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8-05|閱讀時間 ‧ 約 34 分鐘

霍勒女巫的糖果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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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慎入(虐殺、食人、食屍)

—僅以此文獻給所有受了苦難,過早離開人世的女孩。


「我終於⋯」這三個字是母親的遺言,雖然講完之後,她就撒手人寰。但葛麗特可以從她的表情,以及過去的事情猜測她的未盡之意。母親終於生下男兒了,終於生下弟弟了。也許這就是她這一生的任務,是她此生唯一的目的吧。她終於成功了,所以她臉上的表情才會看起來如此幸福快樂。因為家境貧困,資源匱乏的關係,葛麗特很早就投入養家的工作。對於生活的苦難她沒有怨言,但對於妹妹們卻非常愧疚。在她的疏忽之下,發生了許多次意外。直到妹妹的屍骨變成呈上餐桌的食物,她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如今母親心滿意足,慷慨赴死的模樣,讓她跟妹妹們都成了笑話。然而,葛麗特的悲傷與憤怒早就被生活磨平了,在這個時候,她升起的情緒卻是無奈。家裡少了一個勞動人口,卻多了一張吃飯的嘴。門外的父親是開心的,但母親的死同樣沖淡了他的喜悅。不過,他傷心的原因倒是跟葛麗特差不多。傳宗接代這個慾望,在面臨經濟困頓之時,也削弱了一些。不過父親仍然是開心的,彷彿人生又重新有了盼頭,跟為之努力的目標。至於女人,他隨時都可以再去抓幾個回來。這樣安慰自己之後,心裡頭那一絲難受也消散了。說起來,他的工作量,並沒有增加什麼。因為他認為帶小孩這種事情,是女人的天職,所以這個重責大任就落在了年幼的葛麗特身上。這樣的情況,一直到父親娶了新妻子之後才稍微好轉。

娶來的妻子,一開始與他們相處的確有些困難,然而有了孩子之後,她們之間的關係也跟著好轉。可惜繼母需要為自己跟她的女兒考慮更多,這個家的資源,的確是被太多人瓜分了。於是,繼母下了一個決定。對她而言,這並不殘忍,只是彼此之間的立場不同而已。人都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為了活下去,一些手段與過程,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的了。不過,因為繼母並不是在這裡長大。雖然食人肉在這裡是很普遍的現象,但對她來說,還是十分駭人的。她自認自己沒有辦法如此狠心,只選擇將葛麗特與漢賽爾姊弟驅逐到森林的深處。說起來,也不知道誰比較仁慈。或許在這之中,本來就不會有個令人滿意的選擇。該被俐落殺死,然後被吃掉,還是跟野獸搏鬥,被野獸撕咬,尚且有一線生機呢?

葛麗特已經在森林周圍闖蕩多年,但也僅至於此。太多的傳說跟案例,讓她無法再往前一步。話雖如此,她的求生技巧仍是十分強大。只是要帶著一路哭鬧的弟弟,難免對她施展身手有很大的影響。好幾次,她都想要把他給丟下了,卻總是想到母親死前幸福的表情。說不清楚是對誰的憐憫,她告訴自己,只是因為她還沒走到窮途末路,不必做出這個選擇。只是心裡的不滿慢慢醞釀著,等待時間成熟,就會爆發。

如果他只是因為年歲尚小,所以感到害怕,那也就罷了。追根究底,卻是因為他被寵壞了。一路上雖然有遇到一些野獸,但有著葛麗特,自是沒有讓漢賽爾受一丁點的傷。可就是這樣,都能引起他的不滿。爭執變成了他們的日常,雖然很多時候只是漢賽爾單方面的輸出。漢賽爾不停地對葛麗特撒氣,這可能是因為他的壞脾氣,卻也可能是為了掩飾他的懦弱。

這幾天的冒險,讓他的認知天翻地轉。原本他自覺是家裡的獨苗,辛苦的差事輪不到他來做,也因此認為自己是較為重要,甚至是厲害的存在。不知道是與生俱來的認知,還是在後天之中的觀察。他隱約知道自己跟父親兩人,是比姊姊跟繼母優秀的。這自然不是說能力或品行,而是地位。在他仍小的時候,心裡也許曾經閃過心虛的情緒。可是這點心虛,最終也會走向理直氣壯。父親就是這樣的不是嗎?坐在那裡,動動嘴巴,就會有人幫他完成許多事情,而漢賽爾也是這樣的。

權力是傾斜的天秤,如果有人得到的多,勢必有人必須為此犧牲,漢賽爾只想確保自己是砝碼夠多的那一方。他也很清楚知道,在這個世界,他不需要努力,就會是那一方。即是如此,那麼就別奢求他講究什麼公平了。然而如今被丟到森林的他,才知道自己根本一點籌碼都沒有,他所依靠的,其實是姊姊的讓步。如果現在姊姊趁他睡著把他拋下了,或者,把他殺了,他也無法有任何意見。

