的眼淚迅速充斥在睫毛上：「你到底學不學？！你不學我也不學！到時候我學狗叫，讓人嘲笑，都是你害的！我一輩子都不原諒你！我再也不理你了！」
上一世，一旦我開始進行這一項表演，程野就會乖乖就範。
呵，程野果然還是上一世那個程野，見我要哭，他趕緊拿出卷子：「我學，我學！我學還不行嗎！」
從此，這兩個小祖宗，終於走上了努力學習的道路。
如此過了二十多天，月考的時間到了。
因爲我媽做飯太好喫了，不到一個月，陶明明漲了七八斤。
她連她自己的褲子都穿不上了，只好穿着我的褲子參加月考。
每一科的考卷發下來，我都迅速掃視一遍。幸運的是，大部分我都會，大部分題型我也都給他倆講過。
到最後一科，我在心裏預測，這次，我怎麼可能考個625。
他倆嘛，怎麼也能每人提高50分吧。
7.
考完最後一門後，陶明明和程野都說自己感覺不錯。
爲了，我們仨跑到食堂的小炒部與陶明明對題。
馮璐璐的狗腿子乙在一旁嗤笑，說學渣還對題，真有意思。
我說狗腿子還會說話，也挺有意思。
狗腿子乙變色，問我做沒做好準備學狗叫。
我嫣然一笑，說我做好準備聽她學狗叫。
此時馮璐璐身邊已經沒有狗腿子甲了，乙榮登第一丫鬟位置。
據說上次甲在陶明明書包裏翻出了補習班的卷子，馮璐璐人設崩塌，但是馮璐璐說那個卷子是甲被我買通了誣陷她，把甲驅逐出了她的隊伍。
後來，甲成了她的頭號黑粉。
隔天，成績出來了，米小路同學，總分629，比上次月考提高429分，年級排名第49，前進501名。
陶明明，總分450，年級排名415，比上次月考提高71分，前進100名。
程野，總分333，年級排名522名，比上次月考提高48分，前進40名。
而馮璐璐，總分625，年級排名51，被我擠出了前五十。
我順着月考成績排名名單看，第一名，居然不是祁飛宇。他是第二名，第一名的叫陳茜茜。
陳茜茜是誰？
我怎麼沒有印象。
上一世我只對祁飛宇有印象，對其他人都沒有印象。
不過管她呢，我現在要先去重點班找馮璐璐，讓她學狗叫啊！
剛到重點班門口，我就看見一個如清風般的女孩從我身邊經過，她跟身邊的的人輕聲細語說：「等會兒啊，我打完水給你講這道題。」
她的形象匹配着她的聲音，讓我瞬間回憶起了她。
她是上一世高考前三四個月，從教學樓頂，直接跳下去的那個女孩。
她和我不是一個班的，但我之所以會對她印象這麼深，是因爲，上一世她跳樓之前，我應該是最後一個跟她講過話的人。
那天中午，陶明明發燒沒來上學，我一個人買了新一期的《當代歌壇》，偷偷捲到校服裏帶到天台獨享。
這一期《當代歌壇》上有謝霆鋒的剪報，我看得入迷，雖然知道天台另一邊站着一個人，但我絲毫沒注意到她在幹什麼。
直到她走到我身邊，輕聲問我，我在幹啥。
我揚着雜誌，告訴她我在看謝霆鋒的剪報，還問她看不看。
她長得清秀，聲音裏透着一股疏離幹，淡淡地說她說不看，默默走了。
當時我還覺得這女孩不可思議，謝霆鋒都不看，跟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可當我翻完整本雜誌，踩着上課鈴聲回到教室，下一秒就聽到了一聲悶響。
我們班主任只是跑到窗戶上看了一眼，就勒令我們坐在自己座位上不準動。
整個下午，我們都沒上課，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直到，警察來處理完所有事情，我們被告知，晚自習取消，都直接回家。
後來，我們才知道，那天有個女生跳下去了。
就在剛剛，我看見那張同樣清秀的臉，聽到那個同樣淡淡的聲音，才認出來，這個女孩，就是當年那個對謝霆鋒都沒興趣的人。
我心裏好難過，如果當年，我能敏銳一點，覺察到對謝霆鋒都沒興趣，就是對人生都沒興趣了，那說不定，我可以救她。
這一世，作爲一個家有高考生的母親，實在接受不了這種事情再次發生。
於是我走向陳茜茜，跟她說：「同學，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想不開，學習壓力不要太大了。」
陳茜茜正在接熱水，她聽完都愣了，被熱水燙了一下，但卻笑起來，眯着眼睛跟我說：「同學，謝謝，不過我學習壓力不大。」
身後的陶明明懟懟我：「米小路你幹啥呢？人陳茜茜這次是年級第一啊，學習壓力大啥啊？」
我鄭重其事：「年級第一才壓力最大啊，年級倒數的，都沒什麼壓力，陳同學，你有什麼心事，以後都可以找我，我一定盡力幫你解決問題。」
見我認真，陳茜茜也收了笑：「同學，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謝謝你的好意，如果我以後有心事，會找你幫忙的。如果你有什麼不會的題，也可以來找我，咱們一起研究。」
哎呀，這一世，看起來她像個正常的小孩，我放下一半心，說我叫米小路，這次考了第49名，以後一定會多請教。
被陳茜茜打岔，我差點忘了我去重點班的目的，我是去找馮璐璐收賬的！
我在陶明明和程野的簇擁下，站在重點班門口。
程野非常有做小弟的自覺，根本不用我開口，已經耀武揚威地衝裏頭大喊：「馮璐璐，裝什麼死呀，都看到你了，趕緊出來，去食堂門口學狗叫，大家都等着看你的精彩表演呢！」
重點班裏大部分人都神色不善地看着我們，而馮璐璐眼看着就要變成一條噴火龍了，但她的屁股卻牢牢粘在椅子上不肯站起來。
一個靠近門口的男生率先出聲：「你們知不知道別人的時間很寶貴，你們自己不學習，別耽誤別人學習行不行？」
這次我方由陶明明出場：「馮璐璐，你聽到沒有，你們班同學都說了，大家都是要高考的人，時間寶貴，你趕緊去把狗叫給學了，別讓大家久等，浪費大家寶貴的學習時間！」
剛纔發言的男生漲紅了臉：「你瞎說什麼，你別曲解我的意思！」
