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影評，是鄉愁》哈瓦那的藍調，不憂鬱

2005-04-20
上個星期一的下午，我再度前往了太陽門週邊的一家戲院，鑒於上一次「黑暗電影院之旅」（請見「二人黑暗電影院之旅－Team of America」一文）觀眾少，場又黑的經驗，這次我放聰明了，先去百貨公司地下超市買了汽水跟零食，想想反正待會兒一定沒什麼人買票，可以慢慢晃過去，放映廳裡應該也沒啥觀眾，可以在預告片時先吃吃喝喝也不無聊。

結果，我完全錯了，我沒想到星期一票價比較便宜，結果人多到排了長長的一條龍，剩下五分鐘我想看的那部電影就要開始了，我心急看著通知該片進場的牌子，同時又看著其他電影場次放映的時間，想著如果到時候不賣這部片的票給我，我還可以看哪部，「好吧，如果看不到就看比酷家族吧。」我在心裡對自己說。

還好售票小姐的速度很快，買票的民眾也沒有慣常的愛問東問西，我拿到票衝進放映廳裡，哇塞，人還真不少呀，預告已經播完了，我在完全黑暗的放映廳裡扶著椅背，摸索著座位，隨便找了靠近中間的位子坐下。

想把零食跟汽水打開來，可是，我發現全場竟沒有一點吃喝的聲響，這超出我對西人的認知與想像，以他們平時愛吃愛喝，在路邊或在地鐵列車上可以嗑瓜子嗑個滿椅滿地都是瓜子殼的程度，我對看電影時竟沒人吃喝感到十分訝異。想到打開汽水瓶蓋那一陣嘶嘶響，零食塑膠袋稀哩蘇嚕連我自己都討厭的聲音，我就放棄了。在這裡也有一個感想：所以，若要他人敬重自己的國家，必先自重，如果我們在自己的國家裡都愛隨地吐痰，看到外國人在我們家裡亂丟垃圾就不足為奇了，不是嗎？雖然那樣的行為仍然是不對的。

偏偏今天沒有吃午餐，又不能吃零食喝汽水，就只好餓著肚子看電影了。

好了不胡說八道了。來說說這部電影。

Habana Blues，說的，當然是在古巴生活的故事。遭到美國五十多年的禁運，古巴人的物質生活匱乏到什麼程度，以前我在書本裡讀過，也聽別人研究過，但是距離還是太遙遠。舉個例子，大學時聽過一位老師提起他拜訪古巴的經驗，他去了一家只開放給觀光客購物的店舖，在門口有一位古巴媽媽拿錢給他，拜託他進去買一條Levi’s的牛仔褲給她，是給她女兒的，因為她要結婚了。我們聽了一陣心酸，覺得不可思議。

我們也知道雖然物質匱乏的嚴重，然而古巴的醫療與教育程度卻具有高水準，在這部電影裡，那種物質困頓卻在精神上充實豐富的感受，得到充分的展現。

Habana Blues，我自作主張說是「哈瓦那的藍調」，說是什麼都好，你可以自己選擇你喜歡的說法。就像電影海報上說的－vivir es elegir。

是的，人生就是一連串的選擇。

如果你有一個知心好友，音樂是你們共同的夢想，你們對音樂充滿熱誠，努力創作，在艱困當中還湊齊了不算簡陋的設備，錄製了CD，朋友幫忙拍照，於是也有了CD封面。你們所有的努力就是為了傳播你們的音樂，就是為了衝出這個小島，哈瓦那，古巴。

兩家人共用一具電話機，用線牽著，用籃子吊著，那具電話機。通話完畢，湊出零錢放進籃子裡，再讓線牽著拉回到隔壁樓下的鄰居家裡。

有人上門兜售肉絲，買了卻湊不出足夠的錢，只好請他明天再來拿欠著的，兜售的人也需要錢，卻也只好先把肉賣了，走了。

走進房間跟陽台，眼裡所見都是自己做的待售的手工藝品，卻還是買不起維持生活的食物。見到每天玩音樂，在這困難的生活中彷彿置身事外的丈夫，臉色就是好看不起來，這種日子還要過多久？

回到家裡，與太太同床共枕，但心裡愛的也只有熟睡中的那兩個孩子了。生活難過，太太止不住的抱怨，你依然為了音樂的夢想努力，只是，躺在不怎麼大的床上，你不禁想著或早已不去想，兩個人之間還剩下什麼？

有一天，機會來了，一起打拼的好友，和一班音樂夥伴可能都可以躍上國際舞台，最重要的，是終於有了可以離開這天殺的小島的機會，離開了這裡，暗示著豐饒的物質生活與自由，你要不要參與？你要！但是當你一起努力那麼久的知心好友說「不要」的時候，你怎麼辦？

以前有位古巴籍的老師說過「住在古巴，要有兩個F（嗯，並不是指胸圍），一個是fé信念，另一個是familia en EEUU (family in the USA)有家人在美國。」好了，偷渡到美國工作好多年的媽媽，多年來一直寄美金回來給妳，讓妳貼補家用，餵養兩個孩子，現在媽媽又寄錢來了，還告訴妳，錢她都準備好了，人事都聯絡好了，就等妳點頭，帶著兩個孩子乘船到美國來吧，來到這裡，小孩子什麼都可以好好的，不用煩惱。雖然妳知道跟丈夫之間已變得無味，卻總有一份情割捨不下，但是，還要繼續留在他身邊、還要在這裡做一輩子不賣錢的手工藝品嗎？還是要冒這一次險？

離開哈瓦那的機會來了，將自己的音樂推廣到世界各地的機會來了，但你選擇留下來，朋友要走了，太太也要帶著小孩們奔向美國了。你看著好友登上飛機，你向他揮手說再見，你在黑夜中踩著海水，跟著太太把孩子抱上小艇，跟他們吻別，眼睛看著他們離開這個小島，心也跟著他們的身影一起消失不見，月光下的淚水跟海水一樣鹹。

心酸的時候怎麼辦？想哭的時候怎麼辦呢？那就唱歌吧。

那就辦一場很棒的演唱會吧，當作對朋友對太太與孩子們的祝福。

那就在我離去前，陪伴我這一路走來的好友，辦一場演唱會吧，為這幾年的相知劃下最美的句點。

那就帶著我們的孩子，一起陪伴你辦這場演唱會吧，在舞台前跟你一起大聲唱用力跳，說再見。

清透湛藍海水的哈瓦那、融合著傳統與現代歌聲與旋律的哈瓦那、困乏同時又豐饒的矛盾的哈瓦那。

騎著腳踏車停在牆壁斑駁的房屋旁，回頭看哈瓦那的人生，笑過哭過愛過也分離過，但是哈瓦那的藍調，不憂鬱。

Habana Blues
導演：Benito Zambrano
主要演員：
Alberto Yoel: Ruy
Roberto San Martín: Tito
Yailene Sierra: Carid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