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舞【第一部】凌仙之仙　☆第一章　回首前塵　其二

【前情提要】本章前半部提及黃州丁家發跡的經過，現今家主丁承宗娶妻盧芳，二人恩愛逾恆，膝下甫生有一女嬰，即丁仙舞。但其弟丁承耀自認武藝高強，四處行俠任使，常不問青紅皂白。此回不僅從汝平王府搶取不少珍寶，更救出一名來歷不明的妖媚女子范采雪。丁承耀對范女一見鍾情，言明非她莫娶；而范采雪眼光閃爍，似別有目的。在丁承耀死皮賴臉的攻勢之下，家主夫婦勉為其難地同意二人成親。這，是福？是禍？

　　「一拜天地、二拜……」丁承耀、范采雪依循古禮進行成親儀式。

　　觀禮的盧芳不免有些憂心忡忡。在嫁入丁家前，她也險些落入汝平王之子─方克俊手中。

　　一切只因在向陽官道上她的丫鬟掀起轎簾讓乘轎的她透口氣，不料遭那無惡不作的登徒子撞見，那廝便朝思暮想，四處打聽。幸而叔父精於卜筮卦算，力勸盧芳即刻入住親戚家避禍，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性好漁色的方克俊不但留連聲色犬馬，娶妾十數名，花名在外、荒淫無道，稍具姿色的女子不問身份、皆不放過，務必得手。盧芳於叔伯輩之引見下遇上丁承宗，兩人互有好感，數月後即拜堂成親、琴瑟合鳴，誠屬天作之合。

　　她總覺得莫名的心神不寧，似有大事即將發生。

　　喜宴僅求簡單隆重。飄泊江湖許久的丁承耀終肯娶妻，自然屢被親友拼命灌酒，喜上眉梢的他竟來者不拒，看得丁承宗頻頻搖頭。

　　酒過三巡，賓客盡歡，丁家僕役送走所有賀客。酩酊大醉的丁承耀舉步踉蹌地走向新房。推開喜房大門，新婚嬌妻已坐在圓桌旁等候。

　　「相公，奴家扶你坐定。」范采雪不知為何罔顧傳統，早將蓋頭和鳳冠卸除，嗔怪道：「瞧你醉成這樣！」

　　江湖中人本不拘小節，況且承耀醉意甚濃，自不計較：「娘子，我們……我們……還得喝……交杯酒……」

　　范采雪笑意透著古怪，「你想喝就喝，奴家陪你便是。」隨手將桌上兩只酒杯斟滿。

　　迷迷濛濛的承耀乖順地讓娘子餵下酒液，孰知他即刻周身發冷、氣血逆流、心脈欲裂─酒中含有劇毒『玄沸散』！

　　玄沸散無色、無臭、無味，係由使毒能手『百毒狂君』於數年前自『鶴頂紅』提煉精製而成，輔以珊瑚蛇毒，毒勁霸道，無藥可解。

　　臉色微青、嘴唇發紫的承耀猛然後退，「妳……！采雪，妳何故加害於我？」

　　范采雪尖聲笑言，「你我的確無冤無仇也無恩，不過，那張汝平王府珍藏的寶藏機關圖是屬於我的，我要拿走它。」

　　「妳……，為什麼？」承耀已然失去支撐力量，頹然跌坐在地，「我並無獨佔之意……」

　　范采雪聞之冷笑，「可是本姑娘想！你以為我是平白無故進汝平王府麼？你就到陰曹地府繼續當你那自以為是的正義俠士罷！不妨告訴你，我暗中連繫了方克俊那賊人及其手下，告知此地有他夢寐以求的美人及失竊的寶圖，你覺得他可會放過丁家？」

