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兩個阿嬤

阿嬤成為天使，帶來更多的愛（圖/PIXABAY）

重男輕女的傻瓜阿嬤

阿琴，是從我小嬰兒時抱緊緊，到蹦跳四歲時追在我身後餵飯的阿嬤，重男輕女，凶巴巴的他，自從遇到了我，變成我孫女什麼都好的傻瓜阿嬤。我們的緣分，從他為了我撐過日夜顛倒的三個月，一點一滴加深對彼此的愛。雖然我那時是個只會哇哇哇不講人話的嬰兒，但在我晚上哭鬧，白天睡覺，連鄰居都懷疑我是卡到還是生病，怎麼這麼瘋狂；阿公數日不成眠，痛苦地跟阿嬤說可不可以讓他們年輕人帶回去自己顧；阿琴堅定說，就是難照顧，才要自己顧，不然帶回去他們找保母，一定會被打，或是被偷餵安眠藥，我們要撐下去；這份堅定的愛，相信在阿嬤懷裡的我，趴在阿公肚子上的我（我就是嬰兒不落床，抱著才不哭的魔嬰代表），不用言語也能感受到被堅定守護的安全感。

幼稚園回到爸媽身邊，離開阿嬤的我，心卻從未離開過。他是在叛逆青春歲月中，唯一讓我遇到就可以放下所有防備，賴在他身邊的人。就算阿嬤跟我的價值觀大不同，有時損人嘴巴壞到，趕緊叫他別再說，深怕他養成習慣，哪天不經意在當事人面前說傷感情又不利己；我跟他之間的愛，超越了差異和是非，接受他的壞，珍惜他的好，我也是他的傻孫女。婚後很長一段時間的貧窮養家，讓他這輩子用衛生紙都習慣以半張為單位，但大學二年級暑假，他想到我回去沒有冷氣吹會太熱，竟然花大錢叫師傅來安裝冷氣，我永遠都記得那台冷氣是Vitamin牌，鄉下地方總會有些奇特的產品，在那之前或之後我都沒有看過這個品牌，Vitamin冷氣成為我跟阿嬤之間愛的紀念品。

接住淚水的天使阿嬤

直到阿嬤失智，我只是在睡前隨口說好像有蚊子，沒想到後續他反覆惦記著打蚊子，不能讓我被蚊子咬，不肯好好睡覺；在剩下夜燈的昏黃房間裡，看著他傻氣又堅持要打蚊子的臉，我心想，怎麼辦，有天他可能會忘記我。多年後，比他忘記我更嚴重的是，他離開了我。我是個對離別很敏感的人，曾經在剛認識另一半沒幾年，送他家人到機場，我卻莫名其妙成為全場最感傷的那位。我不是沒有假想過阿嬤的離開，也持續在做心理跟實際的準備，但這天真的到來，日子還是很難熬。某天做志工時，看著志工阿姨晾毛巾的身影，心中浮起，以前我不在阿嬤身邊時，他也是這樣自己晾著衣物，過生活吧！想要回味在長輩身邊做事的感受，詢問阿姨可否讓我加入晾毛巾，他很客氣的說，不用啦！這很簡單很快就好！就在一來一回的婉拒和想加入對話中，我忍不住哭了。

阿姨嚇到，想說不給晾毛巾就哭，這孩子真奇妙。我壓抑著悲傷，試著講清楚，我阿嬤過世幾個月，很想他，想晾毛巾懷念他。當我講完，阿姨放下手中毛巾，走到身旁拍拍我的背，悲傷再也無法抑止，淚水從一顆一顆的落，變成湧泉。也是在我崩潰大哭的這天，小玉阿姨，走進我的生命，成為我的乾阿嬤。乾嬤說他以前覺得我就是個有禮貌、對長輩好的年輕人，看到我想阿嬤哭成那樣，突然覺得和我的距離更靠近。跟阿琴的好，讓我跟長輩都特別好；失去阿琴的痛，讓小玉和我有更深的緣分；我有兩個阿嬤，都是我生命中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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