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與落葉39

First嗅到濃郁的消毒水味，他恍惚的醒過來，發現自己人在醫院裡頭，還是個人病房。

他昏倒過去前，只記得他和Khaotung一起看電影，所以……是Khaotung帶他來醫院的嗎？

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起來，入眼的人不是Khaotung，而是……Tim。

「P’Tim……」First幾乎懷疑自己的雙眼，他不懂為什麼Tim會在這裡。

Tim本來還在看手機的東西，聽見First的聲音，抬頭看向First：「醒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First很直接地把心中的疑惑問出口。

Tim嘆口氣：「你那個朋友把你送來醫院，上次你出事的時候，我就有請醫院的人多留個心眼。」

言下之意就是，First有什麼狀況，Timr基本上都會知道。

「那……我……」First小心翼翼的開口，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他在看過電影之後確定，只要有什麼事情改變了，他就會頭暈頭痛，他那昏倒的那一瞬間，腦海中閃過很多這一世跟上一世許多不同的畫面。

包含遇見Tim。

Tim看著First的臉，無奈道：「你的身體有些小變化了。你接下來要稍微跟一些人保持點距離。」

「……什麼意思？」

「你的身體服藥以後，你的體質有改變了，你現在就是個不定時炸彈，會不知道哪個時候二次分化。」

「……」First一臉茫然地望著Tim，總覺得Tim說的雖然是他熟悉的語言，但他卻一句話也聽不懂。

「簡單來說。」Tim非常有耐心地把語速放慢：「你現在隨時都有可能二次分化，可能會是Alpha，也有可能是Omega。一切取決於你跟哪一個性別的人接觸。如果跟Alpha接觸頻率高，你一直被Alpha的信息素影響，那就很有可能分化成Omega。反之亦然。」

「……」First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如果說剛剛是訊息量過大，現在的情況則是有些消化不良了。

他有些頭疼的揉揉自己的腦門，怎麼想都沒有想過，原來不一樣的地方會是在這裡，腦海中的記憶碎片拼湊起來。

——你的願望需要一點時間，等到某一天你醒過來的時候……就會實現了。

看樣子他的願意真的不太容易實現，很需要時間才有可能完成了，也就是說……他有可能在現在這個分水嶺中，真的漸漸的轉變成Omega。

「所以……」First緩緩的開口：「如果我……變成Omega的話，會有影響嗎？對我的信息素。」

「……」Tim居高臨下地望著First，似乎是從First話中聽出些什麼，他輕聲道：「不會，只要你別被標記就行。」

「那假如……」

「你真的變成Omega。」Tim直接把話接下去：「我會教你要怎麼自保，除此之外……之後你如果真的遇到一個非常非常動心的Alpha，我也會教你該怎麼樣跟對方完成完全標記。」

「嗯。」First點頭。

他記得Tim之前有稍微跟他解釋過，他那時候有些不太能理解，但如果真的成為Omega，他肯定就會懂那些意思了。

Tim看下時間，把First的手機交給他：「好了，我該離開了。等等你的經紀人會過來，你沒什麼問題就可以出院了。」

「好的，路上小心。」First微笑地送走Tim。

也不曉得是不是剛好算準時間，還是就是巧合，Tim離開病房不到五分多鐘，經紀人Som就出現在病房內了。

First連想確認一下訊息都還沒來得及，Som就直接跟First說：「醫生有跟我說過你的狀況了，我覺得……你最近跟Khaotung稍微保持點距離。」

「啊？為什麼？」First裝傻的問。

「你準備要去另外一個劇組試鏡，最近也有很多宣傳活動要跑，這個時候二次分化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Som很快把優劣利弊直接說出來，她身為GMM家的經紀人，看過多少組藝人從好友變情人，最後分手因為還在同公司兩個人還得維持表面和平等等。