　　「妳這個惡毒女人！」丁承耀詈罵道。

　　「過獎了，我『碧血妖狐』本就毫無人性，嗜財如命。」范采雪手持短薄利刃，將其送入他的心窩，「你可是本姑娘今生惟一的丈夫，空前絕後，你要感到榮幸才是。」

　　丁承耀怒目圓睜，口吐大量鮮血，氣絕身亡。碧血妖狐靜靜注視他好一陣子，確認他已死透，再站起身軀、換好夜行衣裝，自喜枕下取出一張折為數摺的棉紙，以油布細心包好。

　　「別了，夫君。」范采雪將數個酒盅內餘酒遍灑房內，推倒燭台引火，便迅速退出房門。

　　喜房頓時烈燄大作，吞噬了永不瞑目的丁承耀。

　　這也是碧血妖狐與那幫惡徒的協定─以火為記，他們即可乘亂殺入丁家。

　　「失火了！二少爺的喜房失火了！」丁家老家丁驚覺家屋西側散發濃煙。

　　范采雪默然立於東廂房屋頂，眼見丁家全員慌作一團，無心戀棧，身懷寶圖飛身遁去。

　　丁家家宅正門突遭猛力撞開，以方克俊為首之十數名黑衣大漢衝進前院，見人就砍，不留活口，慘呼聲四起。

　　「大少爺，不好了！」年輕家丁連忙跑往西廂房，「喜房著火了不算，前院還有歹徒入侵，肆意砍殺，那些人嚷嚷著要我們交出什麼藏寶圖跟夫人！」

　　忙著滅火與尋找二弟、弟媳下落的丁承宗臉色大變，肯定是承耀闖下的大禍臨門！

　　「奶媽，那群惡霸是汝平王之子的手下，妳快帶夫人及小姐逃離這裡！我去前頭阻止那些歹人！」承宗轉身向身旁的奶媽交代完畢，便匆忙和幾個家丁趕赴前屋。

　　奶媽領命，忙不迭至主廂房找到盧芳，說明一切。

　　丁夫人明白那冥冥間感應到的不祥預感居然成真。汝平王之子果不其然尋上門來，自己福薄命薄倒還罷了，但郎君和無辜的孩子呢？

　　「大媽，妳帶仙舞火速逃去後山─寅炎山，永遠莫再回頭。」盧芳淒然道，「奴家絕不離棄丈夫，既然無法與他同年同月同日生，那就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奶媽小心抱起錦布包裹的小仙舞，痛哭道：「夫人，逃命要緊，請隨我來罷。」

　　「快走，遲了就來不及了！」丁夫人起身趕人，嘆道：「仙舞，妳我母女緣淺，娘會在九泉之下看顧妳的！大媽，丁家的唯一血脈就託付予您了！」

　　盧芳確定含淚奔逃的奶媽已攜著小仙舞安全遠離。冷靜的她步行至後院，來到一口深井邊緣，靜候命運裁決。

　　渾身浴血的方克俊扲著丁承宗的屍身大搖大擺走到後院，見著滿臉寒霜的盧芳。

　　是承宗！盧芳芳心一沉，知道該怎麼做了。

　　「我的小美人兒，經過千辛萬苦，終於找著妳。」汝平王之子淫邪笑道，輕蔑地甩開手中的屍體，「妳的丈夫已死，不如乖乖從了我，包妳有享用不盡的富貴。」

　　丁夫人眼神一滯，發覺對方數人蠢蠢欲動，意圖制住她，遂以髮簪尖端抵住咽喉，「別過來！」

　　「小美人切勿衝動！」嗜色如命的方克俊緊張道：「像妳如此嬌貴的美人可不能有損傷，妳即使字人，不打緊，本小王既往不咎，一樣好好待妳！」

　　盧芳冷漠地搖頭，「有道是『一臣不事二君，一女不侍二夫』，何況是殺夫毀家的仇人！小王爺，你還是死心罷！」

　　「妳這不識好歹的女人，那本小王只好……」他正欲做出暗號，示意部下拿人。

　　忽然浮現解脫笑容的盧芳喃喃自語，「夫君，今生無緣、來生再續，願生生世世與你相守……」

　　她眼眸一閉，嬌軀向前傾倒，直直墜入古井之中。

　　「不！……」驚呼不妙的方克俊率眾跑向井邊，僅見幽暗、深不見底的地獄景象，了無儷人芳蹤。

　　一旁的侍從看見主子一付失神落魄的懊悔模樣，便勸說道：「小王爺，天下美人所在多有，您再尋一個便是。」

　　「你懂什麼？」方克俊不留情面揮拳擊飛那人，「她可是萬中無一的絕色美人，就連與皇城大內之中的宮人相比，她也是最拔尖的！」

　　待小王爺餘怒消去，眾嘍囉搜括完值錢財物，再向其稟報丁家已被滅門，但四處遍尋不著方克俊指定之物。氣悶情鬱的小王爺下令焚屋湮滅罪證，於火光中，一夥惡徒遂揚長而去。

　　可憐繁華一時的丁家終成廢墟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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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家奶媽抱緊小仙舞在荒煙蔓草間前行，步履已顯緩慢。她已經走了一夜，生怕歹徒追趕，早感飢渴難耐，卻不敢稍作歇息。

　　當她望見數里外烈焰衝天，而那正是丁家所在方位，奶媽心知恐怕連她最疼愛的主母亦在劫難逃。回想起盧芳待她如母，個性溫和淳樸的她不禁淚如雨下。

　　「大少爺、夫人，你們在天之靈可要庇佑仙舞小姐啊！」丁家奶媽默默祝禱，邊落淚邊趕路，但腰酸腿麻、體力透支，萬分無奈之下，只得找塊路邊大石坐下喘息。

　　懷裡的小仙舞依然沉沉安睡，不哭不鬧，不覺世事之蒼涼殘酷。奶媽凝望嬰孩的可愛睡顏，不由得想起由她哺育長大的盧芳。

　　母女真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而小仙舞似乎更多了些靈秀超凡之氣。她白白嫩嫩透著粉紅的小臉不但俏麗，更教奶媽確信的是，小仙舞長大成人後一定比乃母更為嬌美動人。

