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EK 12   【環評報告評審】在家的佛

2016/8/21-8/27 

一尊雄偉的銅制「藥師佛」，開始聳立在新建的權健集團的華東會議中心，這座建築高約九十米，有十七層，建築中間的鏤空位置就打算放這尊超過十米以上的雙面藥師佛，這座藥師佛據說是由280噸銅及36斤黃金所打造，耗資兩千萬人民幣，放在這個建築中央的鏤空位置，是因為要規避宗教局露天大佛的規定。由於就在我們的臨時辦公室(開發區管委會)旁邊，我每天看著吊車將大佛一片一片組裝起來，現在，只剩下大佛背後的半片光芒。

　　權健集團的CEO叫做束昱輝，是本地出生的最知名企業家，他乘坐直升機回老家過中秋，還收購了一個天津職業足球俱樂部，他用民間偏方為支點、直銷為手段，在直銷與傳銷之間、在肉體病痛與心靈貪婪之間，撐起了年營業額一百多億元人民幣的事業傘，是大陸目前最大的本土直銷公司。

　　十點就寢、五點就醒。我準備開車到濕地公園環湖路跑，卻發現一只黑白相間的奶牛貓，坐在我的車頂上。

　　該發生的終將「花生」。

　　我親自去大丰港區三次，好不容易從廢棄物處理公司那裡拿到了「危險廢物處理意向書」。第一次，說：等等，是等他把資料輸入電腦，又要等他明天用印；第二次，說：等等，是等「今天好了會通知你」，等到快下班，他說上面的領導忘了帶公章來公司；第三次，叫我九點就去，用印等了40分鐘。

蓋章拖拖拉拉，但蓋完章以後卻急著討人情。當天下午，關鍵人物就打電話給那位幫我請託的中間人，說：「蓋好章了，我沒收他錢哈」。中間人告訴我：「這個…有點地方文化的味道，慢慢理解就行了」。

　　新宇輝丰廢棄物處理公司位於全市僅有的化工園區，這個園區以農藥產業為主，到處都是怪味道，而且味道的種類各有不同。

　　和外圍不相干的人討論再久，也是一團迷霧，還不如找直接解決過問題的人。經過介紹，我和一家韓資企業的會計碰頭，她的指點讓我茅塞頓開，令人困撓的保証金結匯問題，終於在本週有技巧地解決了。從「美金到帳」到「轉出人民幣備用金」，一共花了八天。

　　本週另外一件大事，是「環評報告書的專家評審會」，出席評審會的有：三位本區領導和四位專家，以及業者代表和評估單位。列席的領導是大丰行政審批中心的官員、大丰環保總工程師和大丰開發區主任。與會的專家針對《環評報告書送審稿》提出了五十幾點的建議，說得很精闢，其中包括「以水幕處理取代活性碳」、「公眾調查的涵蓋距離問題」、「項目與產業定位」、「冷卻水蒸發量過大」、「危險廢物處理單位自身產能不足」、「二期設備明細」、「引用的開發區污水處理廠環評批文並未包含項目所在地」等等。雖然如此，我們迴避稍後，最後我們的環評報告仍在鼓掌聲中有條件通過了，主要還是官員支持。

    在大陸，只官方定性支持，接下來的流程就以「過過場」的性質居多。

　　評審會議中，有位專家說：「你們找的那一家廢棄物處理公司，最近被稽查要求部份項目停產整頓，剩下的產能早就滿載了，應該沒有辦法幫你們處理廢棄物」。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意興闌珊是因為根本做不了，因此簽意向書也是多餘。

　　「成功」是許多正確的決策堆積而成，判斷力有時比執行力更重要。

　　暑假快結束，這幾天開始，我租房的天花板像有一群糜鹿在樓上奔跑。

　　現世報來得很快，讓我收到了中元節在226國道上同一地點超速的兩張罰單，那時我趕著去車管所補辦駕照。

　　大部份的城市的腳下都有政治內涵，因此大江南北都常見到「解放路」和「人民路」，而這裡最熱鬧的地點則是「健康路」和「幸福大街」。我住的丰中名邸社區裡面拉起紅布條，上面寫著：「堅決打擊邪教」，我的房東則在微信朋友圈裡又發出自己在海外參加「盧台長」的盛大宗教活動。

那位盧台長叫盧軍宏，上海人，畢業於上海戲曲學校，移民澳洲之後擔任「澳洲東方華語電台」台長並創立「觀世音菩薩心靈法門」。他吸引眾多信徒的方式是「用神通看到往生者的歸宿」，並且請信徒回家努力唸經咒，唸完一遍在「小房子」做一記號，小房子其實就是「唸經記次本」，能解決包括病痛在內的疑難雜症。

　　妻子說父親一下子雙腿就走不動了，女兒說：「現在我講什麼，爺爺都聽不到了」，兒子和他堂哥則是待在「只能吃素的山中營地」，抓不到任何寶可夢。沒有了手機遊戲，讓生命失去意義，他們就像兩只安靜而慵懶的貓。

　　高雄的鄰居，七十歲的吳太太，捐了一顆腎臟給她的兒子。我發現最大的佛，是家中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