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不哭

說好不哭

結果

在某些片刻

還是哭得像個豬頭

 

表妹在群組裡傳來阿媽生病時的影片畫面，沒有點開細看

因為那不是我想留在心底的她的模樣

翻出那臺久違的舊電腦

一一點閱阿媽的老畫面

那愛笑又靦腆的老者才是我習慣看到的阿媽

 

內心糾纏打結，我需要梳理

 

從來沒有參加什麼冬、夏令營隊

在我高中之前的十幾個寒、暑假

我和吳修唯一的去處就是「嘉義太保麻魚寮的阿媽家」

阿公、阿媽就像是我們的短期褓姆，負責照顧我們的食衣住

所以雖然我們不是由阿公阿媽帶大的

但是多年積累下來的交集還是讓人在失去的時候覺得疼

一直以來，阿公阿媽都是我很敬愛的長者

雖然我很火爆，氣到阿公都閉眼不想看我

雖然我很不乖，還敢直接跟阿媽大聲回嘴

但是我心裡始終敬愛這兩位長者

那種親膩感在我體內滋長了近三十年

一直到阿公過世後，分家之亂毀了我大半生的傾心相對。

 

 

阿媽是我心中一棵偉大的愛心樹

每每南下後的北上時，阿媽總是把家裡好的東西一袋袋的打包

不管是吃的還是用的通通都有，車廂幾乎每回都是滿載而歸。

阿媽嗜甜食，椅子旁邊、桌子上面堆滿了小山的零食餅乾

冰箱裡永遠都是滿滿的神秘塑膠袋，一袋又一袋裝的是阿媽的節儉惜物。

 

每每在廚房裡揮汗如雨煮完整桌飯菜時

超級傳統的阿媽總是會先讓阿公和兒女孫群先享用

我們么喝她一起來吃飯時，她總是回那句「我不愛吃熱的」

每次都等到大家吃完了，她才會坐上長板凳撿食大家沒吃完的飯菜

煮了數十年的阿媽最拿手的應該就是炒米粉了

阿媽很喜歡看我們吃東西，為了讓阿媽開心

有些時候，我也會硬撐著吃東西。

 

阿媽也是我們這群野孩子公認附近最好的阿婆

當我們在調皮搗蛋時，鄰近的阿婆總是會碎嘴嘮叨甚或是責罵我們

但是阿媽不會像其他阿婆囉哩叭嗦

反而是當我們有什麼需要時，阿媽就是我們最好的後援

空地裡烤蕃薯、打水球戰、玩沖天炮，有什麼需要的，直接找阿媽就對了。

 

阿媽沒有受過教育，不識字，聽不懂國語

派派說我小時候其實不會說臺語，我是為了要跟阿媽講話才開始學臺語

雖然肯吉老笑我臺語講得不好，但其實我覺得自己臺語還不錯

阿媽不識字，但她知道很多，小時候，我很愛聽她講古

記得我們會躺在阿媽的床上，然後阿媽就開始講以前的怎樣怎樣

聽不懂國語是阿媽看電視的罩門，所以我盡量會避開國語的電視節目

記憶中，阿媽很愛看胡瓜的綜藝大集合(名稱不確定？)

阿媽總是會被節目裡的參賽民眾逗得哈哈大笑

有時候，阿媽也會看電視看到「度咕」

想起來，那樣的阿媽也滿可愛的。

 

回嘉義時，我最喜歡一大早起床跟阿媽去菜市場挖寶

阿媽用她一貫靦腆式的熱絡和街坊鄰居寒喧聊天

一路上，阿媽都會問有沒有要吃什麼

然後我就把看到想吃的清單開給阿媽

最有印象的就是一種七月半普渡拜拜必有的餅乾

圓圓的，然後上面有兩、三個立體糖霜

那時候，我可以一次吃完半包。

哈，我以前超愛阿媽準備的七月普渡

整桌超級澎湃的祭品根本就是同樂會的高階版xd

以前在嘉義代課時，有一次跟阿媽說我想要吃水餃

那時候完全零廚藝的我連煮水餃都不會

阿媽為了完成我的想望就去菜市場買了水餃

而從來沒有煮過水餃的阿媽竟然買了「餛飩」回家

阿媽說她以為那就是水餃。

 

阿媽育有三男一女，我們這輩的孫子有十個

阿媽確實是個好阿媽，但是我還是常為了她偏心而爆炸

阿媽因個人因素比較疼姑姑的小孩，這點我從小就深刻體會到了

最早期的孫子名單只有吳修、我、表妹

每次跟表妹的爭執吵鬧，阿媽總是罵我

那年，也許我還不到十歲，爆炸的我直接大哭回嘴阿媽「為什麼每次吵架，你都只會罵我？」

然後，阿媽也哭了，我已經忘了她邊哭邊說了什麼

但是我記得自己哭著跑到空地時，蹲在一旁吃西瓜的叔公還問我要不要吃西瓜

雖然阿媽對孫子有她自編的喜愛排序，但我還是敬愛她

只是在反覆感受偏心時，我也會心寒難過。

 

阿媽就像是我們家裡的哈比人

年長的老者卻是家中成年人裡身材最嬌小的一位

我們跟她站在一起都像是她的保鑣

但事實是她的堅忍和母愛緊緊地維繫了這個家族的每個人

 

 

阿媽，這一生，妳已功德圓滿，好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