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既不如昔1
因爲我不知道我想做什麼。
從小到大，我只是被教育成爲晉王妃。
除了聽從父母的話，我從不知道自己要什麼。
國師看出我的迷茫，淡淡又補了句：「如果不知道做什麼，就多走走，多看看。」
我最終聽從了國師的話。
我以身體不適需要靜養爲理由，到了郊外的莊子上。
我每天在京城四周走動。
我的確看見了很多我不曾見過的事。
原來這世上，那麼多人還因喫不飽飯而痛苦，還因病痛而折磨。
在這些面前，我的那點傷心難過，似乎都變得無傷大雅起來。
我同時開始整理那個穿越女在我腦子裏留下的一些記憶。
我並沒有得到穿越女本身的所有記憶，但她在我的身體裏所做過的一切，我都記得。
所以，我記得她曾經爲了在一羣貴女公子面前出彩，如何設計水車。
也記得她爲了討皇后娘娘的喜歡，如何種出新奇的莊稼。
我不得不承認，這穿越女來自的世界，的確是更加發達智慧，纔能有那麼多奇思妙想。
我將那些一一學習下來，教給那些百姓，讓他們的衣食住行都變得更好。
我同時覺得這穿越女越發可笑起來。
她明明知道那麼多有用的知識，可她卻從來都只想着用這些來出風頭。
卻從未想過，她的這些知識，可以幫助多少人。
等我做完這一切，我終於死了。
10
我死的剎那，我和我身體裏那個穿越女的魂魄，有一瞬間的交替。
而就是那一瞬間，我終於面對面上這個奪走我一切的女孩。
她的魂魄看着我的魂魄，眼底是止不住的洋洋得意。
「宋婉。」她高昂起下巴，嘴角是自滿的弧度，「你終歸是輸了，所有人都想要我，而不是你。」
她好生得意，似乎根本就不記得，這身體本來就是我的。
她明明是掠奪者，卻彷彿自己是拿回自己的東西一般理所應當。
面對她的挑釁，我卻只是淡淡一笑：
「那這副身子，就讓給你吧。」
我的未婚夫。
我的母親。
我的弟弟。
我的身份。
我的身子。
全部都讓給你吧。
說完，我不理會她的勝利者姿態，轉身離開了自己的身體。
我以爲我的魂魄離開身體後，會立刻去投胎轉世。
可沒想到沒有。
我死後，魂魄竟然還在人間遊蕩。
我一開始還以爲是我心裏有什麼自己都沒發現的怨氣，這才讓我成了厲鬼。
直到國師找到我。
我這才知道，是他作法讓我的魂魄留在人間。
我疑惑不解：「國師，您爲什麼要那麼做？」
國師微微一笑：
「因爲我想讓你親眼看看結局。」
我愣住：「什麼結局？」
國師淡淡地開口：「那個穿越女奪走你身體後的結局。」
11
我的魂魄沒法轉世投胎，我也沒別的事，因此除了去見國師，大部分時間我都徘徊在我自己的身體附近。
於是，我眼睜睜看着，那個穿越女再次得到了我的身體。
她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李柏淵。
李柏淵此時正喝得酩酊大醉，看見她過來，他還以爲是我，滿臉不耐。
「宋婉，你還來做什麼！我不想看見你的臉！」
穿越女卻是冷哼一聲：
「你不想見我？那行，你可別後悔！」
說着她轉身就走。
而那嬌縱的語氣，卻是已經表明了她的身份。
李柏淵猛地回過神，上前抓住她，激動得聲音都在顫抖。
「你……你是婉婉？」
穿越女嬌嗔地哼了一聲：「不然呢？」
李柏淵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我眼睜睜看着，穿越女用我的身體，和李柏淵親密了。
我又驚又怒。
雖然李柏淵和我的身體是有婚約。
可還沒行禮，他們怎麼可以做這種事！
我雖然知道那穿越女來的世界大膽開放，但想到她用的是我的身體，我還是止不住噁心膈應。
兩人甜蜜了整整一夜，第二日清晨，李柏淵讓人悄悄將穿越女送回了府。
穿越女休息一番，就去找我母親。
我的母親自然是不知道我的身體裏已經換了魂魄。
還以爲是我來找她。
她見我身體變好，竟然都能下牀走路了，不由得眼神帶了欣喜。
