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致給最愛的祢（上）

　　「注射完畢。心跳正常，目前沒有任何異常。」簡潔的聲音說。

　　「報告，呼吸頻率正常。」另一個聲音就像軍人回答那樣的冷漠。

　　清冷的房間傳來醫療設備的滴答聲，以及沒有帶感情的回應聲。在空蕩蕩的空間裡，依稀聽到薄弱的呼吸聲、水聲和異常的心跳聲。

　　滴、滴、滴，強烈的白光照亮坐在椅子上的布萊兹，他恍惚得張開雙目，愕然發現到有什麼物品遮擋著他的視線，眼前一片漆黑，他試圖出聲嘴巴卻被膠帶封住不能發聲，「這是什麼……咳！」空氣中大量的消毒水味瞬間刺激到他的鼻腔，讓布萊兹不禁咳嗽起來。

　　「實驗體已清醒了。」 主人語調帶些驚訝。

　　「無妨，繼續作業。」刻薄的聲音命令另外的人繼續動作。

　　兩個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再度出現布萊兹的耳畔中，似乎毫不在意布萊兹的狀況。 

　　「什麼、什麼作業……？呼——啊——啊——啊——啊——啊——！好痛啊！」

　　當尖銳的物體使力劃開連布萊兹都不知道是不是皮膚的那一刻，他瘋狂地在椅子上嘶吼掙扎，嘴巴只能發出布面的吹呼聲，痛苦的扭動身軀、淚流滿面、唾液也不受使喚任憑亂滴。

　　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手腳和脖子被緊緊銬住，鐵鍊隨著他的動作發出清脆撞擊聲。痛楚不斷從切割處湧現，溫熱的液體噴灑全身。當強烈的痛楚結束時，布萊兹聽見自己身體的一部份被切除掉落在鐵盤上的聲音，切斷的部分似乎在不斷地扭動流出滾燙的液體。

　　好……好痛，這裡到底是哪裡？……拉肖恩、傑米，你們在哪裡？

　　布萊兹瞬間想起在巷口發生的事情，傑米跟泰倫斯驚恐的臉龐，以及，拉肖恩大聲吶喊他的名字——在那之後他卻完全沒有任何記憶。然而，一睜開眼他在陌生的地方被不明人士進行作業。布萊兹戰慄的咬牙，他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更不能理解剛才究竟是什麼被切掉。既不是手也不是腳，那到底是什麼？

　　來自黑暗的恐怖，加上對於身體的未知，更加深了布萊兹內心深處的恐懼；他無法知道下一步自己的身體會被怎麼對待，就像手術台上的小白鼠一樣。

　　「描述，切除的部位還擁有生命力，無法理解是怎麼生長的，」對方將切除部位放在身旁儀器上，隨手拿起台上的針頭往布萊兹的身上猛插。布萊兹心揪一下，他感覺到自己紅色的鮮血正順著針頭進入容器內，隨後粗魯的拔出。布萊兹聽見腳步聲，他猜測對方轉身滴入實驗盤中測試成分。

　　「血液也正常，也想知道身體產生變化的那一瞬間發生什麼質變。」聲音帶著強烈的好奇心。

　　看到眼前特殊的生物，實驗人員們終於按耐不住情緒，欣喜若狂提高語調。

　　「表達，想知道。」

　　「我想知道。」

　　他們的聲音尖銳到嘶啞，使布萊兹放聲尖叫、瞪大眼，懼怕到寒毛都豎起來，胃緊縮著。

　　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

　　兩個聲音無視布萊兹的哀號，就像得到玩不壞玩具的孩子一樣興奮，反覆重複話語越發高昂。兩人狂笑著邊激動地從沾滿乾掉血跡的雜亂工具堆裡挑選器具，不滿意的隨手丟，強烈金屬碰到地面的敲擊聲使布萊兹顫抖、叫喊，往椅子角落縮。

　　這根本、這根本是在小說裡面會看到的劇情，為什麼會發生在我身……上！……為什麼不是……！布萊兹瞬間愣住，停止呼吸。他無法相信接下來的心裡話來自他的內心。

　　我剛才在想什麼？布萊兹腦海浮出拉肖恩跟傑米，從小一起生活好朋友的笑容，溫熱的眼淚再度滑下臉頰。

　　他被粗手無預警狠抓頭髮，整個人被往上拉。不只頭皮銬在手上的鐵鍊也被拉得緊緊，兩者都讓他痛到快要窒息。面龐被迫仰望，惡臭的呼氣味迎面而來，讓布萊兹清醒過來意識拉回現況。

　　「坦承，終於找到了，這可是我珍藏的寶貝——！」聲音失去冷漠變得瘋狂。

　　「別跟我搶，這可是好不容易找到的絕美實驗體！」另外的聲音，推開對方不服氣的說。

　　實驗人員們的態度大轉變，強烈到使布萊兹知道到這兩人的可怕之處，不知道是愧疚心還是保護家人們的意志盤踞在腦中，使他變得不在害怕停止顫抖、毅然選擇後者。

　　他無畏抬起下巴，睜大眼望著虛無的黑暗咒罵：「……這兩個臭到不能再爛的瘋子。」

　　布萊兹感覺到刀刃從另一側再度割開他的皮膚，比剛才更加強烈的痛楚讓他崩潰。前方實驗人員按下按鈕，尖銳的齒輪發出轉動聲，布萊兹嚇一跳恐懼襲上全身。他想扭動掙扎，此時右手忽然被緊緊往旁邊硬拉開。

