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2-29|閱讀時間 ‧ 約 27 分鐘

觀書有感

賞析:

振保的生命里有兩個女人,他說一個是他的白玫瑰,一個是他的紅玫瑰。一個是聖潔的妻,一個是熱烈的情婦——普通人向來是這樣把節烈兩個字分開來講的。

「娶了紅玫瑰,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硃砂痣。」

紅與白,不只分別了熱烈與貞節,也代表了西方與中國、新與舊,代表了那個年代深陷族群、價值觀等認同撕裂的人的兩難。

在傳統父權社會裡,女性向來被二分為這兩種。

而男人呢,選擇了紅玫瑰,卻又會想要中國傳統女性的溫順內斂;選了白玫瑰,又惦記著受西方文化薰陶過的熱情奔放。

 

 

從那天起振保就下了決心要創造一個「對」的世界,隨身帶着。在那袖珍世界裡,他是絕對的主人

何謂「對」?他真的是能成為自己的主人嗎?

或許那時有可能。

他的自制力,他過後也覺得驚訝。他竟硬着心腸把玫瑰送回家去了。……以後他常常拿這件事來激勵自己:「在那種情形下都管得住自己,現在就管不住了嗎?」

但故事從拒絕玫瑰的那刻開始,從振保成為「柳下惠」開始,他便失去了他自己。

 

回國後,振保成了眾人眼中的好主管、好兒子、好哥哥,一切看似風平浪靜,他似乎走在那「對」的世界裏頭,一帆風順。

 

「其實也無所謂。我的心是一所公寓房子。」振保笑道:「那,可有空的房間招租呢?」嬌蕊卻不答應了。振保道:「可是我住不慣公寓房子。我要住單幢的。」嬌蕊哼了一聲道:「看你有本事拆了重蓋!」

 

可在他遇見王嬌蕊後,又重燃起了對玫瑰的渴望,雖然振保已經回到中國安居,也有了穩定的工作,但嬌蕊比起玫瑰,挑戰更多的社會底線——她是一名有夫之婦,不過或許,這層標籤也是對振保產生了某種更大吸引力?

 

振保看着她,自己當時並不知道他心頭的感覺是難堪的妒忌。嬌蕊道:「你呢?你好麼?」......他看見他的眼淚滔滔流下來,為什麼,他也不知道。在這一類的會晤里,如果必須有人哭泣,那應當是她。

振保很知道,和一個女人發生過關係之後,當着人再碰到她的身體,那神情完全是兩樣的,極其明顯。振保冷眼看着他們倆。雨的大白嘴唇緊緊貼在玻璃窗上,噴着氣,外頭是一片冷與糊塗,裡面關得嚴嚴的,分外親切地可以覺得房間裡有這樣的三個人。

 

振保留著淚,他不明白,自己不應該是那個失敗者,他始終活在「對」的世界裡,但現在嬌蕊看起來居然過得比他還好,他的妻子反而背著自己出軌。

他不會想透的,女人從來不是只有紅與白

曾經振保心頭的朱砂痣,如今也成了別人家的白玫瑰。但誰知道呢,就像開頭寫的,如果當初振保娶了嬌蕊,或許她就成了那抹蚊子血;而煙鸝,則可能在振保哪次的命中注定中,可能是朋友邀請的聚會上,也可能振保經過她家時,煙鸝在樓上不小心落了根晾衣桿,從此成為他魂牽夢縈的白月光。

 

砸不掉他自造的家,他的妻,他的女兒,至少他可以砸碎他自己。洋傘敲在水上,腥冷的泥漿飛到他臉上來,他又感到那樣戀人似的疼惜,但同時,另有一個意志堅強的自己站在戀人的對面,和她拉着,扯着,掙扎着——非砸碎他不可,非砸碎他不可!

 

他發現他砸不掉這個自己建立起來的對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他本應當是絕對的,但他發現他甚麼都控制不了,於是他轉而砸碎自己,讓自己破裂,成為一灘爛泥,不必再面對這個社會。

但這個時候,他內心的那兩個面向,總是還在互相拉扯的。

 

「改過自新,又變了個好人。」

所謂的「好人」,也只是傳統社會下的「好」而已。成為一個好人,或許意味著他完全的失去了自己,以往那些掙扎、在世俗眼光容許的邊界來回舞弄的,那最後一點的他自己,正是完全消失了。

 

 

總心得:

雖是那個年代相當前衛的作品,但似乎也逃不出男性視角的觀點,以一男搭配多女的結構呈現。也或許,張愛玲從不是女性主義的,她只是揭露了在新舊夾雜的環境下生存的男男女女——特別是女性。

或許哪天,有人能以紅白玫瑰的角度敘寫小說,成就不同風景。

 

就這篇文章而言,好像沒有勝利者存在,振保被對的世界捆縛,嬌蕊最終還是服膺於傳統社會,煙鸝曾經出軌後,最終有沒有和好不得而知。但細看之下還是有的,就是整個中國傳統父權社會,它將所有在這中西碰撞的浪潮中掙扎的所有人又逐一收服了起來。或許這就是張愛玲反諷這個社會的地方

 

 

「誰知道呢?也許一個國家的危疑顛沛,正是為了成就一座城市的剎那風華吧。」——王德威〈文學的上海——一九三一〉

這是王德威套用了「張腔」的句法,用來形容1930年代的上海,那年張愛玲12歲。

而十幾年後,或許正如這句話所說,在各方勢力夾擊,國家前途未卜的情況下,不只造出了上海,也成就了張愛玲這位作家。

張愛玲的作品,尤其是4.50年代的,無論是上海或香港,都充斥著一種含蓄的衝突,就如同那個時代大環境背景下的種種。她將這些經歷融入作品中,探討新與舊、男與女的傳統與突破。

擅於描寫大環境下男女的無力感,只能任由命運擺布,她的筆下幾乎沒有絕對的壞人,就像紅白玫瑰沒有絕對,好壞也不是不變的。有的只是在尋找自我的、掙扎的人。

張愛玲的嘗試總歸是好的,她,或者說那個年代的人,撕開了傳統中國舊文學的遮羞布,大團圓、快意報仇等經典情節變為不必然的,在張愛玲的筆下,一個人的是非善惡也成了不重要的了。

 

 

參考資料:

https://www.haobook123.com/content/414/1

https://twgreatdaily.com/514039531_120672384-sh.html

https://vocus.cc/article/62d95c75fd89780001da7e5f

https://www.storm.mg/article/3546494?page=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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