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過後,氣溫就像阿爸開在山野間的老農車,緩慢地往下滑,感受卻是那麼的明顯。偶爾,壓過幾個小窟窿,彈了幾下,抖落過多的蕭瑟,是臉頰肌肉的鬆弛劑。直到駛進大馬路上,平整的柏油路面,終於不再顛簸。回頭看去,又過一冬。
山芙蓉,花開了。
母親喜歡高闊的大樹,也喜歡五彩繽紛的花朵,所以會開花的樹,是她的最愛,特別是原本就生長在山野裡的那些老面孔。
幾十年前,她在老家旁的空地上,栽了幾株山芙蓉。她說:「以後老了走不動,在家還能看到山裡的景色,多好。」一冬過去,又過一冬,小苗日漸茁壯長大。早已拔去支架,取而代之的是沒有束縛的支撐,任其自然發展、盡情綻放。於是,忘了從幾時開始,每到這個期間,總能看見一會兒白,一會兒粉紅的花朵,高掛在樹杪。為深秋、初冬這些低沉日子,擦脂抹粉,添上幾個顏色。
「現在日頭卡短,真緊(很快)就沒看路了!」
「一天,又閣(再)過去啊!」
每回到了冬季,時常會聽到母親這麼說。不過,這話說的一點也沒錯。如今牆上的時鐘才剛過五點,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不僅視力變得比較差,連氣溫也降了許多。若沒有加件外套,恐怕會覺得有些冷;也因為冷的關係,人會容易發懶、喜歡懶床。
在她的觀念裡,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是生活中必要的規律作息。所以,總是對我們耳提面命,一定要早點起床,趁著白天,加緊腳步,將今天必須完成的事趕快做好,晚間才不會心有罣礙,得以好好休息,睡個好覺。
「時間,是不會等人的。」許多教誨在年紀尚小時,不當一回事,甚至覺得嚴格;長大後才逐漸發現,原來母親贈予我們的人生禮物,裡頭還包含了「自律」這一項。就像插在樹苗旁的支架,在根莖尚未穩固前,是相當重要的依歸。
備註:
山芙蓉(Hibiscus taiwanensis S. Y. Hu)為台灣特有種。花瓣於早上初開時為白色,中午轉為粉紅色,黃昏凋謝前變為紫紅色,花色一日三變,故有「千面美人」或「三醉芙蓉」之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