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吹進衣袖,橘瑟縮著身子,雙手抱胸,想要抵擋一些寒意。未遮掩住膝蓋的格子狀淺藍色百褶裙,似乎讓情況變得更加惡劣。一想到剛才和自己吵架的男友,竟然出口那樣的話。「明明平常不是這樣的人...」忍不住發抖的雙腳,好勝心強的橘強忍著淚意,在冷風中前行。
聖誕夜,店內布置著盛大的聖誕樹,上面裝飾著繽紛的裝飾和暖色調的燈泡。途中一家小朋友的美語補習班,可以看到眾小朋友們,穿著紅澄澄的聖誕服裝,正唱著溫馨歡快的聖誕歌曲。「叮叮噹~叮叮噹~鈴聲多響亮~」繼續往前走,車子很多,也許有不少辛苦的父親,正要趕回去和家人吃大餐。
橘越走越想哭,剛才用力吵架完,力氣本就不多的她,不免感到疲憊。「好想坐下來休息...」可是這條走過多年的路,她清楚知道,是沒有咖啡館的。又不想隨便進餐廳點菜,一想到大家都是此刻在聚餐,她就沒心情走進去。「還是快點回宿舍吧。」她抵著風努力想著。
「有空歡迎進來坐坐喔~」有位男生發給了她一張傳單。她無意識地接過,沒心情去看。但就在一瞥間,發現是附近新開的咖啡館。她呆愣愣地望著傳單,覺得無論今天發生什麼壞事,老天還是對她有愛的。「這樣走,再這樣走。」需要繞一點路,但應該比回宿舍快,而且她特別想要一個人靜靜地喝咖啡。不管遇到什麼大事,如果一杯咖啡解決不了,那就兩杯。
店面看起來頗新,畢竟是新開的。擦得明亮的玻璃窗,從外面望進去,沒什麼人。推開門,門上的鈴鐺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裡面的擺設沒有什麼特別的,簡潔,但是很溫暖,她想。不爭氣的眼淚似乎又要流下來。櫃台有一位蓄著濃而黑鬍子的大叔,正聚精會神地擦著桌面。他有點微胖的肚子,即使有不矮的桌面,也感受得出來。
橘來到櫃檯面前,似乎,中年大叔沒有注意到她。她輕輕揮了揮手,大叔似乎驚訝於有人上門,一道溫暖的笑容傳遞過來,「要喝什麼?」她身上沒多少錢,點了杯最便宜的黑咖啡系列。「越苦越好。」她說。大叔點頭,轉身準備起來。她走到一個比自己身體還大的柔軟沙發,外型更像顆柔軟的球。
她還沒見過這種椅子,問大叔能不能坐,因為看起來不是椅子,更像裝飾品。大叔沒有回答,只是點點頭。她舒適的陷進去那顆柔軟的球狀物,正好望著門外的車水馬龍。路上行人匆匆,冷風,大概也持續颼颼的颳。她喜歡這樣的場景。失戀時,或者一般人遇到想要大哭的場景,她總是很冷靜。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不肯輕易去哭,即使只有自己一個人獨處。
氣氛安靜閒逸,時間凝縮靜止。她好累,而更多的是心累。最近吵架的次數越來越多,對方總是以為自己是對的,一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講道理。但其實,她想要的很簡單。不過,兩人都算好勝吧,說不定兩人吵起來的時候,甚至有辯論會的水準。她閉上眼睛,感受苦澀的咖啡流經喉嚨,滋潤受傷的心。總是這樣呢,一個人靜靜,比起爆哭找人吐苦水,更能讓橘冷靜。
閉眼休息時,突然聽到一陣洗麻將的聲音。她微微皺眉,是誰破壞了這樣的清興?大叔彷彿聽到了她的心聲,對她說:「不好意思吵到你了,其實這家咖啡館有附設日麻桌喔。」被這樣的聲音干擾,可是又特別想待在這,她起身說:「我能看看嗎?」「可以呀,想打也行~」大叔的笑容依舊陽光,如果瘦一點,說不定挺帥的。
「我現在沒心情打,只是看看而已。」她堅決地否定。「而且我不會。」她又補充道。「日本麻將很神奇喔,能一局忘憂呢。」見她不信的樣子,大叔溫暖的笑著說:「即使失戀了,也可以忘記煩惱呢。」「謝謝你的好意,但我還是看看就好。」她的臉上有著一抹淺淺的,沒人注意到的微笑。這也是今天第一次笑。她緩步前往麻將桌,不去管到底是大叔在講冷笑話,還是會讀心術,亦或是她沒做好表情管理,把想哭的心幾乎寫在臉上。
她站在某桌後面,突然覺得腳累,正想搬一張椅子過來看時,有個年輕的男生向她招手:「要不要過來坐,我位置讓給妳。」她再一次禮貌地拒絕。應該不會有人想要跟完全不會的人打,她想。不過沒想到,一位背對著自己的老人突然喊:「碰!」橘嚇了一跳。「榮!」老人打出一張牌後,青年喊著:「七對子,兩寶牌,6400點!」「竟然敢暗算我!」橘心裡想,6400點算多還少?
牌局在歡快的氛圍下進行著,四人有說有笑,看來都認識已久。她手握著暖熱的咖啡,靜靜地聽他們隨意的哈啦。她平時沒有插嘴的習慣,更何況都是不熟的,只是有時跟著一起笑。笑這種事似乎就跟哈欠一樣,是會傳染的。大叔不知何時走到橘身後,問她:「怎麼樣?」「不知道,通常我傷心的時候都是一個人靜靜地過,很少這樣。」講完後她有點訝異自己怎麼會這樣坦白,難道這家店的氛圍有神奇的魔力?橘跟大叔聊了一會,她突然問:「咦?你不用顧店嗎?」「這家店很少會有人走進來。」「诶~」「不過,凡是因為任何原因走進來的,我都相信他們會再次光臨。」大叔露出自信的笑容,抬著頭說。「是嗎?」她又喝了一口苦澀的黑咖啡,兩人不再言語。只是看著眼前的牌局,任憑時光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