釀專題｜抱歉，娛樂與內涵我都要──從 A24 看 Z 世代的新恐怖片時代襲來

新恐怖片時代來臨

當「芭比海默」的風潮席捲全球，由 A24 所推出的《鬼手鬼手 請開口》（Talk to Me，2023）也悄悄地在北美突破 3100 萬美金的票房，打破了《仲夏魘》（Midsommar，2019）的紀錄，緊追在 A24 票房最好的恐怖片《宿怨》（Hereditary，2018）之後，甚至被封為「21 世紀最恐怖的鬼片代表」。

近代的新銳導演總喜歡以「恐怖片」作為首部劇情長片的創作主題，以較低的成本，展現手法上的創意、故事裡的奇幻，試圖在各國際影展裡闖蕩出一片小天地，吸引同樣為新奇及趣味著迷的同好與觀眾。

例如溫特夫婦（Joseph & Vanessa Winter）從第一人稱揶揄鬼屋直播主的《嚇死油土伯》（Deadstream，2022）、普朗諾貝莉邦德（Prano Bailey-Bond）以過往錄影帶審查機制述說審查與慾望的《撕裂異弒界》（Censor，2021）、余修善執導的《虎紋少女》（Tiger Stripes，2023）透過身體恐怖展現少女面對青春期變化的恐懼，台灣導演賈宥廷的《哭悲》（The Sadness，2021）則把血腥美學帶進觀眾視野⋯⋯。

而《鬼手鬼手 請開口》由澳洲知名 YouTube 頻道「RackaRacka」的菲利浦兄弟（Danny Philippou & Michael Philippou）執導，電影中獨特的降靈儀式、派對玩法搭配社群傳播，加上邪門的招魂媒介──靈媒屍體的斷手──在青少年間有著不小的討論。450 萬美金的成本在北美上映首週便回本，也確定將製作續集《Talk 2 Me》。

Tiktok、Instagram 上關於它的熱議、迷因的瘋傳，似乎都在宣布著新的恐怖片時代來臨了。

不嚇人，毋寧死！

根據美國晨間諮詢公司（Morning Consult）在 2022 年底的「Z 世代對於不同電影類型喜好度的調查」（註一），13 至 25 歲的青少年對於恐怖片的喜好僅次於喜劇片，遠高於普遍觀眾；超過 1／3 的 Z 世代也表示，去年秋季──好萊塢所認定，暑期強檔後的影院淡季──他們曾在戲院裡觀賞過恐怖片。

如今的網路原生世代、Z 世代，在社群軟體及影音內容的薰陶下，對於觀影的需求已不再設限，打破過往好萊塢工業的想像，他們所追求的是刺激，而 A24 端出的好電影，似乎總能打中他們的痛點。

2018 年，艾瑞艾斯特（Ari Aster）的《宿怨》甫上映便引起大眾譁然，片中驚悚小女孩的彈舌音甚至成為該年度最恐怖的聲音代表，與她略帶怪異的面容一同流竄於網路。其後艾瑞艾斯特的兩部作品《仲夏魘》及《寶可噩夢》（Beau Is Afraid，2023）也都是網路流量的寵兒。片中佛蘿倫絲普伊（Florence Pugh）穿著純潔瑞典傳統服飾的哭嚎，與瓦昆菲尼克斯（Joaquin Phoenix）一身睡衣的老媽寶模樣皆深植人心，甚至成了迷因。

迷因化之外，翻轉恐怖片老梗，也是大受 Z 世代歡迎的一大手法。像是 2022 年上映的《天黑請斃命》（Bodies Bodies Bodies），就反轉了豪宅密室殺人案總是狹怨復仇的老梗，無獨有偶，今年在金馬奇幻影展受到高度討論的《血色珍珠》（Pearl，2022）則讓女殺手的魅力不再是符合男性凝視的性感樣貌，而是其捍衛自我怪誕的反主流態度。

善用這兩種玩法的，不僅是獨立電影公司，好萊塢大廠也是如此。像是派拉蒙影業的《微笑》（Smile，2022）讓沒有靈魂的笑容充斥各大版面，環球發行的《窒友梅根》（M3GAN，2023）讓玩具梅根行兇前舉刀熱舞；而恐怖片的老 IP《驚聲尖叫 5》（Scream，2022），則是揶揄自己過去古董級的恐怖定律，並找來因 Netflix 影集《星期三》（Wednesday，2022）爆紅的珍娜奧特嘉（Jenna Ortega）主演，成功翻新觀眾對「驚聲尖叫系列」的印象。

抱歉，娛樂性與內涵我都要

如同對 YouTube 影片要好笑又有料的要求，在環境、性別、種族議題下長大的 Z 世代觀眾，往往也重視電影背後包裹的議題，以及對於時代的映照──單純的砍砍殺殺、裝神弄鬼已經不能滿足他們了。

在《血色珍珠》中飾演怪誕女主角的米亞高絲（Mia Goth）便曾在採訪中表示，她認為「恐怖片」已經成了一個雨傘術語（umbrella term），如今許多內容都能被放置於其中。

《血色珍珠》夾帶著女性自覺意識在殺戮裡，而艾瑞艾斯特的三部電影皆玩弄著主角的精神狀態，將他們的恐懼與異常超現實化。Z 世代觀眾與創作者追求的不是高深莫測，但也不甘於單純的無腦血漿，即使有些老一輩的創作者嫌棄 Z 世代難搞，但如此的訴求確實造就了新一波的恐怖片浪潮。

其中，A24 的《天黑請斃命》與《鬼手鬼手 請開口》便全然針對 Z 世代觀眾而來。兩部作品的主演全是 30 歲以下的新生代演員，並讓社交焦慮充斥於所有角色之間，即使社交媒體是激起一切不穩定的開端，電影卻不曾過分強調，而是讓其隱身在背景。畢竟對於 Z 世代而言，網路不是個獨特、需要被強調的元素，而是與他們一同成長的必要之物。

《鬼手鬼手 請開口》裡的女主角不願面對母親離世的傷痛，卻又渴望討拍及關注，為此她迷上短影音裡瘋傳的鬼手降靈儀式，在不可超過的 90 秒內與鬼魂締造連結，並成為派對裡的焦點。導演之一的麥可菲利浦說道：「現代青少年在社交媒體的陪伴下學習、成長，道德指針在正向與消極間擺盪，還未平衡。而社交媒體往往容易讓人陷入消極的一面，那是個奇異的狀態。」

乍看純粹的恐怖鬼片，卻蘊涵著社交媒體焦慮、道德問題、對死亡的恐懼等議題，即使不去探究，依然能沈浸在電影的恐怖氛圍、感受主角面臨與自身可類比的困境，但若細細剖析又能發現許多藏在背景裡頭的層次。

未來恐怖片的樣貌，或許將不再像我們過往的既定認知。它將成為創作者恣意發揮的聖地，試圖在娛樂性與議題性之間抓取平衡。

屬於 Z 世代的恐怖片，是詭譎多變，讓人上癮的存在。

註一：資料來源為 Morning Consult 上由 Saleah Blancaflor 發布的〈Gen Zers Love Horror Almost as Much as They Love Comedy〉，2022。

全文劇照提供：IMDb
責任編輯：黃于真
核稿編輯：張硯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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