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有點事》(4)

外面暮色已起，銀白的大地被夕陽染得有點粉紅。屋外很冷，屋內很暖和，還有阿尹親手做的小火鍋和各式菜色。來吃年飯的除了我和寒寒，還有阿尹先生的朋友們。阿尹的手藝極好，常能吃到家鄉的味道。

阿尹的先生極為健談，客人們津津有味地和他砍大山，我和寒寒則是跟著阿尹坐在桌子的另一端閒聊，從陸劇韓劇一路到各式小道新聞。阿尹家的三個孩子則是在客廳裡面打電動，時不時地被爸媽催吃飯。

我藉口去上廁所。關上門，我掏出手機，把她發給我的線索一條一條點開來細讀。

首先我點開了Jody的IG，他的profile photo跳了出來。Jody 是台美混血，拿到分子生物的博士，正在一家大公司做研發工作。照片裡的他一臉陰鬱，五官糾結在一起，看不出任何一絲屬於開心的顏色。看起來身高不高。

她的其他條訊息裡，則是截圖她和Jody 之間的對話。字裏行間，感覺Jody 思路清晰，邏輯分明，不是一個好打發的人。不過，Jody似乎過兩天就要到其他州出差一陣子。

想了一想，我鼓起勇氣，按著她傳給我的電話號碼，傳了第一條簡訊過去。

「嗨，我是小莫。」我稍稍解釋了一下我是她的朋友。

過了不到一分鐘，素未謀面的Jody馬上發了回信過來。

『你好。』

「那個，璇請我跟你拿她家的鑰匙，不知道什麼時候方便跟你拿？」

我的手心細汗都冒了出來，心臟的跳動聲在我耳膜間鼓動。

『她有跟我提過。你是她的朋友，但是我不認識你是誰。她說你媽要暫時住在她家？』

「嗯，不過她有點搞錯了。我媽的確要來看我，但是不是馬上的事，是過一個多月。其實是我之前研究所實驗室的學姊和她先生，他們在伊州做博後，剛好要經過這裡，想待一天看看老師朋友們再走。正好我跟璇提起，看能不能就讓他們借住一晚，省一下一個晚上的旅館錢，璇就答應了。」

『所以不是你媽？她一直跟我說是你媽要來。』

「不是的。大概是我跟她聊天時，同時講了我媽和我學姊的事情，所以她搞混了。這很正常啦，有時候她會搞混我說的事情。」

我的手指頭氣也不喘地打出白謊，可是我感覺到全身的血液一直往腦門湧。

螢幕的另一端很安靜。似乎在思考我的答案的合理性。然後，我看見輸入中的三顆灰點重新跳動，我的心臟也跟著緊縮。

『你的朋友什麼時候來？』

「下週三。」

『我下週一要出城，會不在。明天你可以過來跟我拿鑰匙。』

太好了！但是，我要怎麼跟他拿鑰匙？我可不想被他知道我的長相。該怎麼辦呢？灰點再度跳動起來。

『我會把鑰匙放在她的分離式車庫中地毯下，你直接去拿就可以。拿的時候，傳個簡訊給我。』

「好的。」

我鬆了一口氣，還好Jody不喜與生人來往，直接讓我去指定的地方去找。手機震動了一下，對方傳來一張圖片。

『這是水的總開關，記得在妳朋友離開後，把總開關關上，因為璇還沒回來。』

「啊，好的。」

結束了。這段艱鉅的任務似乎結束了。我吐了一口氣，往鏡子裡看了自己一眼，臉色有點點蒼白。我笑了笑，推開廁所門，回到阿尹和寒寒那邊繼續未聊完的話題。

次日，週日的太陽曬得刺眼，我趁著連死角都被太陽曬得到的正午，頂著寒風驅車到她的住處。

為了小心起見，我沒有立刻停到她家旁邊的guest parking lot，而是經過門口先繞一圈查看。

沒有藍色轎車，連一輛車都沒有。周圍處處都是週日的慵懶。我振奮了一下精神，在旁邊的小停車場反向停好我的車。下車前，我仔細打量，沒有任何看起來像是Jody的人。

我開了車門，故作鎮定，就像是常來的人一樣，不疾不徐地走到車庫門口打開門。果然，在車庫裡的地毯下藏著一把鑰匙。我趕緊拿起鑰匙，給璇傳了簡信過去。

「鑰匙拿到了。」我先傳訊先讓她放心，這個時間，台灣已是深夜了。至於Jody，我打算等我回到我的公寓以後再跟他說拿到鑰匙吧。

當我關上身後的車庫門，她傳來一封信息。

『謝謝！太感謝了！你還在我家嗎？』

「在，我準備要回去了。」

『可以再幫我一個忙嗎？到我家裡面，把我的筆電帶走，帶回你家。』

我的汗毛都有點豎立起來了。四周很安靜，陽光把我手指的微血管照得很清楚。

「一定要嗎？鑰匙都拿到了。。。」

『我實在不放心，我就怕他可能把我筆電拿走。幫我看看筆電在不在。』

我拗不過她的請求，只好拿她的鑰匙開門進去。一進門，我趕緊把門鎖上。屋子裡很安靜，也很整潔，聽不出有人在的動靜。

「你的筆電在哪？」

『看一下餐桌那裡，如果沒有的話，看一下客廳。』

我快速掃視一下，都沒有看到她說的金色MacBook Air。

「沒有，沒看見。我能夠到你樓上臥房去找嗎？」

『當然可以。』

我輕手輕腳地上樓，生怕驚醒什麼蟄伏的蟲獸一般，順便觀察窗子開的方位，從哪裡可以看到停車場。進了她的臥房，雖然她人不在，我還是挺不好意思。仔細搜了下床上、櫃檯和衣櫥，都沒有電腦的蹤跡。

「沒有耶。會不會你記錯地方了。」

『不可能，我都是放在餐桌那裡的。你先等著，我來問Jody到底把我的電腦藏哪去。』

我尷尬地看著手機螢幕，心裡的不安漸漸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