在遠離了人所建構的社會之後,那些背景設定的階級迅速瓦解,而所謂特權也驟然消失。在這裡,在大自然之中,拳頭才是真正的道理,能力才是母神賜予女人的特權。漢賽爾感到害怕極了,他好害怕姊姊意識到事情的真相,所以才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當然原本個性有之,惱羞成怒有之。更重要的卻是,他想要繼續洗腦葛麗特,奴役葛麗特,讓她為他所用。就在葛麗特的忍耐已經到達頂點時,事情出現了轉機。

他們瞧見不遠處有一間房子,它與周遭的陰森氣氛完全不同,就好像被一隻巨大怪手從城市裡抓來的一樣。但哪怕是城市,也一定不會出現如此的樣貌吧。這個屋子並不華麗,裝飾它的卻是數不盡的餅乾與麵包。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是在葛麗特仍處於戒備狀態的時候,漢賽爾已經歡天喜地得奔跑過去了。若是以前,她還會擔心弟弟的安危,可能會快速將他拉住。但現在她覺得,就讓他去試探看看吧。如果真的發生什麼事情,雖然漢賽爾發揮不了任何作用,但應該還是可以為她爭取一些逃跑的時間。

就在弟弟已經拔下屋子上許多餅乾與麵包,並坐在地上大快朵頤時,葛麗特緩慢向屋子走去。不久後,厚重的木門突然打開,兩人都嚇了一跳。漢賽爾本想跑向姊姊,但他發現自己的雙腿失去力氣。這倒不是因為吃了那些食物,而是因為他的恐懼,癱瘓了他的行動能力。兩人屏息等待,腦海閃過許多猜測,卻無一驗證。

從那扇門後,出現了一位身材豐腴,表情和藹,身穿粉色鮮花洋裝,以及白色圍裙的年長女士。她親暱的招呼他們進屋,心疼得看著他們,告訴他們辛苦了,不用客氣,就把這裡當作是他們的家。漢賽爾已經將恐懼拋諸腦後,他想著反正如果有什麼危險,也還有姊姊在一旁待命。雖然葛麗特心中還是有許多疑惑,但是這股溫暖實在太能麻痺人心了。就像明知太陽會灼傷眼睛,但她就是捨不得將視線移開。況且她真的好累,真的已經好累了。在這辛苦了十多年的日子之中,只是放鬆一天,應該也無傷大雅吧?

她就這樣跟在弟弟以及婆婆的身後,走進糖果屋。室內的擺設,以及橘黃的色調,還有溫馨的氣氛,讓一切看起來就像夢境一樣。在婆婆開口之前,弟弟已經迫不及待坐在了餐桌前面,他正想拿桌上食物來吃時,下意識看了姊姊一眼。葛麗特並沒有注意到,因為她仍在觀察周遭的一切。婆婆看到了,就跟漢賽爾說:「別怕,好孩子,吃吧,吃吧,你一定餓壞了。」

語畢,便走向葛麗特,將她安置在其中一個座位上。葛麗特感覺此刻自己特別溫順柔軟,或許並不是因為婆婆的力氣太大,是她真的無法升起反抗之心。她的靈魂好像從身體抽離出來,就這樣放縱生物的本能,在一旁看著自己開始拿取桌上的食物,並將它們送入口中。

她進食的速度非常緩慢,跟以前完全不同。她是捨不得的,也是無比珍惜,更重要的卻是仍然有一絲戒備。如果這些食物真的有什麼問題,那麼進食不多的她,應該還是可以做出反抗。然而,直到她感覺到腹中飽漲之時,依然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她的警覺心也被飽餐一頓的感受給分散掉,稀釋了許多。因為這種感受非常新奇,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過特別的體驗。

就在這個時候,一旁的樓梯走下來幾個女孩。婆婆幫她們互相介紹,說這些是她的孩子們,分別是艾瑪、瑪麗、麗莎、莎拉。而她則叫作霍勒,她從好久以前就住在森林裡面。有些走失的女孩跟她們一樣逃到了這裡,而她的雙手不會拒絕任何求助的人。

幾個孩子互相打完招呼之後,那些女孩就坐到餐桌前用餐。霍勒則帶葛麗特姊弟到二樓洗簌,安置她們休息。耳邊是弟弟聒噪的聲音,伴隨內心的緊張,以及腦海中混亂的思緒。葛麗特試圖為今天的事情,找出邏輯,找到解釋。卻只能感覺自己的頭腦不停地發脹,以往的機敏才智,此時好像選擇罷工。她以為自己會失眠,再次睜開眼睛之時,卻發現已經天亮。在大腦開始運轉之前,她的身體已經跳下床,並用綁在手上的絲帶,將自己的頭髮收拾好,綁了一個馬尾。正準備去叫弟弟起床之時,卻發現周遭的一切,與她的家完全不同。

是了,這時她才想起來,她已經被驅逐出那個家了。或許說家並不十分貼切,說是以前的居住地可能比較恰當。她越過熟睡的弟弟,走下樓梯。迎接她的,是端出一盤燉菜的霍勒婆婆。桌上有烤好的吐司,還有煎熟的荷包蛋,以及奶油跟草莓果醬。昨天認識的幾個女孩,已經在昨天的位子上坐好了,而她也是。

