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通關

　　話說得很滿，但事實證明，這位三師妹也只會嘴巴上說說而已，常年在外奔波的她其實也就僅曾在南方地區繞繞，從來沒跨越過中部地區，更不用說這座天水城了。

　　當兩人接近雄偉的城門關卡時，冷若蘭才發覺好像不太對勁，連忙詢問之前跟隨的行商車隊，經過對方一番指點，這才明白門派人士入口原來在另一方向。

　　無視一旁師兄傳來目光，冷若蘭鎮靜的謝過對方並道別。

　　兩人再次策騎轉向前往另一方，發現要排的隊伍雖然縮減非常多，但作為厲沙州第一大城，進出往來的門派人士同樣不少，只能乖乖排在最後方。

　　好在，這裡進城速度快上許多，入夜之前應該可以輪到他們。

　　沙風輕吹，二輪金陽開始消墜，天空逐漸充斥異色暗紅光芒，接近滿紅月的夜晚總是特別令人心悸，附近可見不少排隊等待入關者已經放棄，領了號碼牌後去附近租用帳篷直接就地休息。

　　此時，排隊動線也終於輪到兩師兄妹。

　　這一區駐守門衛雖然不多，但個個裝備精良，且可明顯看出至少有數名高手坐鎮，特意散發的深厚氣息像是在警告來者不要輕舉妄動。

　　入關是數邊同時在進行，其中一名門衛前來負責兩人。

　　他先是上下觀察美婦人一陣，隨後便看見後方那未露臉的高大身影，這令門衛面色微沉，不過並未趾高氣昂也未低下作賤，只是照慣例的冷冷說著。

　　「身份玉牌。」

　　像是感覺不到對方冷漠態度，冷若蘭仍是倩笑盈盈，將早就準備好的兩枚身份玉牌遞上。

　　「葬陰門？」

　　雖然這名門衛只是輕疑一聲，但已足夠引來附近耳目靈敏修練者的注意目光。

　　「兩位稍等，我需要與執守大人核實。」

　　冷若蘭微笑點頭稱是，態度沉穩和善，盡顯大氣風範，完全看不出來先前與師兄相處的古怪模樣。

　　等待期間，數名不見經傳的小型門派人士也好奇的上前攀談。

　　葬陰門可是厲沙州人數最少的門派，卻又獨佔廣大綺羅山脈，修練的更是僅此一家的陰氣，再加上慈悲天與定死生的大名在外，於不少中小型門派中也還算頗有名氣了。

　　這時候，冷若蘭終於顯現出葬陰門對外負責人的真正本事。

　　同時與數名門派人士融洽交談，奉往迎來間長袖善舞，還簡單的與對方互換基本訊息。

　　自從師兄告訴她對於葬陰門未來的想法後，冷若蘭也稍稍改變自己先前作風，過去雖然也會客氣往來，但大多會保持一定距離，現在則是想為彼此留下接觸的可能性。

　　沒多久，門衛便回來，更帶來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

　　其人蓄留長鬍但打理乾淨，頭戴方型黑紗帽，渾身衣著整齊有序，面容方正溫和，散發一股淡淡儒雅舒服氣質，令人望之賞心悅目倍感舒服。

　　只是，中年文士身後還背著一把完全與其形象不符的虎頭寬身大刀，十分突兀。

　　「鄙人環首山的宋遠慧，目前於沙舟聯合會中任職，忝為執守，見過莫先生和冷夫人。」中年文士說話頗為文皺客氣。

　　沙舟既然名為聯合會，自然是由各大門派出人共同維持，任一位在職者幾乎都背靠中大型門派，小型門派則僅需負責維持自己領地安穩即可。

　　環首山身為四大門派之一，更派有不少人員協助聯合會運作。

　　單論規模，葬陰門與環首山相比可謂地與天。

　　不過中年文士態度相當客氣，完全未見以己身年長和高位拿喬，見過禮後更是親手遞還兩枚身份玉牌，令人感到相當的尊重與誠意。

　　別人敬我一分，我便還人一分，冷若蘭也上前笑笑的雙手接過。

　　「宋先生客氣，令若蘭惶恐，過去時常聽聞環首山大名，東南地區在貴派管轄之下欣欣向榮，風來山莊同道也常同我提起不少逸事，讓人聞之嚮往......」

　　宋遠慧與冷若蘭兩人互相推捧吹噓，有禮又熱絡的互動看起來相當和樂融洽，讓旁邊部份小型門派人士見了頗為羨慕。

　　城門關口，人流前進不斷，僅有此地的門衛與執守站著不動。

　　進城眾人都頗有默契的避開，也未因為堵路就心生怨恨，即使不識得葬陰門他們也一定聽過環首山大名，沒必要為此生氣忌妒，只需要羨慕感慨就好。

　　那種愚蠢的、被使弄的、初生之犢不畏虎的，不是死了就是走不到這座天水城。

　　厲沙州，從來就不是一個溫柔包容的地方。

　　血與火，刀劍與生死，這才是每日交響的主旋律。

　　寒暄好一陣，縱然中年文士全程客氣，冷若蘭還是覺得有些膩煩了，她不動聲色的道：「宋先生，雖然想再多聊上片刻，但執守事忙，我們兩師兄妹也不想造成他人進城困擾，不若改天再敘如何？」