「我曲解你意思？我哪裏曲解你意思了？你不是說讓我們——」
陶明明伸出手指在我們與班裏坐着裝死的馮璐璐頭上各指了一遍，將馮璐璐重點圈進了「我們」的範疇：「不要耽誤你們寶貴的學習時間嗎？現在只要馮璐璐跟我們去食堂門口學狗叫，你們寶貴的學習時間就不會被耽誤了呀，我們等着觀看馮璐璐表演的廣大人民羣衆的寶貴的時間也不會被耽誤了呀！」
「所以現在不是我們，而是馮璐璐在耽誤你們和我們的寶貴時間，你們要是看不下去，就幫我們把她揪出來，如果任她這樣繼續裝死，那我們只能繼續等在這裏——咱們大家誰也別想學習！」
陶明明真的學習能力很強，這纔跟內芯是中年婦女的我待了幾天啊，竟然已經熟練掌握了吵架精髓，什麼陰陽怪氣、借力打力、分而化之、以你之矛攻你之盾使得如臻化境。
對面的男同學被懟的張口結舌，欲哭無淚，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
真是個可憐孩子！
程野乘勝追擊：「唉，對，馮璐璐你趕緊出來，你再不出來，我們全班可就來你們班門口聽你學狗叫啦！」
重點班裏一陣騷動，一個一直埋頭苦學的女生此時抬起頭來，竟然是個老熟人，馮璐璐的跟班甲。
只見她不耐煩地看着馮璐璐：「馮璐璐，你趕緊跟他們去吧，別讓人家在這鬧了。你放了學有錢去輔導班，不怕浪費時間，我們可沒那個好命！」
馮璐璐氣急敗壞：「劉佳佳你說什麼呢。」
劉佳佳不慌不忙地扶了扶眼鏡：「我說錯了嗎？願賭服輸啊，你不想學狗叫，跟人家打什麼賭啊，真當自己是天才少女不會輸呢！照我看，人家米小路纔是天才少女，人家努力了一個月，漲了400多分，成功把你擠出50名，你給她學狗叫，沒什麼丟人的！」
劉佳佳太會說了，真想給她鼓掌，讓她會說就再多說點。
馮璐璐猛地站了起來：「你瞎說什麼！什麼狗屁天才少女，我就不信她那個豬腦子能漲400分，肯定作弊了！」
程野勃然變色，要不是我拉着，他就要鑽到人家班裏親自跟馮璐璐battle了：「你放什麼狗臭屁呢！自己是豬就以爲別人跟你一樣笨，真是夏蟲不可語冰，蟪蛄不知春秋，可憐，可笑，可嘆！」
我撲哧笑出聲，學渣掉起書袋來真是格外好笑又有殺傷力。
馮璐璐臉色甭提有多難看了，但她不愧是未來的炒作女王，心理素質槓槓的：「呵，你要沒作弊，你敢不敢跟我重新再考一次，你要是能再考贏我一次，我就服你，你要是不敢，你就是作弊了。」
程野更怒了：「滾犢子！你說小路姐作弊小路姐就要陪你重考？你誰呀你？你有證據嗎你？沒有證據你就是血口噴人，造謠中傷，輸不起，大王八！」
馮璐璐冷笑：「你說她沒作弊，你有證據嗎？」
「當然。」程野點頭：「我們全班以及監考老師都能證明小路姐的清白！要不要我把全班人和監考老師給你請過來啊！」
馮璐璐梗着脖子耍賴：「哼，那隻能說明你們全班和監考老師監守自盜，一起作弊！我就說嘛，你們豬圈班常年倒數第一，這次竟然倒數第二了，不是集體作弊，怎麼可能集體成績都提高了！」
媽呀，馮璐璐一看就沒好好學過統一戰線，不明白鬥爭的本質是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敵人搞得少少的」，現在她竟然反其道而行之，一句話把我們整個班都得罪了，那可就捅了馬蜂窩。
我們班號稱「豬圈班」，那同學們自然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本來零星幾個跟在我們後頭看熱鬧的呼呼啦啦全不幹了。
有親自下場battle的：「你才作弊，你全家都作弊！」
有扯着嗓子搬救兵的：「趕緊給我回班裏搖人，就說馮璐璐耍賴，污衊咱們全班清白了！」
很快，重點一班門口就被我們班同學給包圍了，那場面那氣勢跟解放大軍渡長江似的。
大家在程野的帶領下，列了兩隊，整整齊齊地喊着口號。
「馮璐璐不道歉，我們不散場！」
「馮璐璐不學狗叫，我們不離學校！」
饒是馮璐璐心理素質再強大，她畢竟也就是個小姑娘，嚇得哇一聲哭了：「你們，你們欺人太甚！」
馮璐璐雖然不是天才少女，但卻是一個實打實的美女。
美女受了委屈，重點班的男生們也紛紛坐不住了。
「這樣欺負一個女生，過分不過分啊你們。」
「如果不是作弊，就重新考一場啊，不敢考還不是作弊！」
諸如此類毫無邏輯的迷惑發言，瀑布般向我砸來，讓我懷疑重點班的人好像腦子也不怎麼好。
但他們的發言卻成功激化了矛盾，一時之間，兩班同學劍拔弩張，一場大戰似乎在所難免。
此時，一直沉默的祁飛宇起身，向我走來：「米小路，今天的事鬧大了，對你們影響不好。不如你讓他們先回去，就算給我一個面子。」
祁飛宇認認真真地看着我，大概以爲他的面子在我這挺值錢呢！
我笑了：「這位同學，你哪位啊？我爲什麼要給你面子？」
祁飛宇一愣，顯然沒料到，我會回絕他。
我也認認真真看着他：「馮璐璐空口白牙污衊我們全班作弊，你也聽到了，今天她不給我們全班道歉，這事完不了！」
「就算今天的事情是馮璐璐不對，但她也只是因爲沒考過你，自尊心受挫，心裏一時接受不了，你就不能理解她一下，得饒人處且饒人嗎？你這樣咄咄逼人，一點都不可愛。」
媽呀，這是什麼顛倒黑白的噁心發言，我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祁飛宇，你擱這給我裝小白兔呢？還道德綁架我，我就問你一句，今天要是我沒考過馮璐璐，你猜她會不會大度的讓我放棄學狗叫？」
「再說了，我可不可愛，是你能評價的嗎？你臉咋這麼大呢？」
就在祁飛宇被我懟的親媽都不認識的時候，校領導、兩個班的班主任終於聽到了風聲，急急趕來。
8
如我所料，這些人除了我們班班主任，一貫以成績論英雄，來了不分青紅皁白就先怪我們班學生鬧事。