在她們用餐到一半的時候,聽見靴子踐踏在木板上的聲音,果然比起真人,先現身的是他的聲音。漢賽爾一邊走下樓,一邊破口大罵,說是怎麼不叫他起床,是不是想自己把食物都吃掉了。他好像忘記這裡不是他的家了,又或者是他其實記得,但那又怎麼樣,怎麼能指望他有任何改變。他拉開椅子,重重坐下。沒有人說些什麼,甚至霍勒婆婆臉上的笑容仍然沒有任何變化。她看著他的眼神,依舊是看著一個調皮搗蛋的孩子。就好像是在說,孩子貪玩也是正常的,但他是沒有壞心的。

用餐完畢之後,葛麗特與女孩們一起收拾餐桌。霍勒並沒有吩咐葛麗特什麼,她就自己跟著女孩們分擔起家務,就好像她一直是她們之中的一份子。至於弟弟漢賽爾,用完餐後就直接上樓,躺回床上。他覺得出來時實在是太匆忙了,當然他那時也不知道自己是要被趕走的,所以也沒有辦法提前做些什麼準備。現在食宿有著落之後,他就感覺到從心裡深處出發,往四周蔓延的無聊以及荒蕪。

他是本性貪玩,卻也是因為不知道活著的意義,才執著要將所有時間填滿。因為他好像可以感覺到自己與世界的割裂,清楚自己的孤寂。他看著姊姊辛苦的樣子,他隱約知道工作並不是讓姊姊真切活著的原因,因為就像玩耍也並不代表他自己就真正地活著。他不明白那種連結是怎麼回事,這是他摸不著也猜不透的。

一直以來他都有一種感覺,好像姊姊掌握了宇宙的秘密,而這是屬於她的世界。一個月之中總有一週,姊姊會過著神神秘秘的日子,也許她正是那時學習了什麼巫術。以往還有地位的差別作掩飾,如今卻好像掀開了面紗,揭露了萬物的本質。他只能看著姊姊與他越離越遠,而他卻無計可施,也或許他們從來就不在同一個世界之中。看著不同的性別分工,他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嗎?可是當地位顛倒過來之時,他知道自己受不了,一天都過不下去。

木屋的隔音自然不是很好,他可以清楚聽見樓下的談話聲,還夾雜著起起落落的笑聲。雖然聽不清楚內容,但他可以感覺到姊姊的快樂。他的擔憂又重新升起,那種距離感重新樹立在他與姊姊之間。更可怕的是,他不再是姊姊的唯一。雖然是他一廂情願,但好歹在森林之中,他們是唯二的存在。

如今他連這點特別性都沒有了,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只知道不能坐以待斃,他準備下樓加入她們。就在他走到樓梯間時,所有聲音戛然而止,他卻不敢再氣急敗壞得對著姊姊大罵。他就知道,姊姊已經跟她們聯成陣線了。他的推測成真了一部分,只希望來得及阻止一切發展到無法收拾的地步。他不發一語,走到姊姊身旁,挽起她的手。彷彿他們之間感情就是那麼好,一直都很親暱。

葛麗特看著他撒嬌的姿態,覺得非常可笑。只能說好險,她的心早就死了,不會再有捨不得這種情緒。葛麗特也沒有急著將他甩開,就像大象不會意識到腳下的螞蟻,就算看到了大概也不會在乎。只要踩下去,然後繼續往前走就好了。接下來的日子,彷彿邁向了新生。葛麗特就像處於不同的世界之中,她已經重新投胎,走上另外一段人生才會有的軌跡。

如今的日子過得非常充實,也非常有趣。她依舊繁忙,但卻不再像以往,被龐然大物壓垮脊椎,給人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每天有許多手作時間,她仍然過著自給自足的日子,但在這裡的感覺卻跟過去完全不一樣。也許是她能感受到與女孩,還有婆婆之間是平等的。她們是夥伴,不是上對下的關係。

漢賽爾原想加入她們,只不過才過了幾天就已經覺得自己累得不行,也對這樣的生活感覺十分膩味。他也弄清楚了,反正不管他做不做事情,她們都不會短缺他吃穿。而且婆婆這麼疼他,就算姊姊不想照顧他了,婆婆不是也曾經說過她不會拒絕任何求助的人嗎?於是一個星期之後,漢賽爾就故態復萌,重新在糖果屋當起大爺了。

當然他也不是完全不懂得人情世故,表面的態度還是維持著可愛友善的。葛麗特原想說些什麼,但看婆婆以及其它女孩都沒有任何表示,她也把意見放在心裡。想著就當作是養個閒人吧,畢竟她終究是無法親自割捨親人。日子居然就這樣平靜過了數個月,不過葛麗特的心中,好像隱約在期待什麼事情發生。在這段期間漢賽爾的身變得與剛來時相差甚遠,因為伙食好加上他又不用做任何事情。而這彷彿是一個訊號,暗示時機已經成熟了。

