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出辦公室,隨著辦公室門關上,陳嘉惠將要掉下的眼淚,用袖子大力的擦了擦。
「哭什麼?」
一個吊兒啷噹笑聲伴隨著菸草的味道,陳嘉惠才意識到旁邊站了個人。白桑沒有走,反而出來偷聽她的笑話。
「.....」
陳嘉惠沒理會,便往教室的方向走去,這時鐘聲也響了一陣子,走廊瞬間空蕩。跟在她後頭的人跟昨天一樣,抓住她的手硬生生讓她面對自己。
這次沒有頭髮的阻擋,距離又離得很近,兩人的目光投影在彼此眼眸。
「…你到底要幹什麼!」
陳嘉惠這下終於受不了了,她瞪著他,眼眶因為剛剛哭,而泛著紅。想要把手抽回來,發現越掙扎對方越抓得緊。
白桑也收起剛剛的吊兒啷噹的表情,反問:「妳想幹什麼?回來又裝不認識?」
「...笑話聽完了,還不夠嗎?」
陳嘉惠這時已經在氣頭上了,退去了膽怯,對著白桑發脾氣。明知道他不好惹也不是自己模糊記憶裡的那人,但還是選擇了跟他對質。
「真行,一回來腦子跟膽量倒是成反比。」
他嗤道。
陳嘉惠目光盯著白桑,了無生氣:「你也不遑多讓...脾氣臭了不少。」
無所謂了,低聲下氣的委屈、安安靜靜的上學、無理幼稚的人,甚麼都無所謂,太累了。
白桑鬆開了她的手,眼神沒生氣,反而低頭笑一聲,陳嘉惠還搞不清楚他在笑什麼,下一秒衣領被粗魯的揪住,他的動作快,她尚未反映過來,一張冷清的臉已經近在咫尺,一點笑意都沒有。
「挺好,我就讓妳重新好好認識。」
白桑這句話,沒任何情緒。他定定看了她,下一秒緊拽著她衣領的手一推,白桑將她推開。看著陳嘉惠,又笑了。
「保妳終生難忘。」
陳嘉惠冒著冷汗,和白桑一前一後回到教室。講台上的英文老師正唸著課文,對於他們沒過多的唸叨,繼續上著課。但台下的幾雙眼睛,像是有意無意的飄向他們,目送兩人入座。
一股腦的脾氣退去後,她就有些後悔焦慮。打開新的英文課本,正要跟上課程時,一隻手便將書抽走,一切發生的太快,陳嘉惠看向白桑,發現他正把她的英文課本當枕頭般,趴著睡了起來。
而英文老師像是沒發現一樣,繼續上著課。
陳嘉惠沒辦法,只好拿出空白筆記本,當課本用。
下課,陳嘉惠壓低音量,靠近白桑:「把課本還我。」
坐在陳嘉惠前面的男生瞥了眼,便要把自己的課本給她。
「周伯軒。」
白桑眼沒睜頭沒抬,聲音懶洋洋的,只是叫了叫名字,周伯軒身子一頓,拿起課本那手連同書停在半空,這時沈冉硬生生地把他扳回桌上。
「沈校花...」周伯軒欲言又止。沈冉沒說話只是微微皺著眉看著。
教室的目光又齊刷刷得看過來,像是在看什麼鬧劇般。
陳嘉惠投出目光,希望有誰能幫她,可是沒當和對方四目相接時,大家下意識迴避著移開視線。
每人都明白,如果現在出手,除非真的想頭胎,不然是不會幫她的。陳嘉惠也知道了白桑那句" 終生難忘"的意思。
事情像是有了新的發展。
...這又跟那個地方有什麼區別,要打破僵局只能靠自己。陳嘉惠垂著頭,想了想,最後還是撞著膽要把自己的課本拿回來。
心一沉,伸手抓住課本的一角,用力一拉發現無動於衷。但其他人被她這舉動都倒吸一口涼氣,畢竟她的同桌可是不好惹的閻王。
陳嘉惠也急了,皺著眉:「你是有什麼毛病?」
這句話一出,他終於動了,坐起身子,下一秒陳嘉惠連同自己的課本往後摔了一跤。白桑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欣賞著她的表情。
「她居然好意思罵人有什麼毛病,自己不是就有病嗎?」
「太搞笑了吧...你說她會不會又咬人...」
此起彼落的竊竊私語便隨著笑聲響起,大家笑著討論。
...好煩、不想上學了...想回家...