　　「喜悅，前幾個碰到都成爛泥，你必須感到幸運！」對方雀躍說。

　　「我抓好他了，可以動手了！」聲音似乎在期待什麼失笑著。

　　布萊兹感覺到尖銳的物體靠近手背時驚慌在空中掙扎。強烈的割裂傷從手掌正直直地傳到他的大腦，骨頭斷裂的喀擦聲隨著他的吶喊在這個詭異的空間造成巨大的回音，幾秒後物體掉入鐵盤發出沉重的聲音。

　　布萊兹感覺到右手沒有知覺，失去拉力的向下垂著，他駭然地咬牙，不敢置信所發生的事實。 

　　「誠然，沒有特別的變化，這還是普通人類的手，他還真是硬朗。」對方關掉機器讚嘆說。

　　「分泌的液體基因有些變化，看來還需要繼續採集呢～」另一個人提高語調回答。

　　忽然，空間兩側一個亮著綠光，巨大的蛋殼表面上出現裂痕，接著發出劇烈的破碎聲，內部的實驗體跟著水滑到地面上，這個情況使實驗人員們轉頭停下動作。

　　有著長尖耳朵、甩著鯰魚尾部赤裸的男性青年精靈伸手硬生拔掉背後插滿連接藥水的運輸管。他不穩的起身，全身濕漉漉、頭髮緊貼在精緻的臉龐上。

　　「警告，實驗……」

　　話語未落，精靈抬頭往前一瞪——眨眼間，兩人的腹部被狠狠刺穿掛在空中，鮮血順著尖銳物直流，布萊兹失去抓力跌坐在椅子上。半霎，兩具屍體被任意往遠處丟去，鮮血像霧噴灑在四周的物品上。

　　「這兩個人類瘋子……」精靈不自覺甩著尾巴輕蔑地朝地板上的屍體哼一聲，他像是發現到異常睜大眼，將鯰魚尾部拉近自己的眼前皺眉。他露出硬是將情緒壓下去的表情、用力搖著頭看似想忘記什麼，接著轉臉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布萊兹，緩慢向他走去。

　　陌生又巨大的聲音接二連三刺激布萊兹的耳朵讓他失了魂的不斷發抖，守護家人們那份勇氣瞬間被吹得灰飛煙滅，哭濕整個眼罩。當布萊兹感覺有人把他封住嘴巴的布料和手腳的鐐銬解開時微微的抬頭。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了？他正感到奇怪時兩聲巨大玻璃破裂聲再度直達他的耳根，布萊兹嚇得再度縮著身軀緊抱著頭部。

　　「厄爾耶、萊格依特你們嚇到他了。」和善的聲音在這冰冷的房間響起。

　　萊格依特擦拭臉上液體說：「看來我們的聲音太大聲嚇到他了……厄爾耶？」萊格依特話語未落發現厄爾耶扯開背部的插管，不屑的哼聲頭也不回的拖著蜈蚣尾巴逕自往門口走。

　　「厄爾耶？」萊格依特再次叫他。

　　「嚇到？難道你們要我像隻害怕被人類發現的地精一樣輕聲細語？這種鬼話虧你們說得出口啊！」厄爾耶轉頭朝他們呸口道，同時冷冷瞥布萊兹一眼後便轉身離開房間。

　　「等等我！厄爾耶！」萊格依特緊張的跟著厄爾耶的腳步快走出去，只剩青年獨自站在原地。

　　他擔憂的看著布萊兹伸手靠近他，布萊兹察覺到有人靠近他緊閉眼、畏縮地往後退。精靈少年彎下身軀，手溫和撥動他灰銀色髮絲，這個舉動讓布萊兹詫異得抬頭，精靈這時伸到他的後腦勺輕巧的拆下眼罩。

　　「蘇，快點走吧，他會沒事的。」厄爾耶啞著嗓子催促著。

　　「我馬上來。」他回答。

　　布萊兹緊張的張開雙眸，少年意識到他的視線轉臉過去。

　　玫瑰色的眼睛和墨綠色的髮絲印在布萊兹的紫紅雙眼上，讓他久久不能移開視線瞬間呆住。

　　「我……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麗的眼睛……」布萊兹不假所思開口，精靈聽見他的話語後讓他有些不知所措眨眼、別過臉，長尖耳朵微微抖動染上一絲紅暈。

　　「你、你沒事就好了……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蘇害臊得轉身匆匆離去只剩布萊兹呆坐在椅子上，他出神的望著精靈離開的出口。

　　這時研究室排水管的深處傳來滴水聲，其中參雜噗嘶聲似乎在尋找什麼事物，不斷的移動著。詭異的身軀與水管相碰撞形成回音，遠處的老鼠聽見後立刻四處逃竄。怪物嘴裡念念有詞，在黑暗中發著紅光，穿過一個又一個水管。

　　「＂Ａｂｚｕ＂……我的＂Ａｂｚ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