依舊是一個平靜的夜晚,漢賽爾飽餐一頓之後就上樓休息,他感覺自己最近越來越累了。雖然他也沒做什麼事情,但駕馭這具龐大的身軀,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他自是嗅不到危險的氣味,他的思緒也如同他的行動一樣緩慢。越來越無法專心,越來越無法思考。每天只想吃飯跟睡覺,他所有的精力以及時間,也只足夠做這兩件事情而已。

窗外一片漆黑,更襯得滿月的明亮。月亮的形狀,就像是人工精心設計一般。時間走到午夜,依稀可以聽見母狼在遠方對著月亮嚎叫的聲音,就像是在喚醒什麼。這個聲音,讓屋子裡所有的女人都睜開眼睛。霍勒婆婆與女孩們走下樓,坐在壁爐旁的椅子上面。葛麗特雖然是在半夢半醒之間,但她卻感覺到有股來自外界的力量驅使她下樓與其它人會合。

等她到了客廳,發現所有人已經都在那裡。看到她來了,霍勒招呼她坐下。柔聲問她,準備好了嗎?如果還沒準備好,可以現在就離開,但是她就永遠都沒辦法回到這裡了。如果準備好了,就表示她願意加入她們,那麼她們也會真正接納她,讓她成為她們之中的一份子。

雖然霍勒婆婆沒有說得很清楚,葛麗特卻好像聽得懂她的意思。她已經心領神會,雖然內心有一點掙扎,卻很快就消散。她看看大家,最後看向婆婆。然後她點點頭,說自己已經準備好了。這麼多日子以來,她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其實她也一直在等待這一天的到來,現在終於有塵埃落定的感覺。

她們移步到閣樓,那裡如今是漢賽爾的房間。看著熟睡的弟弟,葛麗特的神情有點恍惚。他不是她生命苦難的起點,卻是被無限偏愛的那一方。都說愛的反面是冷漠,有愛才有恨。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那就像是勸人向善的空話。讓人害怕會被覺得對敵人有愛,所以轉而放下所有的恨。這實在是無比的荒謬啊,對著自己的敵人,怎麼可能有愛呢?

想到死去的妹妹們,想到過去的日子,葛麗特心中的仇恨瞬間拔高。她怎麼可能不恨?她就是太恨了,恨到就快要瘋掉了。為了不要瘋掉,她一直藉由身體勞動來麻痺精神上的痛苦,將所有怨恨埋藏在心深處。無法解決的事情,就別去想了,這樣不是比較輕鬆嗎?然而,卻也是這股怨恨,支撐著她活下去。要勇敢得活下去,要比敵人活得更長,這是她為數不多能做的反抗。而在此刻,仇恨像是遊竄她體內的一個新生命,活絡了她全身的血液。就像一幅上了色的水墨畫,在這個瞬間她被喚醒,她真正活了起來。

霍勒拿出五條繩子,發給女孩們跟葛麗特一人一條,她自己則手握鐵鎚跟一些釘子。艾瑪綁住漢賽爾的左手,瑪麗綁住他的右手,麗莎綁住他的左腳,莎拉綁住他的右腳,然後霍勒將繩子釘牢在木板上。最後輪到葛麗特,她把弟弟的脖子綁住。

漢賽爾開始感到呼吸困難,還有身體被束縛住的感覺,所以慢慢甦醒。看到眼前面無表情的姊姊,他正想呼喚出聲。卻發現全身都被捆綁住,他驚慌失措,想要掙脫逃跑。使出全身力氣,仍不得章法。

他看向姊姊,跟她求情。但是翻來覆去,也只有一個內容,那就是她們是姊弟,所以姊姊不能這樣對他。血緣關係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嗎?又能代表什麼呢?母父殺妹妹們的時候,有想到血緣關係嗎?父親跟弟弟奴役她的時候,有想過血緣關係嗎?怎麼痛苦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才突然想起來他們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呢?

看到葛麗特無動於衷的模樣,漢賽爾忍不住痛哭失聲,他一會兒求情,一會兒謾罵詛咒。過了一陣子,他突然停止哭泣,看向霍勒。他質問她,婆婆不是說她的雙手不會拒絕任何求助的人嗎?她怎麼可以這樣對他?應該要救他的啊。

這個時候的他,還以為是姊姊夥同她們來欺負他。他恨自己偷懶,沒有認真融入她們,現在才會被孤立起來,獨自一人站在姊姊的對立面。霍勒婆婆笑了,依舊是那個溫柔的模樣。於是漢賽爾以為自己還有機會,以為他現在淒慘的模樣勾起霍勒的憐憫之心。卻聽霍勒用冷漠的口吻問道「你是需要幫助的人嗎?你是值得幫助的人嗎?」

霍勒臉上的笑意並未減弱,甚至還異常溫柔,這更顯得眼前的場景十分詭異。漢賽爾被嚇到,愣了幾秒。心裡閃過過去曾經感覺到的心虛,像被螞蟻啃咬一樣,有點輕微的刺痛。他沒有回答,也沒有反駁,也許是默認,也許是找不到適合的辯解。他現在知道求助無望,又開始拼命想要掙脫繩子。只是這樣也讓他身上的繩子越來越緊,他感覺呼吸更加困難。霍勒這時真的笑出聲了,吩咐女孩們壓制好他,否則漢賽爾都能自己將自己折騰死。