尤其是教導主任郭女士，污衊的話那是張口就來：「你們這羣害羣之馬，不想學習都給我滾回家去！」
「一個一個人事不幹，這種屁事就跟聞見了屎的蒼蠅似的，呼啦全都圍上來了。」
「你們自己想當垃圾，將來進工廠擰螺絲，當社會的渣籽，沒人攔着你們。跑這來耽誤別人學習，我不答應！」
「你們家長把你們送進學校，就是讓你們來當攪屎棍的嗎？考那麼點分，還不知羞恥，還有臉到人家重點班門口鬧事，我要是你們家長，我都沒臉見人！」
我們班同學雖然調皮，但也都是好孩子，還沒有跟教導主任叫板的底氣。
我就不一樣了，我重活一次可不是再來聽郭女士這些屁話的。
「郭主任，您做老師的，張口閉口就是垃圾、攪屎棍，這就是您的師風？您的得意門生污衊我們全班作弊，您不分青紅皁白偏聽偏信，上來就指責我們鬧事，這就是您的師德？」
郭女士見了我，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什麼叫污衊你？你一個月成績提高了400多分，你說你沒作弊，誰信啊？依我看，你這樣的攪屎棍，學校就該開除你！」
郭女士不知道，我爲了不聽她的屁話做了完全的準備，我揚了揚口袋裏的隨身聽，從郭女士剛纔講話時我就開始錄音了：「您開除我唄，您開除我，我正好讓教育局的領導們欣賞欣賞您出口成髒的風采！」
郭女士驚呆了，我的操作明顯超出了她的知識範疇，整個人看起來都要昏厥了：「米小路，你小小年紀，心術不正，竟然敢對老師使這種下三濫招數？！」
真是豬八戒爬牆頭——倒打一耙啊。
但勝利讓我心胸寬廣，此刻的我一點都不生氣：「咱倆誰下三濫誰心裏有數，我這不過是合理的保護自己！」
在我手中錄音的威逼下，校領導們也不敢輕舉妄動，一個一個像學了川劇變臉一樣，立馬變得和顏悅色。
校長笑得最是和藹：「大家都冷靜一下。小路同學，郭主任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哪有老師不愛護學生的呢。她也是看見你們高三了還不學習，心急才口不擇言的嘛！你要體諒她的一番苦心。」
我冷笑：「郭主任到底什麼心我根本無所謂，我們現在要討的是一個公道。馮璐璐當衆污衊我們全班同學，還有月考監考老師一起監守自盜，公然作弊，就算我不追究，我們班同學不追究，難道我們班的監考老師也能不追究？！」
爲了公平，月考時各班的老師都是打亂了監考的，給我們監考的恰好是隔壁那個原來是倒數第二、現在是倒數第一班的班主任。
那個老師聞言臉色大變：「校長，這話怎麼說的？我幫他們班作弊，這沒有道理嘛！」
我點頭：「對呀，張老師幫我們班作弊，任何一個智力正常的人都知道這不可能。」
「但馮璐璐，郭主任，甚至在場的許多老師心裏卻認定了我們班集體作弊。」
「他們覺得我米小路一個學渣，突然考進年級前50名不可能，他們覺得我們班，一個常年墊底的「豬圈班」，突然集體熱愛學習，提高了成績不可能。」
「他們爲什麼覺得不可能？因爲在他們心裏，已經提前將學生們分爲了三六九等。學霸是天之驕子，永遠高高在上。學渣就是底層的渣滓，永世不得翻身！」
「馮璐璐這麼想，我覺得情有可原。但在場的各位，你們是老師啊，你們也這麼想，實在讓我難過！」
「你們本應該欣喜於每一個學生的進步，但現在卻因爲學生進步了就先入爲主地懷疑她作弊！只因爲這羣學生曾經是學渣，你們就過早的放棄了他們！」
說到這裏，我不知不覺溼了眼眶，我想起了前世，我作爲學渣以及學渣的父母，遭受了多少來自老師的白眼。
我們從小就被教育，老師是靈魂的園丁，但有多少老師能配得上這個稱呼呢？
「我們是學渣沒錯，但學渣就不能努力了嗎？學渣就不許進步了嗎？」
「我願意跟馮璐璐重新再考一次，不是爲了我自己，是爲了我們班每一個人的榮譽，爲了證明我們不是'豬圈班'，爲了證明：放棄了我們的那些老師，全都錯了！」
話落，我們班班主任竟然帶頭鼓起了掌，而我們班在場的每一個人，看着我的眼睛裏都閃着淚花。
我知道，我做到了，我成功激起了每個人的不服。
未來，我此刻埋下的種子定然會開出榮譽的花朵。
校長騎虎難下，只能重新安排了我跟馮璐璐的考試。
一場在兩個班級的學生共同見證下的，只屬於兩個人的考試。
當場考試，當場核分。
不出所料，我穩贏。
馮璐璐臉色灰敗，落荒而逃。
郭女士的臉色也精彩至極。
我沒有再堅持讓馮璐璐學狗叫，也沒有堅持讓郭女士向我道歉，我的勝利，已經比別的任何東西都打臉。
我們班同學都沸騰了，彷彿我的勝利，也是他們的勝利。
我知道時機到了，忍不住將深藏在心中許久的話一股腦倒了出來。
「今天我贏了，我知道大家很高興，但是我的勝利，並不是大家的勝利。」
看着大家的笑容僵在臉上，我嘆口氣，繼續往下：「因爲生活不是電視劇，不會在高潮停止往前。未來，我不能代替大家高考，我高考的分數，也只能代表我米小路一個人。」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想過，明明《憲法》規定了人人平等，但爲什麼有些老師和重點班的學生卻理所當然地看不起我們這些學渣？因爲這個世界就是很現實，也很殘酷，忽略家庭條件等外在因素，大多數時候，學習好和學習不好在未來就是兩種迥異的人生。那些瞧不起我們的人，就是認定了我們的未來註定暗淡無光，所以他們連個眼神都懶得看向我們。」
「不瞞大家說，我爲什麼要開始好好學習呢，就是因爲我認清了上述的事實。」
「我不知道大家家庭條件怎麼樣，反正我家裏挺一般的，我爸是公交車司機，我媽下崗了，我爸和我媽爲了送我來上這所高中，求爺爺告奶奶省喫儉用。我記憶中我爸一直是個大高個，但是突然有一天我發現我爸腰彎了，因爲他常年開公交車，得了腰椎間盤突出，但是爲了省錢，他甚至不去看醫生，疼的時候，就強忍着。」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太失敗了，我爲我從前荒廢的每一秒都感到羞愧。我現在好好學習，不爲別的，就是想讓我爸重新把腰挺起來。」