那些離開公司的藝人，有多少人是因為和戀人分手，無法繼續在同一個公司，Som見過很多。

他很喜歡他旗下的這幾個孩子，如果關係好，她也沒有必要去拆散人，但現在的情況……不適合。

即便她清楚First和Khaotung關係很好，兩個人有超過友誼的情感，是否需要到跨過那一個坎，Som一直採取保留態度。

尤其是Khaotung現在和營業對象Podd是認真交往的狀態。

First還繼續跟Khaotung關係這麼親密，並不是說不行，只是Som擔心……First會被傳些不實的流言蜚語。

現在網路這麼發達，要First完全不去看那些惡意的留言幾乎是不可能了。

與其讓那些言論影響到First，不如就乾脆先讓First和Khaotung保持點距離。

First見Som那麼嚴肅，也知道自己如果真的不小心二次分化了，也會影響到劇組的進度。

權衡之下，First點頭說：「好，我知道了。」

＊

出院之後的First去新的劇組試鏡，導演非常滿意First的表現，當下就直接決定讓First出演美術男大生這個角色。

為了要讓First可以順利的演出，導演替First安排很多課程。

First除了有體能訓練以外，還有繪畫的課程要上，一切都是為了在拍攝過程中，他有繪畫的畫面，眼神跟手部的動作不要露出破綻。

雖然可以靠後製剪輯把作畫流程修改過，但導演並不想要不連貫的畫面，他希望First可以真的畫圖，畫不好沒關係，後製再處理就好。

試鏡過後，First變得異常忙碌。

要上節目宣傳，要定期的在SNS上跟人互動，還有一堆進新劇組前的訓練課程要去完成。

First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生活被填得很滿。

也是後來才知道，他新合作的劇，是跟Off和Gun合作，他沒有想到……會是如此有榮幸地跟公司內最知名的營業夥伴之一合作。

說不興奮都是假的。

First也很乖的聽從Som的話沒有跟Khaotung碰面，他們兩個人幾乎都是用電話聯繫。

每一次Khaotung要求碰面的時候，First都會說他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或者說今天訓練太累了，就掛上電話。

但First並不曉得，他這麼刻意地保持距離，卻又隱隱的埋下一個不定時炸彈。

＊

Khaotung最近的情緒很不好。

即便在劇組裡頭他都還是笑臉迎人，但只要一個人的時候明顯都可以感覺到低氣壓。

同劇組的大家都問Podd是不是惹Khaotung生氣，不然怎麼Khaotung身邊散發的負能量氣息異常的大。

Podd其實也挺納悶的，因為當他主動去接近Khaotung的時候，Khaotung就會變成那個可愛的模樣，也會露出笑容，仿佛剛剛的低氣壓都是假象。

這樣的一番操作讓大家非常矇逼，根本搞不懂Khaotung在想些什麼。

然而，Khaotung焦躁的點很單純，就是沒有辦法見到First。

從那天看電影First昏倒之後，他們就沒有碰面過了，他問過經紀人Som。

Som跟Khaotung說First狀況很好，也有說接下來First會比較忙碌，因為他去試鏡的新劇組，有比較多的要求。

但有忙到幾乎都不能碰面嗎？

Khaotung拿著手機，看著First的電話視窗想著。

自從可以跟First碰面，尤其是前陣子都可以在同一個空間一起入眠之後，Khaotung就有發現他似乎開始對First身上總是無意間散發出來的百合花香信息素異常的著迷。

他甚至有想過，如果……First是Omega就好了，這樣他就可以……

「Khaotung。」一個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Khaotung抬頭，回應：「怎麼了？Neo。」

Khaotung和Neo是在他拍攝的第一部劇《唐人街探愛》認識，他們兩彼此的對手戲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但個性很合，這次又同一個劇組，其實Khaotung挺吃驚的，因為拍攝前期沒有什麼見到Neo。

這次合作，他們兩也有些小曖昧的情節，但Khaotung並不排斥，反正都是為了服務劇情。

「你信息素缺乏症發作嗎？」Neo皺眉地問，他拉張椅子到Khaotung身邊坐下。

「啊？什麼意思？」Khaotung不解的問。

「就字面上的意思。」Neo說著，覺得口有點渴，很自動的直接把贊助商給的飲料拿一瓶起來，扭開：「之前聽說你跟Podd的交往，我就覺得不太妙了。」

「……」Khaotung一臉困惑的看著Neo，不懂這人到底在說啥。

Neo喝口飲料，道：「Alpha如果對某個人動了真感情，就會變得非常需要對方的信息素，不一定要透過……性愛，嗯。有時候就算只是生活在同一個空間，彼此稍微釋放一點信息素，這樣也就可以穩定情緒了。

總之呢……Alpha跟Alpha的信息素基本上都是互相排斥的，就算Alpha跟Alpha對彼此動了真感情，他們最終還是得要找一個Beta或Omega來讓他們度過信息素缺乏症。」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你是不是對Podd以外的人動真感情了？還是你們兩個已經到了需要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了？」