霍勒開始作法,只見她對著虛空畫一個大圓圈,以及一些幾何圖形。等她完成之後,在她面前居然出現了她剛剛畫得圖樣,是泛著紫色光芒的黑色線條。這時屋內開始刮起大風,甚至覺得房子在左右晃動,然後霍勒遞給葛麗特一把匕首。這件事是她的責任,也是她的權力,只能交由她去做。

葛麗特在下手之前,視線與漢賽爾對上。漢賽爾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不停地求饒,更是做出許多聽起來就不可能實現的承諾。葛麗特如今已經冷靜下來,但是她的仇恨沒有消逝,那已經長成她體內的一部分。她對漢賽爾說:「你下去陪媽媽吧,她一定會很開心的。我只看過她的笑容一次,就是生下你的那一天。」

說完之後,就將匕首刺進漢賽爾的喉結,他被倒流的血液嗆得咳嗽,已經無法再說任何話語。從喉結出發,葛麗特握著匕首用力向下劃開。她將漢賽爾的胸腔剖開,一路開到肚臍。濃厚的血腥味並不讓人作噁,反倒叫葛麗特覺得興奮,原來這就是復仇的快感。

就在這個時候,她感覺身體好像被氣流穿過,她抬起身觀看四周。只見許多透明身體的小女孩朝向漢賽爾的身體前進,她們好像餓了好久,好像從生命的開始就從未進食過一樣的飢餓。有的女孩開始啃咬漢賽爾的臉跟四肢,有的則挖出他的內臟食用。

其中出現一些熟悉的面孔,讓葛麗特突然愣住。沒想到她的妹妹們,居然出現在這些女孩之中。其實此時的畫面是有點滑稽的,她頓時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該笑,還是該哭。因為她的妹妹們,還那麼小,連走路都還不太會走。那小小的身軀搖搖晃晃,卻異常堅定,努力想要參與這場盛宴,為自己爭取變成人的權力。

她既覺得有點可愛,又覺得非常難過,更多的當然是怨恨了。看看她們的生命力,為了活下來,她們是多麼的努力。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男人跟女人覺得自己有權力決定她們的生死?為什麼只因為她們是女孩,就要殘忍否決她們生的權力?

她剛動身想要幫助妹妹們,霍勒卻攔住了她。霍勒知道葛麗特正準備要做什麼,她告訴她,如果這樣做也是在否定她們的能力,難道葛麗特不相信她們嗎?當然不是的,當然不是這樣的,她怎麼會不相信自己的妹妹們呢?怎麼會不相信女人的力量呢?

這時候她明白了霍勒婆婆說的責任指得是什麼。每個女人都有自己的責任,也會遇到發揮能力的機會,但能不能把握,端看個人選擇。而她做了自己的選擇,她感謝自己遇到這個機會。這場盛宴並沒有持續多久,畢竟小女孩們都已經餓了幾個月了。

漢賽爾有些身體部分,被啃食得十分乾淨,可以看見白皙的骨頭。只剩下鼠蹊部,跟手掌、腳掌,仍完好如初。霍勒用相反的角度再畫一次剛剛的圖樣,她面前泛著紫光的黑色圖騰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泛著白光的紅色圖騰。那些透明的小女孩,身影越來越淡,越來越淡,最後彷彿融入四周的景色之中。葛麗特向前衝過去,想要抱住她的妹妹們,霍勒告訴她之後會有再見的機會,要有耐心。

她們把剩下的屍塊以及骨頭,拿到一樓。打開爐灶,全部丟進去。等燒成灰燼之後,再清理出來,埋在後院的土壤之下。做完這些事情,天也已經亮了。但是葛麗特一點也不覺得睏,反而覺得精神很好,身體也像放下什麼重擔一樣,變得輕鬆許多。對於葛麗特的果決與勇敢,霍勒是讚譽有加。

屋子裡的女人們,又一次聚集在壁爐旁邊,霍勒這時候才開始告訴葛麗特真相是什麼。原來霍勒的成長過程與葛麗特有些相似,在霍勒跟她差不多年紀的時候,也被放逐到森林。那時候在糖果屋接待她的是薩賓娜婆婆,她也早就已經仙逝。

霍勒的人生經歷說起來比葛麗特幸運了一些,因為她沒有兄弟需要殺。當時她也是經歷了相似的儀式,幫助別人殺她們的兄弟。而後正式成為女巫的一員,開始學習黑魔法、符咒學、魔藥學以及藥草學。她感覺自己時日已經不多,所以培育接班人是當務之急。可能會將這個糖果屋交給葛麗特,或其它四個女孩。

如果不想待在這裡,也可以去其它地方。至於那些死去的小女孩們,在食用人肉後有變成人的機會。而不想留在這世的女孩,她也會為她們施行超渡儀式,讓她們去投胎轉世。她們一邊幫助死去的女孩,一邊幫忙倖存的女孩。這是糖果屋主人的責任,以後就要交給她們。