「而且，我不甘心別人把我們叫做豬圈班，明明都是媽生父母養的，明明我們在家裏都是父母的心頭肉，掌中寶，我們到底哪裏不如別人了，要被叫做豬圈班？我不甘心，難道你們甘心嗎？」
「我知道學習很難，但是親愛的同學們，請相信我，跟未來我們的人生將要遇上的那些困難比起來，學習真的很容易。」
「我在這裏，跟大家分享的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請大家爲了那些愛我們以及我們愛的人，更爲了未來的自己好好學習。」
「距離高考只有不到100天了，如果大家願意相信我，我會把我的所有學習方法、心得都分享給大家，但也請大家一定努力，不爲別的，只爲未來的自己，不因虛度光陰而羞愧，不因未曾全力以赴而後悔。」
我知道，我這些發言過於中年婦女，但是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實在不吐不快。
我只希望，我的苦口婆心，能夠幫到眼前這些少年以及這些少年的父母。
最後，我將前世我最敬佩的張貴梅校長的高中誓詞分享給了大家。
我生來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於羣峯之巔俯視平庸的溝壑。
我生來就是人傑而非草芥，我站在偉人之肩藐視卑微的懦夫！
慷慨激昂的話，滌盪着每個人的靈魂。
這一刻，我感到我的穿越充滿意義。
9
重考事件之後，我在學校一時名聲大噪。
放學路上，程野得意地跟我說，有十好幾個外班的同學問他，把馮璐璐贏了的天才少女叫什麼名字。
看他一臉驕傲，我突然想起來，還不知道他爸爸囤BB機的事，處理的怎麼樣了。
於是我問他：「跟你爸爸說了嗎？沒囤吧，BB機。」
程野頓時支支吾吾說：「你猜。」
淦！就知道不能指望他！
果然，程野告訴我，他爸爸說：「你一個考試都考不明白的小屁孩，懂個屁！」
也是，上一世程野是小富二代，他爸爸則是白手起家的富一代，怎麼可能聽他的。
這事兒還得我親自出馬。
綜合考慮，我決定針對富一代們的共性，去擊破程爸爸的心理防線。
排除運氣成分，富一代們能從普通人躍升爲富人，其中一個最大的特點，或者說優點，就是具有判斷力，只要我把各方面的證據拍在程爸爸面前，他肯定會好好考慮。
轉遍我們市的圖書館，又諮詢了圖書館的管理員後，我終於找到了當年和前一年的歐美科技雜誌。
果然，那些雜誌上，有至少十篇文章，都在報道和討論手機的普及。
當我拿到高價複印來的文章的時候，週末兩天已經過去了。
一方面，我深深爲「耽誤」了搶救程爸家業的時間而着急，另一方面，我也爲「耽誤」了學習時間而着急。
當我急匆匆跑出圖書館的時候，不知怎麼就腳下拌蒜，摔了個跟頭。
就在此時，一隻修長的手，伸向了我。
顧不上抬頭，我握住這雙手迅速站了起來，可等我站起來，才發現這隻手的主人，居然是祁飛宇。
祁飛宇衝我微笑：「米小路，好巧啊，沒想到你也在——」
我時間寶貴，沒時間跟他廢話，於是撂下一句「謝謝，再見」，就衝下樓梯。
可能是太着急，剛衝下樓梯，我就又華麗麗地崴了一下腳，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祁飛宇見狀，飛奔到我身邊，二話不說就將我背到了背上。
「你受傷了，我送你去醫院！」
淦？！祁飛宇這是上演什麼霸道總裁戲碼？
我在他後背上又敲又打，甚至擰了他的耳朵，「混蛋！放我下來！」
不過三秒，他就扛不住我的戰鬥力，主動把我放了下來。
「米小路，你——你不用害羞！」
他迷茫地看着我，嘴裏說着一些令人尷尬的臺詞。
可我沒時間跟他掰扯，於是忍痛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程野家。
真是奇怪，祁飛宇居然跟我示好？他是不是腦子搭錯了筋？
我趕到程家的時候，程野正在和他爸他媽一起喫飯。
他爸媽見我來了還熱情地招呼我，問我喫沒喫飯。
我拒絕喫飯，直接把外國雜誌上的文章複印件往桌上一拍。
「程叔叔，絕對不能囤BB機！去年的歐美雜誌上說，在美國、歐洲，手機已經全線降價，不再是有錢人才能買得起的奢侈品，而且去年年底很多手機品牌就出了日文版，相信中文版手機，馬上就要出現了！」
「現在再囤BB機，屬於自殺行爲，咱們國家現在經濟發展很快，與軌跡接軌速度很快，您一定要好好想清楚！」
聽到這些話，程媽媽和程野都懵了，而程爸爸，則第一個放下了筷子。
他讓我，把那些英文文章，都一句一句翻譯給他聽。
配合着文曲星（一種中英文電子詞典），我逐字逐句地將其中兩篇文章，翻譯給了程爸爸聽。
整個過程，程家所有人都一言不發。
程爸爸的眉頭一直皺着，就連程野給他遞過去的茶水都沒喝。
當我又拿起第三篇文章的時候，程爸爸開了口。
「好孩子，謝謝你的好意，我爲我兒子能跟你這樣優秀的同學當好朋友而高興。我會好好考慮你的建議。餓了吧？快喫飯吧！」
聽到他這句話，鬆了一口氣。雖然我並不知道此刻他的倉庫裏，到底有多少BB機，但我知道，勸住他，就已經成功了一半。
喫飯的時候，我才發現腳踝腫了，程媽媽知道後專門給我塗了紅花油，並叮囑程野打車送我回家。
在車上，程野一路沉默，跟平日判若兩人。
就在把我送到家門口，我準備跟他揮手做別的時候，程野突然跟我說：「米小路，你真的是天才吧？」
我直愣愣回頭，才發現他的眼睛裏，充滿着迷茫和沮喪。
