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個買你的理由

我的同期戰友金句part 2 來啦～

這回的名言是「來到日本，絕對沒有『沒什麼好買的』這回事」

十多年前日本爆買潮剛興起時，台日往返的航班還沒像現在這麼頻繁，下機待一晚更是可遇不可求的稀有產物。哪怕只炫風式停留一個晚上什麼景點也衝不了，只能在飯店附近超市採買還是人人搶著要。只要願意出讓，在換班群組就瞬間秒殺的熱門程度。

然而同期的抓飛運則是好到讓人羨慕嫉妒恨的程度。不需要和其他人廝殺，就能輕鬆收下「一秒鐘x公西送你全世界」的「禮遇」。包括沒有準備任何換洗衣物、過夜用品的情況下臨時被抓飛大雪紛飛的羽田過夜。更幸運的是，這回還多了我們幾個同期作陪。

事出突然，我們居然比她還慌張。聽到抓飛廣播當下，眾人立刻發揮同學愛，一個衝進待命室拜託其他同事出借大衣外套，另一個關心她有沒有想買點什麼？畢竟登機箱空間只夠放工作用的圍裙、平底鞋、工作手冊和備用絲襪而已，哪還有騰出來給臨時起意戰利品的餘裕？

想不到同期這時悠悠地開口了：「蛤我覺得日本沒什麼好買的啊，你們那麼緊張幹嘛？不用擔心我啦反正待會到飯店吃吃拉麵再去超市買點零嘴就好了啊！」

既然當事人都這麼豁達了，我們其他人心情也跟著放鬆不少。到了日本大夥便按照原定計劃大口吃拉麵當宵夜、再去超市掃貨。

半小時後，一行人裝著大包小包出了結帳櫃檯，赫然發現出發前那位嚷嚷著「沒什麼好買的」那位小姐正對著檯面上滿滿兩大袋泡麵零食唉聲嘆氣。直到我們大聲叫她，才抬起六神無主的雙眼緩緩開口：

「我要收回剛剛講的話，在日本真的沒有沒什麼好買的這回事。」

隨著出國出差成為日常，對於爆買這件事，阿姨愈來愈懂得節制。年輕時期在超市漫無目的、瘋狂掃貨的行徑，已被行前詳列的購物清單取代。

麻煩的是：自己的物慾可以控制，朋友家人的爆買焦慮還是得「按奈」好才行。去過這麼多地方、帶回那麼多當地名產紀念品，有時候還是搞不清楚分享的到底是飛行的喜悅，還是填補他人的「現在不買，以後（離開航空業）就買（用）不到了」的吃到飽心態、或者是「難得去一趟XXX，怎麼不知道要買OOO，你有把我們放心上嗎？」的忐忑心情？

這種矛盾心情不僅出現在國外各大超市藥妝店、幫家人處理員工優待機票的時候也是如此。

這次飛行的同事有剛過試用期的新人。因為待在當地往返各大景點的時間還算充裕，儘管長途飛行辛苦，下機後依然精神奕奕，逢人就分享這兩天的旅遊行程、還有回台後另一個異國之旅。要不是抵達時已是深夜時分，應該就是行李往房間一丟說走就走的孩子吧。

一旁的同事點頭微笑，但眼神逐漸迷離失焦。

畢竟也到職三個多月了，察言觀色也累積了一些敏感度，新人很快察覺對方的興致並不在此，不免感到有些疑惑：「姐，你都不會想出門走走、或是開票出國玩嗎？」

和我年紀相仿的同事禮貌的笑容難掩疲憊：「對不起，我的確沒那麼興奮。開票不過是為了圓老爸老媽的出國夢，他們玩得開心就好。如果可以，我只想待在房間看漫畫追劇一整天。」

不是所有空服員的夢想就是環遊世界，也不是每個空服員性格都活潑開朗見人就尬聊旅遊美食。更多的是討生活、或是滿足家人對國外的憧憬，隱藏宅男宅女的性格，撐著笑臉忍著孤單挺過無數個起飛降落。為的是”Do Not Disturb”掛在門把後沈浸在只屬於自己的時光，泡澡按摩追劇讀書寫字，只要能做任何喜歡的事情就感到心滿意足。

錢留給在乎的人上山下海盡情探索這個世界的美好。因為我們知道，透過他們的雙眼，一樣能分享飛行的喜悅，儘管這份心意不是所有人都能懂。

員工優待機票還好處理，畢竟多數家屬也清楚組員起薪雖優於一般工作，但也沒富裕到可以負擔每個月出國玩耍的龐大開銷，因此開票程序不至於變成每個月的例行公事。然而協助採買就沒這麼好應付了。

記得剛開始飛行時，有時候站在國外超市貨架前，不禁懷疑家人是不是忘了空服員也要遵守海關規定這回事？每次出門托買的物品清單總是長長一串。雖然不像部分同事抱怨老吵著要禮物還要計較匯差的朋友親戚那麼奇葩，託買的不過是保健食品成藥之類，但超過的部分找不到同事幫忙帶回就必須忍痛減少採買的數量，為此和家人每每鬧得不太愉快。

有點像回到大學打工賺零花的時候，回家前經過超市總愛買一兩樣餅乾糖果獨自享用。被看到總被要求要拿出來和大家分享，如果沒拿出來還會被斥責自私。

不是小時候去親戚家玩那種開玩笑的「這個玩偶送給叔叔好不好？」但沒有真的想要的那種捉弄小孩子的心情，而是「難得去一趟XXX，怎麼不知道要買OOO，你有把我們放心上嗎？」的失望。

也許是養兒不能防老的故事聽得多了吧？不只小孩，大人年紀大了，也有被拋棄的恐懼感？所以覺得不給我買東西就是不愛我了？要求體諒晚輩不想要分享的心情似乎強人所難？

這麼想著，心裡的不舒服感稍稍釋懷了一點。

如果家人認為這是愛，如果這樣能減少爭吵、證明我對他們的關心的話，多花點錢，在負擔得起的情況多買一點，減少他們的焦慮，也算是盡孝道的表現？

目光回到自己身上，有沒有買好東西給自己的時候呢？有的。

除了買需要的東西之外，同時也要擁有「好東西」才可以。

阿姨可以不買包、不買新衣服，但是口腹之慾一定不會省，儘管北美地區外食真的不便宜。

自帶泡麵乾糧確實省錢。可有時候忙起來吃不上幾口飯、飛機餐不是沒味道就是重鹹，下機還要勉強自己吞下速簡食品豈不委屈？不需要米其林餐廳，轉角一份有肉有菜的燒肉便當就能讓疲憊的身體滿血復活。

敝司幾年前的廣告台詞有句話是「分享，讓飛行更愉悅」，是阿姨在國外衡量一樣物品值不值得花錢的判斷基準。

別人認為分享戰利品就是分享喜悅、用行動告訴他們「我在乎你」，即使自己覺得很沒必要，買了只會放在角落生灰塵的東西，但只要花這筆錢能讓周圍的人開心與放心，就是擁有它的好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