本來在殺了弟弟以後,葛麗特沈浸在報仇的快樂之中,卻也再次陷入徬徨。她有點不清楚接下來的人生要怎麼走,會怎麼樣。當然拯救妹妹,再次見到妹妹,是她最想要的事情。但當下她仍然對於未知的未來感到有些恐慌。現在聽完霍勒婆婆的話,彷彿打了一劑強心針。她知道該做什麼,要做什麼了。

她也發現了一個藏在婆婆左手無名指上戒指的秘密,裡面居然有一個空間。那個空間裡面的景象,是她連做夢都想像不出來的。第一次進入空間時,她震驚到久久無法動彈。當然還有第一次瞬間移動帶給身體的不適感,讓她需要時間緩衝。不過裡面的景象,也帶給她很大的衝擊。

如果所有的女孩,大家都能開心得活在這裡就好了。面對清澈的天空,綠油油的草地,還有鮮花蔬果遍佈的美景,葛麗特不由得心生倦怠之意。為什麼不能跟大家一起躲在這裡面生活呢?就把外面的女孩都接濟進來,大家一起生活在空間裡面,一定很快樂吧?

她也把內心的問題提到霍勒面前,這樣的想法其實在意料之中,過去也不是沒有女孩提出來過。甚至霍勒自己以前也曾經有過這樣的心態,只是薩賓娜告訴她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的道理。如果她們都活在這裡面,仇恨不會漸漸消失嗎?仇恨消失了,也就沒有動力繼續下去了。那她們在面對敵人時還下得了手嗎?

人是很會欺騙自己的,到最後就會安慰自己,反正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事情就是這樣。就算什麼都沒做,也不能怪她們吧,她們並不是加害者啊。但是,如果有能力卻不付出,選擇袖手旁觀,這樣的情況之下,一點罪責都沒有嗎?葛麗特想起過去的自己,是的,女人的堅韌是沒有底線的。

要不是繼母驅逐她到森林,她的確是可以繼續忍耐,過著以前的生活。而她甚至沒有想過,也沒有想要拯救自己或是為妹妹們報仇。在那樣的苦難之中,她尚且有辦法麻痺自己。更何況是置身於像天堂的空間裡面呢?她會不會就這樣放下這一切了?她的確不敢保證自己不會。

這時她明白清晰的意識非常重要,必須意識到壓迫的存在,才能有其它的動作,而僅僅是意識到也不夠。還必須相信自己、肯定自己,知道自己有能力反抗,有能力報復,有能力推翻一切。葛麗特雖然仍然非常喜歡空間裡的一切,但她不讓自己耽溺於其中。這裡是真的,卻也是假的,因為還有許多姊妹在外頭受苦。

一旦了解到真相,她發現自己再也沒有辦法忽視了。她想救的不只是自己的妹妹們,而是所有的女孩。她會努力學習需要的知識,爭取早日像霍勒婆婆獨當一面,最好還能接替她的工作。接下的日子過得更加繁忙,畢竟她除了學習,也需要做許多事情。

時間過得很快,她來到糖果屋的日子已經快要滿三年。在這些日子中,她也救了許多女孩。現在她的角色已經不只是學徒了,她也在教導其它女孩魔法,還有其它知識。在這期間,她的妹妹們也因為吃夠人肉,所以變成人了,糖果屋因此更加熱鬧。

葛麗特資質優秀,霍勒自認已經傾囊相授,而她也能全盤接收。轉眼間,就來到了離別的時刻。最近這個月,霍勒明顯感覺到身體大不如前,她雖然沒有什麼病痛,卻變得虛弱許多。她知道大限將至,但她並不害怕,甚至有些好奇。如今她真的可以好好休息了,將糖果屋交付給葛麗特,她覺得非常放心。

朝夕相處之間,葛麗特早就在內心將霍勒當作自已的奶奶了。雖然知道她要去更好的地方,但是仍然充滿許多不捨,也會懷疑自己是否已經做好接替工作的準備。但是霍勒跟大家都給她祝福與鼓勵,她自己也是期待的。又過了幾天,霍勒知道時間到了。她將戒指交給葛麗特,這次是由葛麗特開啟空間。

所有女孩聚集在霍勒的身旁,她則坐在位於空間中心的大樹下。在最後的時刻,她不再說話,只閉上眼睛耐心等待,所有的女孩開始吟唱名為All Turns To Yesterday的歌曲。隨著她們的歌聲,霍勒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她的周圍也出現像螢火蟲的光點,緩慢往天上飛去。最後霍勒的身體完全不見,只能看見數百個光點在天空中消失。

大家知道她已經回到母神的懷抱了,雖然臉上還有淚水,心裡卻是充滿祝福。從今天起,葛麗特就是糖果屋的主人。剛開始,她還很不習慣,有時還會下意識呼喚霍勒婆婆。雖然她們都知道霍勒婆婆去了更好的地方,思念的情緒卻沒有辦法馬上放下,氣氛仍是有些感傷。