　　人一上年紀，總難免以回憶來打發時光。丁家大媽追今撫昔，想起許久前尚在襁褓中的小盧芳，隨著時間成長，她牽持盧芳的小手學步，陪她學識字，還有小盧芳仰起小臉蛋撒著嬌要她揹抱……

　　尚未來得及替她物色良人，轉眼間出落得娉娉嬝嬝、楚楚可人的絕代玉人便有了意中人，再嫁作人婦、成為人母。

　　然而，天妒紅顏。盧芳為夫殉情於古井之內，永不見天日。丁家大媽不勝唏噓之至。

　　大媽摟摟小仙舞，將希望寄託於這最後的骨血。盧芳的不幸遽逝及可憐遭遇，是否不會於小仙舞的身上重演？

　　丁家奶媽深感惋惜，慨嘆天地不公，是非不明，但她力量薄弱，蚍蜉何足以撼樹？如今，她只得坐在石上，靜靜陪伴無知的小仙舞，候著善惡報應的天理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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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炎山上方天際散發刺眼駭目的紅、紫色光輝。兩只光球於空中交錯、纏鬥，僵持不下。自光球核心四射的光束掃掠之處，摧枯拉朽，一片死寂。

　　「大膽妖孽，哪裡逃？」紫色光球內發出一聲年輕女子清越之嬌叱喊道，「奼女魔尊，今日必定要與妳做個了斷！」

　　紅色光球立即反唇相譏，「妖孽？玉芙金仙，妳自稱大羅金仙，實為至尊仙帝，還敢說是仙人的巔峰？那妳不如把仙界讓予我輩，妖孽輪妳來做！」

　　紫色光球散盡。一名身著雪白紡紗羽衣的絕美脫俗少女屹立空中，玉手輕擺，催動特級仙法『焚天殛雷』，數道帶有五行屬性的紫色巨雷劈向紅色光球！

　　只見另一只光球光華褪去，一名一襲紅色薄紗貼身，外表嫵媚至極、豔冠群芳的妙齡女子現身。她不慌不忙，暗發上古魔法『混元瀣氣』應戰，一股黑氣鋪天蓋地而來，恰恰接下氣勢毀天滅地的凌厲攻擊。

　　「哼，傳聞中之『焚天殛雷』亦不過爾爾，真是有辱妳『玉芙金仙』的盛名。」紅衣女郎邪邪一笑，「敢問金仙可有其他仙法可用？」

　　白衣美麗少女不理會對方的激將法，「不錯，魔尊之實力可謂與日俱進，一頭小小『夫諸』【註】竟有如此長足進步，大大出乎本仙意料之外！」

　　奼女魔尊一向忌諱他人提及其真身，不免怒上心頭，「金仙，妳我可說是同期得道，只怪本尊身為獸類，仙界不收，不得不為魔。不過，若將金仙妳取而代之，我魔族即有生天。」

　　白衣少女揮動環繞白晰藕臂的袖帶，「我倆相識上萬年，逞口舌之能並無法改變任何事物。我本不願與妳為敵，然『道不同，不相與為謀』，魔界一日不除，本仙不能心安。」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道分陰陽，世有正邪，魔界不存，仙界亦危矣！」紅服女子蕩笑，「本尊倒要仔細瞧瞧，玉芙金仙有何威能得以服我魔界？」

　　玉芙金仙便將纖纖十指相接，屈掌為環，一道金色光環瞬間打向奼女魔尊。此為超仙器『巽木金環』，乃金仙賴以成名的法寶之一。

　　紅衣女郎暗叫不好，金環的五行屬性與她相剋，顯然針對她而來！魔尊右手一伸，虛空浮現出一把水火交融之長纓槍『火煉水靈』，架開金環的攻擊，槍頭直指玉芙金仙。

　　「連超仙器都祭出來了？」奼女魔尊冷笑，「本尊的超魔器也不會擺著好看，不久後，這座寅炎山將被我倆夷平。」

　　金仙容顏罩上寒冰，「閒話休提，納命來！」

　　兩女唸動咒語，強大的兩大法寶鬥在一處。天地變色、狂風大作，整座寅炎山為之動搖！

　　原本放心暫歇的丁家大媽逢此驟變，以身軀護住熟睡中的小仙舞，環抱絕不鬆手，忠心要保下黃州丁家的唯一血脈。

　　「天要塌了，地要裂了！」丁家奶媽驚恐不止：「大少爺、夫人，老身活夠了，去見您們無所謂，但仙舞小姐還不行啊！」

　　護主心切的她已不知如何是好！

【註】夫諸：見於『山海經』中山經卷五，乃獸物，其狀如白鹿而四角，見則其邑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