陳嘉惠快受不了這樣的地方,壓抑的情緒快受不了,她想逃離,但腦海還是浮現早上魏司辰的背影和答應他的事情。
所有事情都讓她心煩意亂。
她站起身,不語,默默的扶著椅子坐下,白桑這時腳一撈,把她的椅子往自己靠近了些。陳嘉惠又差點摔一次,坐到了一半的面積。
氣氛頓時安靜下來,她不言不語,靜靜的想撫平自己捏皺的書角。低著頭沉默著,對方倒是將腳抬到了剩下一半的面積上,鞋的尖端剛好頂到她的大腿邊,她不理,他再頂一次,還是不理。
「"又"哭了?」
白桑要伸手扒她的臉看,加重"又"這個字。
啪的一聲,他的手背傳來刺痛的感覺。沒人反應過來,陳嘉惠在他湊過來瞬間,將白桑的手打了回去便看向他。那瞬間白桑再次看見她眼眸裡的自己,以及她又泛紅的眼眶,這次的距離比剛剛還要近。心好像被什麼掐了一下,那一刻,自己一直心煩氣躁的感覺終於平靜了些,他好像被許久未見的她眼底一些東西掐著。那感覺比小時候還要強烈。
陳嘉惠還是沒辦法撐下去,沒藥的時間太難熬,中午便跑去跟江悅請了下午的假。陳嘉惠借用辦公室的電話,說謊跟自家家長說身體不太舒服,魏司辰雖然心急但還在開會,便讓自己的助理張凱明去接她。
隔天回到學校,還沒到教室,她就被攔了下來。
「早上好,我是沈冉,請多多指教。」
沈冉說道便伸出手示意,陳嘉惠有些疑惑的看著她,對於她昨天冷漠的眼神和現在倒是有些奇怪。陳嘉惠沒伸手,沒什麼表情:「陳嘉惠,我的名字。」
繼續自己的步伐,沈冉反而很積極的貼了上來。
「抱歉,昨天沒能幫妳,但妳也別怪白桑,他不是故意的…」
沈冉繼續解釋。
….他不是故意的?所以是存心的吧?
陳嘉惠:「…無所謂。」
感覺到陳嘉惠冷漠的態度,沈冉反而沈默了。
「妳…跟白桑認識嗎?感覺你們好像認識….」
到了教室門口,沈冉才緩緩的開口問道,聲音不大,但還是引來一些灼熱的視線。
「….不認識,沒興趣認識。」
陳嘉惠有些煩,昨天下午忽然請假,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一大早一直安撫擔心她的魏司辰,搞得自己有些精疲力盡,現在又被纏著追問自己不想理會的問題。
「白哥,她說沒興趣認識耶。」
嬉皮笑臉的聲音也在陳嘉惠的話落下後響起。撇了眼後頭,開口說話的是昨天差點生命不保的周伯軒,旁邊的白桑正平淡的看著她,手裡還拿著剛從早餐店買的一袋豆漿。
「….」
陳嘉惠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站在後頭的,也不知道他們聽了多少。
只知道自己慘烈的一天又要開始了,她想了想就算不能換班級,至少換個座位也比坐在他旁邊還要好太多。並下定決心今天第一節下課就去找江悅,讓她換座位。
陳嘉惠不等那三人繼續說話,想離開時,一個人影撞上了白桑,而他手上的豆漿也意外精準的落在了陳嘉惠頭上。
啪的一聲,陳嘉惠徹底成為了落湯雞。
………好想回家。
幾人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見撞到人的傢伙,喊了抱歉就一溜煙的跑了。
「天啊,我幫妳擦擦。」
沈冉慌張的拿出紙巾幫陳嘉惠擦拭,正要摘下她的口罩時,被陳嘉惠一手拍開了。
白桑一個向前,擋在兩人之間,皺著眉頭的看著陳嘉惠。
陳嘉惠看到白桑這是在護犢子般的反應,像是在演一齣鬧劇。
這時江悅看到四人站在門口,不進教室,有些不理解的向前走去。
「怎麼了這是?大家都在這裡,怎麼不進去?」
江悅頓時打破了沈默。再看到滿身濕透的陳嘉惠,有些慌張。
江悅:「你們??陳同學妳怎麼?」
「老師,剛剛其他班的人在走廊奔跑,撞倒了白桑的豆漿,然後它剛好就撒在了陳同學身上….」
沈冉溫溫和和的開口解釋。
「陳同學是這樣嗎?」
江悅也不是說不相信沈冉的解釋,但還是要跟當事人確認一下,又加上陳嘉惠的情況比較特殊。
「不是吧?小江啊,妳不相信沈校花的話嗎?」
周伯軒問道著,聲音倒是引來了班上大多吃瓜群眾的目光。
「不是,沒有不相信。但也要問看看當事人...」
「我們可是目擊者,事實就在眼前,有什麼好問的?」