正巧這時來了一對向她們求助的姊妹,葛麗特當然沒有直接告訴她們糖果屋的秘密,她需要觀察的時間。這對姊妹的個性非常不同,姊姊露絲很外向活潑,妹妹佩姬則是內向安靜。大約過了一個月的時間,露絲告訴葛麗特她很想回去找她的母親。她的母親是無辜的,她也想將母親帶過來這裡。

奇怪的是,佩姬此時不發一語,只在一旁盯著地板看。葛麗特心裡雖然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但仍是選擇相信露絲。她帶露絲往森林走去,這是她摸索出來回到村莊的捷徑。她想著如果是走這條路,那麼露絲與她的母親應該也可以安全回到糖果屋。在露絲沒回來以前,葛麗特覺得有些忐忑,既是擔心她的安危,內心深處也有個不願面對的猜測,而她不願去想。葛麗特的狀態,佩姬自然看在眼裡,她鼓起勇起向葛麗特訴說她的過往。

三天後,露絲自己回來了。葛麗特將她迎進糖果屋,露絲先是跟她道謝,後來神情顯得有些怪異,接著居然說了一句對不起。過沒多久之後,屋外就傳來拍打聲跟叫罵聲。原來露絲跟佩姬是被母親驅逐到森林的,因為母親剛生下弟弟。本來父親想把她們賣給其它村落的男人,但母親不忍心,卻也無法反抗父親,於是就讓她們偷偷離開家裡。

對佩姬來說,她覺得母親與父親差別不大,也許是年歲小,對母父沒有過多的眷戀。然而對於露絲來說,她覺得母親也是受害者,母親待她不差。她其實曾經有想過要帶母親跟妹妹去其它地方,但母親捨不得父親,也覺得自己沒有能力可以逃跑。露絲擔心自己離開了母親,父親的暴行會變本加厲,於是也選擇留下來。現在有葛麗特這個地方,母親應該可以放心過來了。

沒想到在她準備帶母親逃走的時候,她們的行蹤卻被發現了。而真正令她絕望的是,母親居然馬上將她推開,並跟父親說是她想把母親拐走。露絲不記得後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只記得自己趁一片混亂,不要命似的跑向糖果屋。

因為母親也把糖果屋的位置告訴了父親,她想自己也許能改快回去通知葛麗特跟妹妹。她自是沒有想到,母父會來得如此快速。除了對於屋內女人的愧疚,從未體驗過的情緒—怨恨—竟然也在她的心中漸漸膨脹。她告訴葛麗特,拜託她帶著她的妹妹跟其它女孩一起離開,她會留在這裡,為她們爭取一些時間。

其實現在的情況,葛麗特早就已經有想像過,甚至是在佩姬跟她說關於她們家的事情之前。她覺得待在這裡也是很被動的行為,這難道不也是將自己關進自我束縛的牢籠嗎?她們不能進去空間躲著,說這樣是逃避現實。然而僅僅待在糖果屋裡面,不也是一種躲藏嗎?更何況她的心裡隱約有些彆扭,好像她便宜了她的生父,也便宜了那些隨意虐殺或是驅逐女孩的人。

她曾經想著要殺出去,就算不能奪下整個村莊,也好過一直待在這裡。現在機會來了,加上她跟其它女孩們早就預演過。她心中沒有害怕,只有興奮。殺人報仇這種事情,只有零次或無數次。一旦開了頭,就再也無法過著像以前那種忍氣吞聲的日子了。只是虐殺逃來森林的男孩,怎麼能消除她們心中的恨,怎麼夠洗刷那些死去女孩的冤。村落裡的大人,沒有人是無辜的。她們決定要用那些人的血,祭祀所有受盡苦難的女魂。就算是做到那樣,也頂多只是剛好而已,稱不上什麼公平。

葛麗特、艾瑪、瑪麗、麗莎、莎拉五人打開木門,走出房屋,準備應戰。站在她們眼前的女人們,神情既有怨恨,也有貪婪。怕是怨恨她們居然離開命運的軌跡,在這裡過上自己的日子。至於貪婪,那是因為她們覺得,等男人處置分配完這些女孩,她們應該也能分杯羹吧。而男人們的嘴臉更是令人難以直視,那是由邪淫、貪婪、怨恨糅合而成的醜陋樣貌。

女孩們沒有給他們太多反應的時間,伸出雙手就開始施法,而凡夫俗子又怎麼可能鬥得過女巫。一時之間,只見那些大人像玩偶一樣,拋開地心引力,從地上起飛。有些飛起來之後直接重重落下,頭顱與軀幹四散,就像西瓜被剖開一樣。也有些人撞到樹上,對折成兩半。還有些被氣刃削成長條狀,像煙火在天空中炸裂。想來折磨她們的村民,無一倖免。

經此一戰,葛麗特對於女巫的能力有了更深刻的了解。所有姊妹都同意要離開糖果屋,回到村落。為什麼不回去呢?她們又沒有錯,為什麼要躲起來?而且她們現在有能力了,完全不怕再受到以前的對待。