這個表情，我在前一世從來沒有見過，和前些天，陶明明說我被「仙人摸頭」時候的眼神差不多。
嗨，這個臭小子！這是害怕了，覺得和我距離遠拉遠了，心裏有點不得勁兒了。
但這是好事，總比他整天覺得不學習，直接就能繼承家業讓我當副經理強！
可看着一臉心焦的少年，我還是心軟了。
「是啊！我是天才！以後，你真的得好好學習，我才和你一起玩！比如，你考到前400名，我就可以單獨和你喫午飯！考到前300名，我可以和你去海邊溜達一小時！！考到前200，我可以陪你玩一下午遊戲機！」
我衝程野眨眨眼，笑嘻嘻的。
用戀愛腦的方式對待戀愛腦，我可真是個大聰明！
誰知道程野一下就惱了，他兩隻眼睛瞪得老大：「米小路，你是不是以爲我喜歡你？你跟我提這些條件，真是太可笑了！告訴你，我纔不會受你擺佈！拜拜」
說完，程野就留給我一個倔強的背影，蹬蹬蹬蹬跑了。
不過，這位骨氣滿滿的少年，自那天以後，就開始拼命學習了。
但是他從來不問我習題，只問陶明明。
但有些題，陶明明也不會，他倆只能一起來問我。
每到這個時候，程野都會梗着脖子說：「我可不是爲了和你一起喝奶茶，我學習是爲了我自己！」
行吧，不管他爲了誰，只要他開始認真學習了，我心裏就踏實了。
可是生活，總是摁下葫蘆起了瓢。
就在我解決了這麼多麻煩事，準備全力學習的時候，我竟然掉進了緋聞旋渦。
有天晚自習之前，我正在盤算晚上回家一定要洗頭，就被陶明明薅了起來。
「小路，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陶明明喘着粗氣，「程野和祁飛宇，馬上就要打起來了！」
哈？他倆？
我簡直是要被程野氣死，剛老實了兩天，成績剛有起色，怎麼還打起架了？
「在哪？」我立刻起身，準備去救程野的場子。
他沒有打過架，而且還怕血。
上一世，我生閨女坐月子，要喫鴿子補身體，他殺了一隻鴿子之後抑鬱了兩個禮拜。
「就在籃球館！」
來不及聽陶明明再說什麼，我迅速衝出教室。
等我到了籃球館，才發現，好事的同學已經將場館圍了個水泄不通。
費勁喫奶的勁兒，我擠了進去，準備一步跨到程野身前。
可還不等我到位，就聽見程野質問祁飛宇：「你憑什麼跟米小路約會？」
這是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程野。
啥？我和祁飛宇約會？我怎麼不知道？
迷惑令我腿腳不靈，我站在原地，努力回憶。
這時候，我聽到邊上有人竊竊私語。
「程野憑什麼質問人家祁飛宇。本來就是米小路主動給祁飛宇寫情書，祁飛宇被打動了纔跟她一起去圖書館學習的。」
「就是就是，聽說祁飛宇和米小路從圖書館出來，就直接背上了，米小路還故意把頭埋在祁飛宇的脖子上，兩個人別提有多膩歪了——」
我淦！
老子那天明明是用盡全力，勒了祁飛宇的脖子，怎麼會被傳說成我把腦袋埋在他脖子那裏？
天啊！謠言殺人不償命！
偏偏這兩個說閒話的，距離程野也很近，他們的對話，被程野聽了個清清楚楚。
祁飛宇原本一直沉默，不知道是不是聽了這倆人對話，突然開了口。
他挑釁一樣看着程野：「請問，你是以什麼立場，來質問我呢？我和米小路是否在約會，需要跟你解釋嗎？」
程野被氣得臉通紅，彷彿下一秒就要爆炸。
祁飛宇很擅長火上澆油：「怎麼，你還想打我？來啊？據我所知，你已經超過十八歲了，一旦你動了手，就得去拘留所，留下案底，看你還怎麼高考！咳，我給忘了，你高不高考，都一樣！」
我知道，祁飛宇是故意在激程野。
而我家天真的程野，馬上就快忍不住了。
那時那刻，我非常想衝上去告訴所有人，程野是我未來老公，我上輩子喜歡他，這輩子還喜歡他，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要喜歡他！
不管哪輩子，我絕對絕對不會喜歡祁飛宇這個豬頭。
但是我不能，如果我那麼做了，程野這次高考，恐怕要完蛋。我們班同學的高考，恐怕也要受影響。
怎麼辦，怎麼辦？！我急得直跺腳。
就在程野的拳頭即將揮向祁飛宇的時候，我靈機一動，大喊一聲：「老師來了！快跑！」
不肖十秒鐘，整個籃球館裏，只剩下我一個人。連陶明明都跑了。
唉。我長長出了一口氣，接下來，還是麻煩，我需要面對的，是誤會我和祁飛宇真的有點什麼的程野。
回到班裏，我故意不看程野，因爲我還沒有想出，應該用什麼樣的方法，快速有效的解決祁飛宇這朵爛桃花。
這時候，我收到程野遞過來的一張紙條，是程野歪歪扭扭的筆跡。
「米小路：你是不是隻喜歡學霸？只喜歡考清華的男人？」
我哭笑不得，這個傻瓜，竟然會這麼想我，看來祈飛宇把他打擊的不輕。
我想告訴他，不管他考不考得上清華，甚至不管他考不考的上大學，我都喜歡他。
我逼他努力，只是不想將來的他自己後悔。
我還沒想好怎麼回答他，他的另一張紙條又追過來了：米小路，你等着，我肯定能跟你一起上清華。
我回頭，發現程野眼睛猩紅一片，委委屈屈的模樣，跟個受氣包小媳婦似的。
這是把我當成見異思遷的大渣男了呀！
我的心頓時又酸又軟，看來，我還是要給他喫顆定心丸。
快下課的時候，我終於想出了辦法。
下課後，我回頭叫程野，他正趴在桌上，顯然，一節課都沒聽。
他抬起頭，我才發現，他的眼眶是紅的。
「一會兒我要去找祁飛宇，你可以和我一起去。但是你不能出現，你只能躲在暗處。」我說。
程野立刻暴躁：「我不去！你也別去！」
我不說話，站起來就走。
程野追上來，我立刻站住回頭：「你去了要躲在暗處，不然不準去。」
說完我抬腳就走，身後靜了幾秒，很快程野就跟上來了。
在程野再三保證，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不能衝出來破壞我和祁飛宇的對話後，我把祁飛宇叫到教學樓背陰面。