「婉兒，你身子好了？那可是太好了！」
穿越女微微一笑：「嗯，我身子好多了，我這次來找母親您，是想和你說長公主生辰禮物的事。」
提到長公主的生辰禮物，母親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她很顯然是想到了上一次她因爲長公主的禮物對我狠狠斥責。
她道歉：「婉兒，上次母親不該那樣說你，你別怪母親好麼？」
我的母親到底是我的血肉之親，我心裏也知道，她上次那樣說我，更多的是心裏不快，情緒作祟。
所以當她冷靜下來，她就有些後悔。
在我死前病重的時候，也是她一直熬夜在照顧我。
我心裏肯定還是動容的。
我想，這世界上，終歸還是有人在乎我的。
而那穿越女，魂魄之前都在我的身體裏，所以對我在我身體裏發生的一切也都知曉，她也知道母親爲了長公主的禮物斥責我的事。
只見她微微一笑：「母親，我怎麼會怪你，我今天來找你，就是給你看我準備的給長公主的禮物的。」
說着，她拿出一個盒子打開。
只見那盒子裏放着的是一塊晶瑩剔透宛若玉一般的膏體。
只聽見穿越女說：「此物叫香皂，可以用來潔面沐浴，帶着清香，還能美顏，長公主定然會喜歡的。」
母親愣住，終是反應過來什麼，看向穿越女。
「你……你不是婉兒，你是婉婉？」
穿越女微微一笑：「正是。」
母親眼神一閃。
可下一秒她低頭看向那被稱爲香皂的東西，眼底又是狂喜。
「這樣好的東西。」她喃喃，「送給長公主，長公主一定會喜歡！老爺也一定會誇獎我！」
說着，她欣喜地抱住穿越女。
「婉婉，你真是孃的好女兒！」
我在一旁眼睜睜地看着我的母親歡天喜地的樣子。
她好像完全沒想過，穿越女回來了，我又去了哪裏。
我看着她，突然只覺得，之前自己對她的那些動容，好像一個笑話。
娘。
你知道麼。
你真正的親生女兒，已經死了啊。
12
穿越女回來之後的第三天，去參加了長公主生辰宴，親自送上了那塊叫做香皂的物件兒。
那個名爲香皂的東西一鳴驚人，立刻成了貴族女眷追捧的中心。
穿越女又成了所有人的焦點。
所有人都纏着她，問她這香皂如何製作。
我前一夜看見過這穿越女製作香皂，所以我知道，這東西製作起來其實並不難。
但穿越女卻是故作神神祕祕的樣子，說這東西何等珍貴，千金難求。
她更加是不肯透露出製作方法來。
一時之間，那些貴女更是將這香皂當做珍寶。
宋婉的名聲在京城也越發響亮。
我卻是有些看不下去。
因爲按照穿越女所說，這個香皂清潔作用極好。
如果能降低成本，不用做得這般好看，也不需要那些香氣，只需要起到清潔作用，然後再用到尋常百姓之間，多少人可以得到乾淨的雙手，從而減少病痛感染？
但很顯然，穿越女永遠不會想到這些。
她只是享受着別人對她的讚美，洋洋得意。
穿越女大出風頭之後，我那弟弟宋祁立刻也找上她，好一頓誇讚。
「姐姐，你可回來了，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裏我多想你，那個悶葫蘆可真是太討人厭了！」
很顯然，宋祁也意識到，此時的宋婉已經不是我，而是變回了穿越女。
如果以前的我，聽見宋祁這番話，恐怕還會傷心難過。
可現在的我，卻是已經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經過母親這件事後，我對所謂的家人，已經沒有任何期待了。
我只是不懂。
國師到底爲什麼要將我的魂魄留下來。
他說，是爲了讓我看見穿越女得到我身體後的結局。
可這結局，不是都在我的預料之中麼？
所有人都喜歡穿越女，沒有人想過，曾經的宋婉去了哪裏。
我不明白。
國師留下我的魂魄，難道就是爲了讓我看見這一切，讓我痛苦麼？
我沒想到，故事的反轉來得這般快。
穿越女懷孕了。
13
其實對這個結果，我並不算太意外。
因爲她和李柏淵第一次之後，幾乎恨不得夜夜廝守在一起。
她自以爲有一套什麼日期的算法，說可以安全無患。