「……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喔……好吧，當我多嘴一下，畢竟你是二次分化的Alpha，我想說你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Neo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

「Neo。」Khaotung開口：「你當初是怎麼發現，自己有這個症狀？」

「喔……就是跟你一起拍完《唐人街探愛》的時候。」Neo有些害躁的說：「我那段時間跟Phuwin相處的挺好的，我有發現跟他分開一陣子我會挺焦慮的。不過……我後來花點時間，把這個缺乏症給改善了。」

「……為什麼？」

「畢竟公司挺明顯，沒有要讓我繼續跟他一起搭擋。」Neo語氣充滿無奈：「如果我又繼續跟他走很近，未來他跟其他人搭擋，對他也不好吧。」

「……」

Neo站起身子，他拍拍Khaotung的肩膀：「兄弟，如果你很確定自己是對哪個人動心了，很需要那個人的信息素，我覺得都沒關係。可是……有些關係一定要處理好。」

「嗯，我知道。」Khaotung點頭。

「那別低氣壓了，可以嗎？」Neo露出齒笑：「雖然鏡頭拍你的時候都沒有問題，但氣氛真的不太好。」

「你……」Khaotung握緊拳頭，一副要打下去的狀態。

Neo也只是哈哈大笑，Khaotung也跟著笑。

Khaotung本來還很焦慮的情緒稍微緩解些，但……腦子不停地迴盪著Neo跟他說的話語。

＊

曼谷迎來的雨季因為天氣不好的關係無法順利拍攝。

Khaotung獲得兩天的休假，他沒有想要出門跟任何人碰面，他把自己關在宿舍裡頭，讓自己冷靜一下。

他拿起吉他彈奏旋律，心情卻還是異常的煩躁。

Khaotung想著Neo說的話，他知道他對First抱持著什麼樣的感情，但他始終就是不敢跨出去那一步。

也不知道該怎樣跟Podd提出分手，畢竟劇播出之後，他們兩個人還得要營業，如果關係不好，也會影響後續工作的狀態。

他放下吉他，決定來看電影。

他打開電視，打開串流平台，從已觀看的清單裡面找一部電影來看，他忽然間想看他跟First一起看過的電影。

電影畫面停留在《明天，我要和昨天的妳約會》這部電影上。

Khaotung想起他跟First兩年前一起看過這部電影，對這部電影的那種觸動，他還隱約的記得。

他點開電影，看著畫面裡頭的女人在電車上和男人相遇的第一幕，到後來他們去動物園寫生……一幕幕的畫面，也讓Khaotung想起First哭紅眼，鼻涕還一直流的樣子。

Khaotung忍不住地一笑，卻又沉靜在電影之中。

當男人發現女人一直在按照筆記本上的事情一起約會，充滿抗拒，到後來知道彼此之間的時間是倒轉的那一瞬間……

Khaotung忍不住地流下眼淚。

腦海中想起兩年前，他跟First一起看這部電影，看到最後的結局後，他曾經問過First。

——你會覺得愛美很傻嗎？即使知道明天就會忘記了。

——不會。如果是我……也會跟她一樣。

他把電影關掉，無法再繼續看下去了，他在推特上發了一個貼文，上頭寫著：「重溫《明天，我要和昨天的妳約會》，我看了十分鐘，然後就關掉了，好難過。

誰還沒有看過你一定要去看看，這是一部非常好的電影。」

他刻意只表達十分鐘，只是想要強調他真的看完挺難受的。

貼文發出去不到五分鐘，他收到First回應他的推特，寫著：「你是難過還是睏了？」

被放在內心深處的小盒子，上頭的鎖一個個被悄悄的解開。

Khaotung的眼淚流得更兇了，他怎麼可以這麼笨呢？就算First當初想跟他保持距離，他也不應該隨意的就找一個人來遺忘，因為……這份感情早就在不知不覺中，一點一滴的刻畫下來了。

在心底，在骨髓，在靈魂深處。

Khaotung拿起電話，撥電話給Podd。

電話撥過去，很快就接通了，Podd用他溫和又有磁性的聲音說：「怎麼了？Khaotung。」

「P’Podd……」Khaotung止不住的哽噎，眼淚不聽使喚的一直落下。

「嗯？慢慢說。」

「我……我們…….」Khaotung很艱辛的把話一字一句的講好：「我們……分……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