祁飛宇誤會我單獨找他的意思，上來就跟我說，他挺欣賞我的。
「沒想到你會主動找我，上次你還是挺害羞的。既然你找我了，那我就明白你的心意了，我是男生我先說——米小路，我喜歡你。」
我冷笑：「你喜歡我什麼？」
祁飛宇顯然沒想到，我會問這個問題。
他稍稍愣了一下，很快說：「喜歡你聰明，喜歡你想做什麼就能做到。說真的，我從來沒見過任何一個人，能在一個月的時間裏，把成績提高400多分。」
「這樣的你，就像黑夜裏發光的夜明珠，讓我很欣喜，也很心動！我覺得咱倆很般配。所以，米小路，跟我一起考清華吧？」
他衝我伸出手，彷彿，他伸出手，我就會響應一樣。
我當然沒有伸出手，而他因爲我沒有響應，頗有些惱怒。
「你不會是喜歡那個程野吧？他學習那麼差，跟咱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選他，沒前途的！」
黑暗中，我看到躲在陰影裏的程野動了動。
我清清嗓子：「我明白了，祁飛宇，你喜歡聰明的女孩，所以你過去喜歡天才少女馮璐璐，現在喜歡我這個新任天才少女，是吧？」
祁飛宇不說話，默認了。
我笑了：「看來是被我說中了！你這個價值觀很可怕呀！現在咱們還是學生，所以誰學習好你就喜歡誰，將來咱們都成爲大人，不靠成績來分等級了，你豈不是要像那些庸俗的人一樣，誰有錢就喜歡誰啊？」
祁飛宇一時語塞，張口結舌。
「跟你講哦，你要是想喫軟飯，光靠學習好可不行，你還要好好鍛鍊一下身體，最好去韓國整整容，弄得清爽一點，不然，那些有錢人家的富婆們——」
聽到這裏，祁飛宇用手指指着我的臉，惱羞成怒：「米小路，我說喜歡你，是給你面子！你以爲你成績提升了一點，就可以隨意評判我？告訴你，在我的絕對實力面前，你還不配！」
我哈哈大笑：「哎呀，你這個價值觀，跟馮璐璐的不能說是毫不相干，只能說是一模一樣哇！這一時之間，我簡直不知道是該爲你們的相似性，感到慶幸還是悲哀了。」
祁飛宇被氣到說出不話，半天扔下一句：「告訴你，清華，有我沒你！」就走了。
切，清華北大是你家開的？
等祁飛宇走遠了，我才把程野叫出來，我問他：「現在，你可以安心複習了嗎？」
月光下的程野笑出一口大白牙，重重點頭：「必須的。」
還真是個大傻子！
我轉身離開，但走出一段距離，發現程野並沒有跟上。
我回頭，看見他正站在原地畫圈。
我無語，問他：「又怎麼了？」
他扭扭捏捏地抬起頭來：「所以，米小路，你不喜歡祈飛宇，你喜歡我吧？」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渴望地看着我，像將整個銀河系的星子都斂入其中。
我哈哈一笑：「等高考後再告訴你。」
想早戀？
沒門！
10
好不容易安撫了程野，我們班同學也都在我的帶領下開始好好學習了。
我將在前世各培訓機構學到的各種高效學習方法統統安利了一遍。
我甚至試圖努力回憶99年高考真題試卷，恨不得直接將真題答案告訴每一位同學。
但事實證明，精通高考試卷的題型與能背過整張試卷是兩回事。
任憑我如何搜腸刮肚，我也回憶不出來1999年的高考到底考了什麼。
如此，我只好將這麼喪心病狂的方法拋在腦後，改爲踏踏實實帶領大家分析題型，歸納總結。
而我們班主任則完全放心將整個班級交給了我，甚至自己也追在我後頭學習。
她是這麼說的：「這屆學生交給你我放心，下屆就得靠我自己了，不學習不行啊。」
好吧，看來，我能惠及好幾代學生，說不定成爲我們高中開宗立派的大功臣！
真是一次美好的穿越之旅啊！
就在一切穩中向好，我覺得自己終於可以鬆口氣的時候，沒想到我又被另一個少女纏上了。
跟祁飛宇單聊聊崩了之後的某個晚上，一出校門，我就察覺有人遠遠跟在我們三人行後頭，我們走快，她就走快，我們走慢，她就走慢。
我故意找了個拐角躲起來，等她跟上來，又跑出來截住了她。
跟着我們的，居然是陳茜茜。
我和陶明明、程野面面相覷，都不知道她到底要幹嘛。
而陳茜茜本人，則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滿腦門都寫着：我有話說，趕緊問我。
我無語，只好讓陶明明和程野去前頭的刨冰店等我。
我實在是很喜歡陳茜茜這個軟萌的姑娘，而且日子也距離前世陳茜茜跳樓的時間越來越近了，我怕她是因爲遇到什麼檻纔來找我的。
我儘可能和言語色地問她：「怎麼了？找我有事嗎？」
沒想到這姑娘立刻哇一聲哭了出來：「希望你不要覺得我冒昧，我就是，我就是想知道，你爲什麼不喜歡祁飛宇？」
祁飛宇？
關祁飛宇什麼事？
我望着眼前眼淚汪汪的陳茜茜，腦子飛速旋轉，前世今生的各種信息飛速掠過。
前世陳茜茜跳樓了，大家都說她是因爲學習壓力大。
今生，她是年級第一的有力競爭者，但卻表示自己學習壓力不大。
但是現在她哭了，因爲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的祁飛宇。
難不成，上一世，陳茜茜跳樓也不是因爲學習壓力大，而是因爲祁飛宇？！
我被這個假設嚇壞了，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而少女陳茜茜還在苦惱地望着我：「我真的好羨慕你，可以那麼輕易地說出喜歡，又那麼輕易的放棄喜歡！我爲什麼做不到？我既不敢說出來，又做不到放棄，像一個可憐的膽小鬼。」
「以前，祁飛宇總跟我在一起學習，還老說我雖然其他方面都一般，但是勝在聰明，他誇我聰明的時候，我覺得他的眼睛裏都是我，我就想如果更聰明一點他就應該能喜歡我了，於是我就非常努力的學習！」
「但是現在，因爲你纔是真正的天才少女，祁飛宇已經完全不看我了。」
......