　　「當然，是我唐突，兩位一路風塵造訪天水城，舟車勞頓想必也已疲乏，如今身份玉牌確認已沒問題，可逕行通過無妨。」

　　中年文士側身讓開做出歡迎之姿，隨後率先一步走向關口。

　　冷若蘭點頭回以微笑，心內想著自己這次表現完美，總算可以好好讓師兄看一看。

　　可正當她要招呼那高大身影進城之時，卻見到那一名門衛並沒有隨執守大人讓步，而是面容冷硬走到準備回去的中年文士身旁低語。

　　兩人之間對話聲音壓得很低，甚至被股氣勁所遮掩令旁人難以聽清楚，但依舊能夠見到中年文士面有不豫之色，似乎喝斥了對方一番，而門衛雖然不再反駁卻是死硬的站在那裡。

　　中年文士見狀，只能面露無奈之色，再度向兩師兄妹走來，拱手歉意的說明。

　　「兩位，實在抱歉，門衛與執守分屬不同體系，我也不好強硬彈壓，畢竟他也為自己的任務只是盡忠職守，所以還有一事需要確認一下。」

　　這般反覆之舉令冷若蘭感到不悅，但她未顯露在臉上，只是輕聲道：「身份玉牌檢認無誤，我們兩師兄妹還有什麼能夠協助宋先生確認之事？」

　　宋遠慧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搖搖頭伸手比向那高大身影示意。

　　兜帽之下，陰氣漩渦環繞，那是一張令人無法看清的面容，也是令門衛人員無法放任通行的原因。

　　見狀，冷若蘭臉色大變，頓時一股陰冷至極氣息散發！

　　驟降的溫度為本就入夜的天候更添數分冰寒，那張秀麗面容此時不再笑意盈盈，而是正肅非常的望向中年文士與門衛，一雙金黃豎瞳充滿怒意。

　　不僅僅是因為先前大話破功，更是為了有人要找自家師兄麻煩，非必要，她不想讓他的狀況曝光。

　　而既然如此，那也無需檢驗了！

　　附近等待的門派人士感受到陰氣散發並未驚慌，全部有序散開，而關口數十名門衛人員與多名執守也一一快速趕到，對兩師兄妹形成內一圈外一圈的包圍。

　　宋遠慧沒想到對方反應如此強烈，對眼下狀況是直皺眉頭，但也只能開口再苦勸一番。

　　「冷夫人，我們無意與貴派起爭執，只不過這是天水城規矩，除非特許，否則每位進入的門派人士都是相同待遇，以防有不肖份子藉機闖入，我相信就算是慈悲天也無法對此事多說什麼。」

　　聽見師姐稱號，冷若蘭的金黃豎瞳赫然極束，原本憤怒之意更化為實質殺氣，這令在場所有戒備人員不解同時也感到壓力臨身，全部都做好戰鬥準備嚴陣以待。

　　這下，中年文士更是直接愣在原地。

　　雖然早就聽說陰氣之修練者大異常人，但宋遠慧還是不能明白，剛剛明明就還聊得好好的人，怎麼聽到檢查要求就風雲變色，更是在提到對方掌門之名便殺意驟起。

　　他怎麼看對方也不像有問題的人或好事之徒，更何況厲沙州也沒有什麼人有能力假扮葬陰門人，那狀況就只能出在不露面也不說話的紙閻羅身上了。

　　果然，劍拔弩張之際，一陣低沉聲音自兜帽下傳出。

　　「若蘭。」

　　聽到自己名字，冷若蘭像是驚醒一般，不再擺出動手姿態，慢步退到自家師兄身後，陰氣與殺意漸漸收斂，但卻未完全消去，反倒更像是正在一頭隱藏的毒蛇，隨時會露出猙獰血口。

　　「宋先生。」

　　第二句話，喊了中年文士一聲。

　　宋遠慧也只能道：「莫先生，無意冒犯，若要入城還請配合。」

　　莫傀安語氣平靜，道：「既是如此，那也不為難，我和師妹這就離開。」

　　「這......好吧，那也只能如此了，實在是很抱歉，還請貴派不要放在心上。」

　　宋遠慧內心無奈，山主曾交待要交好葬陰門，但如今情形他確實已沒辦法，選擇無視對方如此怪異行徑並讓人離開，這就已經是最大讓步了。

　　他揮揮手，示意圍住兩人的一群門衛讓開。

　　待包圍網散開朝後方現出通道，莫傀安也不多說，直接帶著冷若蘭轉身便走，但在起步時像是想到什麼，又突然站定轉過身來，聲音沉重且嚴肅的說著。

　　「宋先生，師姐的名號，旁人在外如何傳論都無所謂，但請不要拿來對葬陰門人說嘴。」

　　因為，若是傳入師姐耳中，會有什麼事發生誰也不知道，綺羅山上最不需要的就是這種意外。

　　但如此言語在旁人聽來，完完全全就是不客氣的在放話，這下就連展現出好脾氣的宋遠慧也開始有些不悅了。

　　「莫先生，我無意......」

　　搖搖頭，莫傀安直接打斷他，道：「這是感念宋先生好意所提之建言，並非任何威脅，若是讓師姐聽到你如此使用她之名號......」

　　高大身影的聲音，斷續的有如戲曲跌宕引人情緒起伏，在這夜晚風冷之時更有種寒入心底感覺，更是至關鍵之時直接說。

　　「你可能會死。」

　　「就算天水城城主也一樣。」

　　聞言，眾皆驚默，心中只有一個共同念頭。

　　「陰氣果然詭異，莽陰門真的不太正常。」

　　兩師兄妹也不理會眾人反應，就在莫傀安帶冷若蘭轉身離開，宋遠慧神色複雜的看著對方背影逐漸遠去之際，城內突有快馬蹄聲重重響起！

　　見目標即將離開，馬上之人心急，有若洪鐘的巨聲隨氣勁震發，徹響城門前的夜空！

　　「城主有令！」

　　「葬陰門特許通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