待在這裡,只能拯救受苦的靈魂,事實上是有點亡羊補牢的意味。但是她想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消滅那些吃人的人,消滅這個吃人的村莊。這次來討伐她們的人之中,沒有葛麗特的生父,她不知道他是否過得安好?但也該是找他討回債的時候了。

葛麗特將糖果屋縮小,變成一枚她戴在右手上的戒指,而左手就是霍勒交接給她的空間戒指。她看了一眼,在內心告訴霍勒婆婆,她要離開了。她要出走,她想比過去的女巫走得更廣,走得更遠。森林是她們的歸屬,但只要她們願意,何處不能是她們的家?所以她不要將自己鎖在這裡,她帶著姊妹們朝著村落的方向前進。

村落裡的人看到她們是很驚訝的,或許是因為她們的神情跟姿態吧—是如此的沈穩,又充滿力量。有些反應比較快的人,馬上回過神來,意識到去討伐她們的村民應該是都死了,否則她們怎麼敢進來這裡呢?她們果然真的變成了女巫,她們就是邪惡的。

不過即使心裡是這麼判定的,卻沒有人敢與她們正面對上,他們開始大呼小叫,四處逃竄。但就像砧板上跳躍的魚一樣,一切只是徒勞無功。等單方面的屠殺結束以後,整片大地被染成紅色。雖然他們的血是骯髒的,但仍然可以肥沃土壤,這也是他們為數不多的貢獻了。

這些人之中,自然有葛麗特的生父。剛剛看到他的時候,她以為意識會被怨恨佔據。然而她的心情卻很平靜,就像是完成日記本上面的計畫一樣。她殺了父親,可以在這個待辦事項上面畫刪除線了。所有的女孩,就這樣望著前方的土地,看著血液漸漸向下滲透。

這時候會魔法的女孩,都開始向虛空畫圓,還有幾何圖形。泛著紫光的黑色圖騰再次出現,大地也跟著搖晃,而黑色的天空看起來彷彿可以擰出血液。從土壤裡,冒出無數個透明身體,這些是因為性別,就在小小的年紀,被各種方式虐殺而死的小女孩。這是所有死去女孩的盛宴,雖然參加的資格異常殘酷。

因為有大量的人肉,所以這次有很多女孩直接變身為人。仍然有些女孩,依舊是透明狀態。接著,只見葛麗特再次施法,泛著紅光的白色圖騰出現,那些女孩逐漸消失,等待下一次的機會。她們沒有大仇以報的痛快,有的只是為了自身目標活下去的堅定決心。她們開始清理村落,分發房屋,整理房屋。

其實村莊裡面,還有一些被留下來的女兒。有些人很快接納她們,有些人卻覺得她們很恐怖。葛麗特也承諾,如果想去其它村莊的人,她會幫忙護送她們過去。然而她們很快醒悟過來,在這個時代,其它村莊會有什麼更好的出路嗎?從糖果屋回來的這些人都跟她們一樣,是不被偏愛的女孩,她們靠自己的力量活下來了。

現在她們回來報復那些曾經欺負過她們的人,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為什麼會覺得她們殘忍呢?為什麼要害怕她們呢?認真說起來,難道不是以前那些奴役、虐殺女孩的人更加可怕嗎?他們彼此之間可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啊。於是村落裡的女孩,很快就轉念過來了,紛紛跟著葛麗特一起重建村落。而這次,這裡才真正變成屬於自己的家園。

待事情都結束以後,露絲找到葛麗特,想跟她道歉。如果要說她完全沒有預料到母親的背叛,那就是在說謊。但是她仍然抱著一絲希望,她想母親與她同為女人,以往也有維護她、善待她的時候,她真的不想就這樣放棄母親。

葛麗特沒有責備她,她告訴了露絲關於霍勒婆婆的事情。她說婆婆曾經說過,她的雙手不會拒絕任何需要幫助的人。葛麗特接著說:「然而許多男人不是人,而有的女人卻也不是人。你想幫人的心沒有錯,但是也必須辨識清楚,誰才是需要幫忙的人,誰才是值得幫忙的人。」

露絲有些似懂非懂,但她很快就有練習的機會。糖果屋的女人,開始走向其它村落,她們所到之處,也有相似的情況。想要得到幫助的人越來越多,這時候就更需要辨別誰是真人,誰只是披著人皮的垃圾而已。這當然不是簡單的工作,不過日久見人心,想藏也藏不住。如今糖果屋不再只是佇立於森林裡的傳說,她是聞名天下的女人庇護所。有需要幫忙,又願意自已努力的女人,就能夠在這裡找到棲息之地。


*霍勒過世時,女孩們吟唱的歌曲:https://www.youtube.com/watch?v=xzvqr1gLodU


*墮女胎、殺女嬰相關資料:

https://view.inews.qq.com/k/20220305A02TEW00?no-redirect=1&web_channel=wap&openApp=false

https://www.storm.mg/article/3720277

https://news.ltn.com.tw/news/life/paper/456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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