果然，陳茜茜是因爲祁飛宇才跳樓的！
我心中有一萬句MMP，爭相奔騰而出。
祁飛宇，特麼的何德何能！
此時此刻，我只想化身爾康，搖醒眼前這個沉浸在失戀悲傷中的少女。
祁飛宇，他不值得啊！
我好不容易纔剋制住自己的粗話，組織好文明的語言。
「我，雖然不知道你爲什麼喜歡祁飛宇，但是我真的覺得祁飛宇他配不上你。」
陳茜茜翕動着鼻翼，不解地看着我：「祁飛宇那麼好，我那麼普通，他怎麼會配不上我呢？」
我梗住，差點蹦起來。
「你哪裏普通了？」
「你都考年級第一了，你還普通？」
「你莫不是被祁飛宇給PUA傻了，你相信我，你一點不普通！」
陳茜茜更疑惑了：「PUA？」
「PUA就是......哎呀算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我扶住陳茜茜的肩膀，真誠的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重點是，祁飛宇他不值得。重點是，你那麼好，值得最好的人。」
「聽我說，最好的人不是那個讓你哭的人，不是那個讓你傷心的人，而是不管何種境遇都努力讓你開心的人。」
不知怎麼，此時我腦海中浮起了程野的臉。
前世今生，不管什麼境遇，他都在努力讓我開心。
我不知不覺中浮起一個甜蜜的笑容，但想想這個場合，我的甜蜜不合適，於是又嚴肅起來：「茜茜，雖然咱倆不熟，但是以下都是我的肺腑之言，你一定要記得聽。」
「人生很長，你那麼優秀，你的未來一定無限精彩。以後，走出這個校園，你可能上清華也可能上北大，你還有可能出國，去哈佛、去麻省理工，去更廣闊的世界，你會發現世界之大，超出你的想象，你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男人，擁有無數的可能性，你終將會在其中遇見那個你一生所愛，到那時候你會發現，眼下的失戀什麼都不是。」
我真是苦口婆心，就差直接告訴他後世那句名言「有福之家，不入無福之門」了。
「所以，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啊。」
陳茜茜怔忡地看了我很久，最終如釋重負的笑了。
少女輕輕抱了我一下：「謝謝你！」
然後飛快地跑走了。
雖然我看見她的眼角還掛着淚痕，但是她像小鹿一樣輕盈的背影卻告訴我，她是真的放下了。
一切都向着最好的方向發展着，臨近高考前的最後一次月考，我竟然以698分的成績榮登第一名。
陳茜茜以兩分之差緊隨其後。
至於學霸祁飛宇只能追在我們屁股後頭當第三了，這簡直把郭女士氣個半死。
據小道消息，她把祁飛宇關在廁所裏罰跪了兩個小時。
真是太，太，太變態了！
不過我才懶得理祁飛宇的死活，因爲更讓人高興的是不管是三人行，還是我們班同學的成績全都突飛猛進，我們班總體成績甚至一下躍升爲年級第二。
我們班主任整天笑的見牙不見眼，據說王德清被氣的捶胸搗足，哭他那本有可能拿到的一大獎金。
這怎麼說呢，只能說，他命不好吧！
而我爸我媽當然也高興瘋了，前世四十年，我在他倆臉上看見的笑容都沒這一個學期多。
轉眼，高考在即。
沉寂多時的馮璐璐突然來找我，說有話要跟我說。
原本我不想搭理她，但看她委委屈屈的模樣，我又不可避免地心軟了。
考慮到她畢竟還是個孩子，而且她現在也接受了應有的教訓，我還是跟她出去了。
馮璐璐將我帶上了天台，就是上一世陳茜茜跳樓的那個地方。
可能是中年婦女的本能吧，正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所以我並沒有跟馮璐璐往天台邊緣走，而是在離她遠遠的地方站住。
「有什麼話就在這說吧。」
馮璐璐回頭看了我一眼，笑了：「你不會怕我把你推下去吧。」
我點頭：「的確怕。」
馮璐璐一愣：「在你心裏，我那麼壞呢。」
「我其實就是想跟你道個歉，從前的我太狹隘了，被祁飛宇矇蔽了雙眼，處處針對你。不管你信不信，其實那天在食堂找你的茬，是因爲祁飛宇跟我說，他覺得討厭，被你一個考200分的學渣喜歡。」
「但現在，你變成第一名，我被你比的渣都不剩，成爲全校的笑話之後，我的喜歡對祁飛宇來說成了新的恥辱。你知道嗎，他跟我說，讓我離他遠一點。」
......