可還是懷上了身孕。
這事兒是瞞不住的。
她先是噁心難受，一開始以爲是中暑了，就請了大夫來看。
一診斷出來是喜脈，我父親氣得幾乎想將她直接打死。
最後還是母親出來護住她：
「老爺！這孩子是晉王殿下的，本身晉王和婉兒就有婚約，有了孩子，把婚禮提前不就好了？」
父親終歸還是沒有打死穿越女。
畢竟她肚子裏的，是皇家血脈。
父親只能厚着臉皮去將這件事稟告陛下。
陛下知道後也震怒，呵斥了李柏淵後，卻也只能讓婚禮提前。
可不想這時候，國師求見。
他告訴陛下：「宋婉的命格已變，不再是能旺國運的鳳命。」
當初我一屆平平無奇的庶女，能嫁給有希望入主東宮的晉王殿下，其實就是因爲我千年難得一見的鳳命。
我出生的時候，府上祥雲環繞，那祥雲仔細一看，還是鳳凰模樣。
不僅如此，就在我出生那天，南邊好幾個月的洪澇神奇地結束了，北邊也傳來大捷的消息。
國師掐算後告訴陛下，我是千年難得一見的鳳命。
只要我當皇后，這天下就能太平盛世。
陛下這才趕緊將我許給他最喜歡的嫡子晉王。
也因爲這段婚約，所有人都說，陛下定是要立晉王爲儲君。
可萬萬沒想到，此時國師改了口。
陛下臉色陰霾到極點。
國師離開的時候，我忍不住問他：
「你是在幫我麼？」
他冷笑一聲：
「你想多了，我只是告訴陛下實情，這鳳命本來就是你魂魄的命格，不是你身體的命格。
「所以你的魂魄離開了身體，你的身體自然就不是鳳命了。
「如果李柏淵老老實實娶你，自然能成功登基，成爲一代明君，創下太平盛世。
「可現在……呵。」
國師沒說下去。
可我已經能猜到穿越女的結局。
我一個庶女，如果不是這逆天的鳳命，怎麼可能嫁給晉王殿下。
而如今，穿越女沒了這命格，這婚事，自然是不可能作數了。
果不其然，陛下隨便找了個藉口，辭退了李柏淵和穿越女的婚事。
但穿越女肚子裏懷了孩子是真，最後只能嫁給晉王做側室。
穿越女對此無比憤怒。
她大喊：「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她去找李柏淵，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李柏淵並未反抗。
其實我也看出來了。
自從李柏淵真正得到穿越女後，似乎就沒那麼珍惜了。
畢竟，對李柏淵這樣的人來說，他真正從頭到尾愛的，也不過是自己罷了。
他對穿越女的感情，與其說是真愛，倒不如說更多的是新奇。
他可以爲穿越女醉酒，可以爲穿越女落淚，但其實更多的，是沉浸在自以爲的深情人設中。
他覺不可能爲穿越女違抗皇命，拿自己未來的太子之位開玩笑。
穿越女看李柏淵這個態度氣壞了。
她拼了命地反抗，離家出走，甚至想放棄肚子裏的孩子。
最後陛下震怒，省去了婚事，直接一頂轎子把穿越女抬到了李柏淵的王府。
穿越女終於還是成了李柏淵的妾室。
14
李柏淵和穿越女總算是真正在一起了。
可婚後經過朝夕相處之後，他們兩人並沒有甜蜜美滿，反而成了怨偶。
畢竟，李柏淵原本就是喜歡穿越女的異想天開，自由散漫。
可當穿越女成了側室，自然不能和以前一樣拋頭露面。
她身上的特別之處自然就沒那麼明顯了。
再加上穿越女不甘心做側室，天天對着李柏淵發火，更是讓李柏淵徹底地厭煩了她。
李柏淵晾着她不再理會，反而開始認真挑選自己真正的王妃。
野心勃勃的他，一心想要找個有背景可以幫助自己的王妃。
至於穿越女？
他早已不放在心上。
看見他們倆這個結局，我卻沒太大感想。
畢竟，我其實對李柏淵也沒什麼感情。
我以爲這就是國師讓我看見的結局。
但沒想到國師搖搖頭：
「還沒結束呢。」
穿越女嫁到李柏淵府中沒多久，我娘竟然病了。
穿越女得到消息後立刻告訴李柏淵，說自己要回去照顧母親。
李柏淵到底是看在曾經情分和肚子裏孩子的分上，同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