周伯軒掃了陳嘉惠一眼,繼續說道。不給陳嘉惠開口的機會,也有些私心,報復陳嘉惠剛剛對沈冉的態度。
同學A:「對阿,小江,妳不相信我們校花阿?」
同學B:「小江妳這就不對囉,我們全班打包票,校花說的都是真的啦!」
這時班裡的幾位同學,也出來幫腔。
江悅看了看他們又轉向一旁看著陳嘉惠,還是想聽聽本人說。
「...老師,我能回家嗎?」
陳嘉惠長嘆了口氣,對江悅問道。
「陳同學妳要回家?」
江悅強裝鎮定的問道,畢竟這位新同學已經第二天向自己請假,怕她的缺席紀錄外也怕家長以為自己的孩子被欺負,三番兩次的請假。
陳嘉惠倒是不以為意的點了點頭:「....我這樣也不好繼續上課。」
這話一出讓江悅有些不知道怎麼辦,忽然她想起陳嘉惠的制服好像今天到了,但等等主任要來巡堂又不好讓學生自習。
江悅:「....白桑你負責帶她去吧,辦公室她的制服剛好今天來了。畢竟人家也是因為你的豆漿。」
陳嘉惠:「不用!我可以自己...」
沈冉:「老師,還是我陪她...」
兩個女孩同時出聲,但還是沈冉的聲音大了些,陳嘉惠有些不理解的撇了一眼沈冉。
「好了,沈冉妳進來上課,你們兩快去吧!」
江悅沒再給兩人爭的機會,一手抱書一手揮了揮讓兩人趕快去,怕拖下去等等主任巡堂,又要被罵了。
而罪魁禍首不知什麼時候換了姿勢靠在牆邊,安靜的像是在看一場鬧劇。陳嘉惠轉頭看了他一眼後,便往辦公室走去。
白桑也不急不慢的跟在後頭。
走到一半,口罩有些黏呼呼的讓陳嘉惠有些不自在,她停下腳步轉身看向白桑:「你走吧,不用你跟著。」
白桑只是默默從口袋摸出棒棒糖,將其中一隻草莓味的遞給陳嘉惠:「要嗎?」
這瞬間,陳嘉惠又像是看見了,看見那個就算與世界為敵,也會站在她這邊的男孩。但她下一秒又想到剛剛白桑將沈冉護在身後的樣子。
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可能是小時候的習慣,讓她忘記對方保護的人對象早就換了。
「不要,謝謝。」
禮貌疏離的口吻,是對現在兩人最好的做法。
白桑聽到了,扯了扯嘴角。他將糖紙打開,快步地走向前扯下了陳嘉惠黏膩的口罩,並將糖塞進了她嘴裡。
那是一瞬間,陳嘉惠牙齒因為碰撞到硬糖,有些疼。她退後一步,驚恐地看著白桑這操作。
白桑直勾勾看著她。
「吃了我的糖,就是我的人了。」
那句話忽然出現在陳嘉惠腦海裡,她下意識皺著眉想把糖丟掉。
白桑像是看透了她心裡,冷冷來了一句:「妳敢丟試試。」
陳嘉惠拿著糖的手頓了頓,還是拿著。沒了口罩的遮掩,她也算露出了自己的臉。被豆漿弄濕的頭髮黏呼呼的貼著臉頰,但也不影響女孩的顏值。
「你這人為甚麼總是聽不懂人話?」
陳嘉惠有些惱火,目光盯著白桑。
說話間,白桑繼續往前走,陳嘉惠便成了後者跟著,白桑不鹹不淡地說:「我聽不懂,那妳還要用外語說?」
陳嘉惠一愣,隨即更加生氣:「你真的很過分!」
「白大爺,逛街阿?」
這時有個女孩走過,女孩俐落的短髮,還挑了染,目光落到後頭陳嘉惠,有些調笑說著:「新對象?」
白桑沒解釋,反而陳嘉惠快速低頭,遮掩自己,害怕別人的探究和目光。
白桑撇了眼身後嚇著小兔子,沒多扯,隨便回應:「寵物。」
女孩也是笑了笑,便簡單打了招呼離開了。
辦公室離教學樓不長不短,但要跟上白桑的腳不,讓陳嘉惠有點吃力。她停下腳步,脫下有些不舒服的外套,露出純白的素T。
好不容易到了辦公室,陳嘉惠拿了制服,走出來時以為白桑離開,沒想到他像是一樣,靠在牆邊抽著菸。
「....這裡沒有更衣間嗎?」
陳嘉惠皺著眉問道。
「歸國的大小姐,我們普通人去廁所就能解決的,怎麼國外更衣間會有人幫妳換?」
白桑癡笑地問道。
陳嘉惠:「...沒有。」
陳嘉惠走到廁所門口,但遲遲不進去。她腦海閃過一些畫面,是她在國外不堪入目的事情,讓她全身顫抖不已。
「沒更衣間就換不了,妳挺能作的。」
白桑不耐地走向前,粗魯的扯了陳嘉惠的衣服。陳嘉惠害怕抬頭看向他,又將頭低下,搖了搖。
白桑輕嘖了聲,便拉著她的手,往別處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