這特麼還真是祁飛宇能夠幹出來的事。
此時再看馮璐璐，我覺得她好像也沒那麼討厭了。
她也不過是一個爲情所困的可憐的少女。
我還沒想好怎麼安慰她，就見馮璐璐露出一個苦笑：「當咱倆易境而處，我才發現，當時的我錯的有多離譜。所以，我是認認真真跟你道歉的，希望你能原諒我。」
馮璐璐說着說着竟然給我鞠了一躬。
這讓我心裏五味雜陳，不好再離她那麼遠受她這一躬，不自覺地便想上前將她扶起來。
哪知道變故陡生。
馮璐璐突然對我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然後一股大力將我推向天台的邊緣：「去死吧你！」
MMP！
果然心軟害死人。
好在我心裏也不是完全失去警覺，並沒有被馮璐璐一擊得手，我們兩個扭打在一處。
馮璐璐像是瘋了一樣，力大無窮，我感到自己距離天台邊緣越來越近。
我覺得這一切都匪夷所思，讓她趕緊停手，否則我死了，她也完了。
沒想到馮璐璐一臉癲狂地告訴我：「你死了，大家只會說是你因爲學習壓力大，自己跳下去的，你就放心去死吧！」
電光火石之間，我突然想起前世陳茜茜跳樓的真相。
難不成陳茜茜也是被這個瘋女人推下去的？！
驚駭之間，我突然看見一個人影衝馮璐璐衝去，並死死地抱住馮璐璐的腰。
來人一邊試圖控制馮璐璐，一邊衝我大喊：「你快跑呀！」
竟然是——陳茜茜。
馮璐璐也發現了陳茜茜，她更瘋了：「陳茜茜，你這個賤人，你也來了，剛好，你們兩個一起去死吧。」
陳茜茜人小力小，馮璐璐很快掙扎出了她的束縛，轉身就要將陳茜茜往天台邊緣拉。
我當然不會讓她得逞，使出中年婦女打架神技，一把薅住馮璐璐的頭髮，用胳膊肘猛擊她的胸部，馮璐璐喫痛，終於放開了陳茜茜。
不過此時的馮璐璐已經完全瘋魔了，她回過身又來拉我，顯然她是抱定了主意，今天怎麼都要弄死一個了。
「先是陳茜茜，又是你，一個一個的將祁飛宇從我身邊勾走！」
「你們都是狐狸精，你們死了，祁飛宇就是我的了！」
瘋魔了的馮璐璐我完全不是對手，而此時的陳茜茜也完全嚇傻了，就在我逐漸要脫力的時候，馮璐璐突然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然後，我就看見程野拿着一塊板磚站在馮璐璐後面，臉上寫滿了迷茫。
再然後，他拋下板磚，像我撲過來，嚎啕大哭：「米小路，你要死嗎？你沒事跟別人上什麼天台，你知不知道剛纔，我都快嚇死了！」
我抱住程野，感覺到他渾身顫抖，然後我也哭了：「你吼什麼吼！剛纔，我也快被嚇死了！」
要是，我就這麼死了，我爸我媽程野陶明明，他們可咋整啊！
我們兩個就這樣抱頭痛哭，直到一旁的陳茜茜戰戰兢兢地打斷我們：「咱們，咱們是不是該報警啊！」
11.後記
馮璐璐被警察帶走了，因爲她已經超過了18歲，面臨她的將是以殺人未遂爲罪名的起訴。
跟前世不一樣，這一回她終究要爲她的行爲，付出代價。
馮璐璐家庭條件很好，她爸爸是本市有名的企業家。
事發之後，她爸爸登門拜訪，提出要賠我們家一大筆錢，希望能夠私了。
我們家當然不同意，我媽當場將她爸罵了一個狗血噴頭。
她爸佝僂着腰從我家出去。
我並不覺得他可憐，養不教父之過，馮璐璐歪成現在這個樣，他也難辭其咎。
據說祁飛宇聽到這些事，頭都沒抬，繼續學習。
好像一切都與他無關一樣。
大家都在罵他，他卻無動於衷。
但因爲此事影響實在太過惡劣，沒多久，教導主任郭女士便因此病退了。
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是因爲愧疚而病，還是因爲無法面對韜韜民意而病了。
高考終於結束。
走出考場那天，程野立刻跑到我跟前，問我那天的答案。
「你是不是喜歡我，是不是喜歡我？」
我點頭，說：「當然是你。」
衆目睽睽之下，他先是像贏了球一樣脫了上衣，然後乾脆把我抱了起來，轉了好幾個圈。
我們兩個尖叫、跳躍、哈哈大笑。
而等在考場外的我爸我媽他爸他媽則默默捂住了臉，拒絕承認我們倆是他們的孩子。
當然，當然，故事的最後，我上了清華。
陶明明考上了一個北京的一本，程野考上了一個北京的二本，我們三個還是永遠混在一起。
我們班除了程野之外，其餘49個人都上了一本，成爲我們學校有史以來的傳奇。
番外1
爲了「他自己」，程野開始沒命的學習，終於在倒數第二次模擬考試的時候，考到了年級第389名。
我當然是履行承諾，邀請程野週末跟我一起去肯德基喫飯。
程野嘴上說着不去，可是等我到肯德基的時候，他已經買好了兩份辣堡套餐，見了我眉開眼笑。
我坐下後不到一分鐘，陶明明就從門外走進來。
看見陶明明，我和程野都傻了。
我只是說中午我要和程野喫飯，並沒有告訴陶明明在哪裏喫。
陶明明呢，則因爲我中午不在家喫飯，不想麻煩我媽做飯，就跑到了肯德基。
程野瞪着我和陶明明，任憑我們怎麼發誓，他都不相信我們真的沒有約好。
於是，陶明明說自己去買套餐，要自己單獨坐一桌，不和我們喫。
結果，等陶明明買完了餐回來，肯德基已經坐滿了小孩，只有我和程野的座位上，還有個空座。
so，我們仨，還是坐在了一起喫飯。
番外2
最後一次摸底考試，程野考了485分，成功考進了前300名。
按照約定，我們要一起去海邊遛彎一小時。
不過，我怎麼可能在距離高考沒多久的日子裏，真的遛彎呢？
那天見到程野的時候，我把一隻耳機遞給他。
他很開心，說終於可以放鬆一下欣賞一下海景了。
然後，他就聽到了耳機裏的英文聽力。
是的，那天，我們在海邊，整整聽了一個小時的高考英語聽力模擬。
我幫他梳理了幾個容易錯的知識點，後來在高考中，居然真的考了其中一個。
番外3
程野考進年級前200名，就是高考那次。
他總成績542，名列我們年級第161名。
憑藉這個成績，他報考了北京的一所二本醫學院。
臨牀五年，他終於成了程醫生。
而且他學的是骨科，我媽的膝蓋，這一世雖然小心使用，卻還是在65歲的時候壞了。
當然了，手術是我媽最喜歡的程醫生給做的。
番外4
雖然我高考考了695，程野考了542，可這一世我們的女兒，依然不喜歡學習。
因爲怕孩子不愛念書，所以我們一直鼓勵女兒，讓她對所有有點興趣的東西，都大膽嘗試。
很幸運的是，在我女兒10歲那一年，她認識了擊劍。
現在，她18歲，已經是一個被稱爲「天才少女」的擊劍選手了。
哦對了，她爺爺，也就是程爸爸，當年費盡力氣處理掉了所有BB機，保全了財產，但在此後，他也與發財再無任何關係了。
現在，程爸爸是一個整天在公園看人下棋的老頭。
而我，按照無數穿越前輩的經驗，先是在2002年世界盃買巴西得冠軍積累原始資本，再靠着炒比特幣提前實現了財務自由。
然後，我用我的錢成立了一個基金會，專門幫助那些家庭條件不好，只能通過高考改變命運的孩子。
那首來自於張桂梅校長的宣誓詞「我生來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於羣峯之巔俯視平庸的溝壑。我生來就是人傑而非草芥，我站在偉人之肩藐視卑微的懦夫！」激勵着每一個不甘於平庸命運的學子一往無前。
這或許不是最好的時代，但於我這是最好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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